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

  李子酬惊愕地瞪大双眼,面前的黑衣人突然失了力气,随后倒在自己脚边,然后她便看到一个赤红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视野。

  来人面色焦急紧张,胸口剧烈地起伏,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朝李子酬递去。

  为什么?

  白清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子酬伸出手去,被她紧紧握住,然后用力一拽。

  许是危机时候激发人的潜能,白清扬竟然真的将她拽上了马背。

  “抱紧我!”白清扬此刻也顾不了什么皇后风范了,大声命令着身后的人,调转马头逃往荆棘丛。

  “怎么又来了一个?!”

  “她们要跑!”

  “快追!”

  黑衣杀手们尾随而去,陈峯几人根本就拦不住。陈枫暂时放弃了追杀头领和朔北人,转而支援了这边几箭。

  “我不是叫你待在观所吗?!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白清扬气极了,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自己前来救她,她居然还责问自己为什么没待在观所!

  白清扬就知道她孤身进山一定是想做些什么!没想到李子酬会蠢到以身犯险!!

  她真是忘记了,这个人自始至终就是个会撒谎的骗子!骗起人来面不改色的!!!还好她进山来找她了,不然……她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该来的!”

  “你更不应该来!!你是怎么想的,你可是皇帝!!!”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那我也有自己的打算!”白清扬连头都不想回,边驾马边同她吵架,“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在你身边。”

  李子酬一愣,这是白清扬在出发前对她说过的话:“你……”

  怎么,白清扬知道秋猎会出事吗?

  这到底是……

  李子酬还没来得及细想,后肩便传来的一阵剧痛。

  //

  几秒钟前。

  “李酬要跑了,快、快杀了她!”男人大喊道。

  朔北人的耳朵还在流血,他被男人催得烦躁,正好这时候一直追着他们不放的箭矢停了,他才有空恼火地架起弓,朝着李子酬射出阴狠的一箭。

  箭矢刚脱手的下一秒,朔北人也被反应过来的陈枫一箭射杀。

  //

  “浮标动了。”

  “嗯?”杨得瑾回神。

  谢贽指着浮在水面上的浮标:“我说,浮标动了,应该是有鱼儿上钩了。”

  杨得瑾哦了两声,这才开始收竿。

  可能是坐了太久,她站起来脚上没什么力气,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水里。

  “呜哇——”

  “别老是走神,”谢贽忍不住皱眉,“湖边很滑,小心点。”

  “没有……是鱼竿太重了。”

  杨得瑾心有余悸地回到干岸上,尽管没有摔进湖里,但刚才滑的那一下,让她的靴子陷进了泥泞,溅了一身水花,劲装下摆也被打湿了。白色的衣服,沾上任何脏污都很显眼。

  从刚才开始,杨得瑾的心口闷得慌,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谢贽掂了掂手中的鱼竿,确实是很重,估计是钓了条大鱼,还在不断挣扎着呢。她让杨得瑾站远点,自己把着鱼竿遛鱼。

  再生猛的鱼被谢贽这么一遛也得精疲力尽,没一会儿就放弃了反抗,被谢贽拿网给抄上来了。

  “哦呀,”谢贽惊叹道,“这么肥的鲤鱼,居然给你钓上了。”

  杨得瑾也是小小地哇了一声:“怪不得死沉死沉的。”

  看这样子也得有七八斤重。

  谢贽:“怎么样,还钓吗?”

  “不钓了,想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杨得瑾摇了摇头,把单兵弩挎在身后,又说,“这条鱼带回去做松鼠鳜鱼,我要吃新鲜的。”

  谢贽:“松鼠鳜鱼是用鳜鱼做的。”

  杨得瑾:“……那就做红烧鲤鱼。”

  “好。”

  //

  白清扬带着李子酬一路向北,尽管已经看不见身后的追兵,但白清扬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两个。

  她顺着李子酬行进的痕迹找过来时,就发现这座山很不对劲,似乎藏了许多不明来历的人,这让她很是不安。

  围场有兵部和城防司的管控,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渗透进来的?

  白清扬发现,这场刺杀看样子蓄谋已久,恐怕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密林里更是昏暗,周遭安静得出奇。

  背后的人也没有出声,方才两人大吵了一架之后李子酬就没有再说话了,大概是因为理亏,她只沉默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

  白清扬把马停下来,看了看四周,凭借昏暗的光线吃力地辨认方向,同时还注意着林间的动静。

  “酬,我们得下马了。”白清扬拍了拍她扣在自己腰间的手。

  没有反应。

  “酬?”

  白清扬感到有点不对劲,她拿开李子酬的手想回头看她,却没想到李子酬失去了依靠,脑袋一歪直接栽下马去。

  “李子酬!”白清扬低呼一声,赶紧从马上跳到地面。

  “李子酬,你怎么了?!”

  李子酬闷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瞳孔轻微地震颤着,并不能很好地聚焦。

  “是谁……?”

  “你问我是谁……”白清扬想把她扶起来,却意外摸到了李子酬的背后。

  白清扬一愣,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难以相信:“李子酬……你……你什么时候中的箭?”

  白清扬虚着眼睛仔细去看她右边肩胛,勉强能看到箭矢的白色羽毛,直直地插在李子酬的背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完,白清扬忽然意识到李子酬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了,大概是中了箭,直接疼晕过去了。

  白清扬咬了咬唇,把李子酬拉到怀里。刚才她不小心碰到了箭矢,牵动了李子酬的伤口,这让白清扬很是愧疚和无措。

  而本来意识处于半离线状态的李子酬,因为疼痛,让她稍稍聚拢了精神,这才回应道:“呃……什么……?我中箭……了吗?”

  怪不得这么疼,原来是受伤了啊……

  “你自己都不知道吗?”白清扬心疼地说。

  李子酬的额头抵在白清扬的肩上,白清扬的手不敢去碰她的伤口,可即使是覆在她的脊背上,手下也是一片黏腻的温热。

  出血量不小,想必至少半个背部都被染红了。

  “李子酬,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想来是因为精神力被痛觉分散,对于白清扬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李子酬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她根本没察觉到。

  “嗯……”李子酬勉强打起了精神回应道,“还好,只是背上有点痛。”

  白清扬抿了抿嘴,光线太暗了,她看不清楚伤口的情况,但看箭矢露出的长度,也能想象到锋利的箭头必定是刺穿了皮肉,有可能还伤到了筋骨。

  这种程度的伤,也能叫“有点痛”吗?

  “你别逞强。”

  “我没……嘶——”

  “别乱动!”白清扬见她吃痛地直抽冷气,连忙按住她。

  李子酬忽然笑出了声,呼吸略微沉重。

  “干什么?摔着脑子了?!”白清扬见她竟然还笑得出来,不免又急又气。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一个人冲到山里来救我。”李子酬感慨道,“胆子可真大啊……”

  “我没你胆子大!”说到这事白清扬就生气。

  李子酬骗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的生命当作儿戏!

  而且,谁说她是一个人进的山?她是把所有事情都给手下的人叮嘱完毕才进山的。

  只不过她错估了山里的形式,刺客比她想象中多得多,漫山遍野地潜伏着,搜寻着。孟湜客那边的人手不够,在他们找到自己和李子酬之前,她们很有可能先被杀手给抓住。

  “看你还笑得出来,大概是没中毒。”白清扬松了口气,“不过你这箭……看来你得忍一下了。”

  “你要把它□□吗?”

  “拔什么拔?!我是要把多出来的部分折断,不然太容易受到后续伤害了。”

  李子酬哦了一声:“那……您请。”

  “我们还在被人追杀,你不可以出声。”白清扬扶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疼得受不了就咬住我的肩膀。”

  “知道了,你快……呃唔!!”白清扬趁李子酬还没说完,手上利落地把箭折断。

  李子酬被猝不及防的剧痛刺激得差点叫出来,喉间只滑出半个音节,想起她们现在的处境,于是咬死了自己的下嘴唇,把脸埋进白清扬的颈窝。

  左手掐住了白清扬的后颈,因为疼痛,手上的劲儿变得没轻没重,揉乱了她后脑勺的头发。

  “行了,你要掐死我啊?”白清扬扔掉那半截箭尾,避开肩胛的伤口,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

  李子酬额头出了一层汗,在她颈间喘着粗气,打乱了白清扬心跳的节奏。

  “对、对不起……”李子酬缓过去后,才放开白清扬的后颈,垂下手。

  “没事,做得很好。”白清扬默默地平复着胸中异常的响动。

  李子酬头一次在她面前展现这么弱势可怜的模样,白清扬除了感到心疼之外,还有种莫名的新奇。

  好想安慰她,好想疼爱她。

  她知道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浮想联翩,但……即便她再冷静再克制,也忍不住含蓄地吻了吻她的鬓发,而后才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而李子酬对此毫无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李子酬:……我之所以负重前行,是因为有人在替我岁月静好。

  卡文,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