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人。

  违和感伴随着这个词一起冒了出来。

  中也揉了揉落在额前的碎发, 湿漉漉的水滴从指缝间滑落,微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点。

  但真的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如果真要把这点清醒感具象化的话,大概会比划过他的手掌的那一滴水还要更加渺小吧。

  说实话, 他总觉得“小情人”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対, 可是此刻被酒精麻痹的迟钝大脑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太対。

  他就是觉得不対, 非常不対——他不该听到这个词, 花见也不该说出这个词。

  究竟为什么这个词既不能说也不该听到呢……

  中也迷茫了。他呆愣愣地站在镜子前。酒精不仅害得他的大脑变得前所未有得麻木,就连视线也有些恍惚了,他好像不太看得清镜中的自己。他总觉得镜面所倒映出的就只是模糊的色块而已, 他根本看不见自己的确切模样。

  不过花见的面容却分外得清晰。他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担心与疲惫, 就连微微抿起的嘴角都透着无奈。

  中也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双唇, 只想把这一丝灰暗的无奈情绪从她的脸上抹去而已。

  “呃……”

  头开始疼起来了。他难受地蹙起了眉,故意哀嚎了一声,任性地倒在花见的怀里, 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说:“你是我心爱的人。”

  尽管醉得厉害, 中也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伴随着这一句话而轻快地跳动着。他悄然翘起了嘴角。

  无论多少次,只要是対她诉说爱意,他都会拥有这样的感觉。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这种感觉酒精代表了什么,他只是渐渐地开始觉得, “爱”确实是一个分外美好的字, 也是让他不想仅仅只是藏于心间的珍贵感情。

  他轻轻地抱住花见, 仿佛像是抱着脆弱的易碎品, 甚至不敢多么用力。

  “最最最、最——心爱的人。”

  “……嗯。”

  花见的应声听起来好像有几分敷衍感。她没怎么认真听他的话。

  倒不是她故意不去在意中也, 而是他已经口齿不清到连说出来的话都很难辨认的程度了。花见完全听不懂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也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再把话重复一遍——她真的很怀疑醉成了这副模样的中也是不是真的能够听明白她此刻的诉求。

  所以她才选择了“敷衍式回答”这一战术。

  应着声的同时, 她抓起了放在架子上的一块干燥毛巾,搭在他那湿漉漉的头发上。

  光是看着他的头发不停滴水,花见就觉得难受。她怀疑中也完全是没有擦拭过头发就从浴室里走出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念叨了一句“喝醉酒的你也太让人操心了吧”,动手帮他擦拭起了头发。以免发丝染湿睡衣,花见特地用毛巾将中也的长发包了起来,还在头顶上打上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看着此刻被毛巾包住了脑袋且一脸困倦迷糊的中也,花见怎么也按捺不住笑意,轻声地笑了起来。她往旁边跨了一大步,站到中也的身后,轻轻一拍他的肩膀,指着镜子対她说:“噗——你快看看现在的自己。”

  “哦——”

  中也眨了眨沉重的双眼,抬眸看向镜面,却并不觉得镜中的自己究竟有哪里特别,可是花见却笑得不停,让他更是困惑。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特别像是那种生活在沙漠部落里的阿拉伯人吗?”她戳了戳裹在中也脑袋上的毛巾,连声音中都带着笑意,“真的很像嘛。你看你看,真的超好笑。”

  遭遇降智打击的中也小朋友莫名其妙地被这句话给惹得生气了!

  “我不好笑!”

  他的语气分外执拗,说罢还用力地甩甩头,把她那调皮的手指从自己的脑袋上甩了下去,可却让花见更加想笑了。

  为了不再打击到自尊心极强的中也小朋友,花见赶紧捂住了嘴,把所有的笑声都藏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点把衣服穿好吧。别再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了……咦?你的睡衣到哪里去了?”

  花见四下看了看,却完全没有在卫生间里发现睡衣的踪影。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只把中也半推半就地送去洗澡了而已,却完全忘记把他的睡衣一起带进来了。

  大失策!

  看来中也会呆愣愣地站着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她的疏忽才対啊。

  花见轻叹了一声,像是在感叹自己的考虑不周。她也没有磨蹭多久,赶紧拉着中也出去了。

  比起卫生间,房间里的空气当然要更加干燥一些,也更阴冷。花见可不希望中也在自己家冻出毛病来,她加快了脚步,赶紧抓起叠好放在被子上的睡衣盖在中也的肩头,速度快到连房间里的寒意都没有追上她的动作。

  中也磨磨蹭蹭地把手伸进袖子里。许是因为喝太醉了有些乏力,他扣扣子的动作显得很费劲,指节紧绷着,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似的。

  忽然,伴随着“嘣——”一声响,中也的手里多出了一颗纽扣。

  用力太猛,他不小心把扣子给扯下来了。

  中也呆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纽扣看了好几年,这才嚷嚷了起来。

  “它坏掉了!”

  “啊?”

  费劲地拆着发卡的花见听到他的声音,赶紧停下了所有动作,提着衣摆,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中也手中的纽扣与他那略显委屈伤心的表情。

  “真的呢。没事没事,缝起来就好了。”她拍拍中也的肩膀,“我去拿针线盒过来,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好不好?”

  此刻的她俨然已经化身为了幼儿园老师。

  至于需要柔声以待的小朋友,当然是醉到降智的中也君啦。

  中也微微皱着眉,盯着掉落的这枚纽扣看了一会儿,忽又抬起头来看着花见,脸上的表情似乎像是有点不太情愿她离开似的,但他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如此一来,花见便就安心了。她去惠子那里拿来了针线盒,顺便再“慰问”了一下同样处于醉酒状态中的父亲。

  本以为没那么醉的父亲大概会稍微让人舒心一点,没想到他的情况居然比中也还要严重几分,就算是乏力地瘫在床上,嘴里还是在不停念叨着“那小子居然比我更会喝酒”之类的话。

  如此一比较,似乎还是中也比较省心一点呢。

  花见顿时感到一阵释怀,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你怎么不穿着睡衣?”

  面対花见的疑问,中也的回答显得分外理直气壮。

  “不想穿!”

  “可是这样会着凉啊。我房间里可是没有空调的哟,你也别想着我会把取暖器拿出来。”花见说着,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更何况我都不知道家里的取暖器到底被放在什么地方……”

  仔细想想,以中也的身体素质,大概是不会被这么几分钟的暮春寒气给冻出毛病来的,但花见总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她从柜子里抽出一条毛茸茸的厚毯子,披在中也的肩头,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立刻就把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裹进了毛毯里。

  为了防止他的挣扎,花见特地用几个长尾夹把毛毯的边缘夹住了。

  完美!

  “这样就可以啦!”

  被毛毯和毛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中也,此刻只露出了一张醉醺醺的脸而已,迷茫的眼神看起来简直可爱极了。花见好想揉一揉他的脸,可又觉得在这种时候対中也做出这种事简直就像是在轻薄他似的,所以只是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鼻尖而已。

  她坐在床沿,拿起掉落的扣子和睡衣随意放在腿上,一边往细小的针孔里穿着线,一边対中也说:“等我把扣子缝上了,你就得乖乖地把睡衣穿上哟。”

  中也不说话,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然而花见却误以为他的反应是默认,还在暗自想着中也变乖了呢。

  缝颗扣子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不过缝着缝着,花见却听到了布料的摩擦声从身后响起。

  磨蹭磨蹭——名为中原中也的生物从床的正中央慢慢吞吞地挪到了她身边。

  名为中原中也的生物伏低身子,额头轻轻抵着花见的后背,蜷缩在她所投下的影子之中,没有任何一人看到了他此刻微动的眸光。

  “见见。”

  “嗯?”

  “我好喜欢你。”

  花见的动作顿了顿,针尖险些戳到她的手指。眼眸不自觉得垂得更低了,她还是在继续着手头的事情,却忍不住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她的话语中有着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害怕与迟疑。

  但中也的回答却没有任何迟疑。

  “是真的喜欢你。”

  花见悄然翘起了唇角,她想她现在可能是在笑吧。

  “好了!扣子缝好了!”她把睡衣在中也面前抖了抖,顺便拆掉了夹在毛毯上的长尾夹,说,“现在你可以穿上睡衣啦!”

  不知为什么,在她说出这句话时,竟看到中也露出了嫌弃和不情愿的表情——明明他刚才还同意了会乖乖穿睡衣的呢!(并没有)

  中也磨蹭着往后挪了一大步,退回到床中央,背対花见坐着,像个赌气的孩子,就连语调都是在赌气。

  “不穿!”

  “可是……”

  “不穿上衣才更舒服!”他扯着嗓子,大声地把自己话中的最后几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更——舒——服——!”

  花见哑口无言。

  她这才发现,原来喝醉酒的中也小朋友,本质似乎是个有点烦人的熊孩子。

  “……就算真有一天我从港口Mafia辞职了,我的就业第二春也绝対不会选择幼儿园老师这种烦心的职业!”

  作者有话要说:

  虚 晃

  一 枪

  打我可以,但千万别打我的脸

  我可是要靠脸吃饭的啊!(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