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 花见好像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还是她从未听说过、也未曾想到要试着去得知的信息。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前辈的生日是四月二十九日?”

  这显然是一句明知故问,话刚说出口花见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想, 或许自己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惊讶——她现在的反应显然带着明显的欲盖弥彰的既视感。

  幸好部长并没有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什么端倪, 只是对于她话中的这一声“前辈”略有几分在意罢了。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花见所说的“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他交叠双手托着下巴, 依旧是一副苦恼的颓唐模样。

  “如果你口中的‘前辈’指的是中也先生的话, 那答案是没错,中也先生的生日是在四月二十九日。”他说。

  尽管花见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听到部长亲口确认这一点时, 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怔愣了一下, 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她只是很困惑罢了。困惑之余,竟还掺杂了几分类似于慌乱的情绪。

  中也记得自己的生日——也就是说, 他早就知道他们的生日是在同一天了, 可是他却没有说。

  为什么不说呢?是不想告诉她吗,还是……

  她忙中断了思绪,不敢再继续想了。如果再这么想下去的话, 她的脑海中一定会出现更多奇怪且糟糕的推测吧。

  她根本不愿去多想这些推测, 更不敢想象如果这些推测当真变成了现实会是怎样。

  于是她只能收起所有混乱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拖长了声应道:“哦——是这样啊。”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矫揉做作, 幸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出异样——其中甚至包括了花见自己。

  “话说起来……”部长说着, 轻轻蹬了一下地面, 办公椅也随之旋转了几度, 数秒后才悠悠然停下, 他的话语也才继续了下去,“你这次请假是为了回家过生日, 对吧?这么说来,你生日应该和中也先生挺近的吧?”

  “呃……没错。”

  花见点了点头。

  她记得在三月份时她就已经和部长说过四月底会一如既往地请假的事情了,那时他也问起了她生日在什么时候。花见当然回答了,但没想到他居然完全没有记住。

  却只记住了上司的生日而已。

  换做平时,她大概会因为部长这累赘的询问而产生那么一点点的抱怨心情吧,可现在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她仍是在想着中也的事情,以及在想她是不是应该告诉部长,她与中也很巧合的是同一天生日。

  仔细想想,这种小事就算是说出来好像也无妨。总不会有人从“同天生日”这种小事中窥探出她与中也之间不可言说的金主—情人关系吧?

  这么想着,花见点了点头,把这个奇妙的巧合告诉了部长。没想到听完这话的部长,居然发出了一声感叹般的叹息,只是紧锁的眉头揪得更紧哦,疲惫的眼底透出几分羡慕。

  “真好啊。能和中也先生同一天生日。”

  岂止是眼神,现在就连话语都被羡慕填满了。

  一点也不好。

  更糟糕的是,这个巧合并不是被当事人告知,而是由花见自己一不小心发现的。这简直是烂到了极点啊。

  然而部长群微微摇头,发出了几声惋惜般的“啧啧”声,再度轻蹬地面,让办公椅转到正对着花见的方向,这才一拍桌面,正声说:“同一天生日,不就能够把礼物自然而然地送出去了吗?唉……你可真是块朽木!”

  皱眉叹息着的部长,仿佛像是在为迟钝的她感到惋惜。

  在他看来,同天生日是个绝妙的奉承机会,因为——

  “要是我也是四月二十九日出生的,那就可以这么对他说了——‘呀,我一直记得我和您是同一天生日的呢,我给您准备了礼物,请您一定要收下,否则我会伤心的哟~’。这样不就完美了吗,而且他听到这话肯定会很高兴!”

  他甚至给自己设计好了一个相当完整的剧本,说得激情澎湃,就差没把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改成四月二十九日日了。

  不同于他的激动,在一旁默默听着的花见只觉得他的主意既尴尬又糟糕,不禁露出了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不解地问:“您为什么突然掐着嗓子说话?”

  就是在说到“呀,我一直记得我和您是同一天生日的呢”一句时,他特意吊起了嗓音。花见完全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样……

  ……分外油腻。

  部长瘪了瘪嘴,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注视不争气的小孩似的。

  “我这是在代入你的视角啊!”拍着桌子的他如此说道。

  敢情这剧本还是为她写的。

  花见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部长的体贴了,尽管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很尴尬的剧本。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干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好吧。那个……我先去工作了。”

  “嗯。所以我到底该买什么东西当礼物才好啊……唉……”

  部长叹息了一声,小声地念叨着。

  正准备离开的花见在听到这句话时顿住了离开的步伐。她知道部长这话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并不是对着自己说的,但不知不觉间却变成了让花见也在意不已的事情之一。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中也的生日,那当然要送上礼物才行。

  可是花见完全不知道该买什么才好——正如此刻的部长一样。

  于是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以一种平淡且略带几分热心的语气问道:“对了对了,您去年给中也先生买了怎样的生日礼物呢?说不定我能参考一下,给您一点送礼物的建议哟。”

  才不是呢。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一点参考而已。

  因为她悲哀地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应该给中也送怎样的礼物才好。

  部长没有发现她藏在心里的这点小九九,还以为她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帮自己,便说:“送了一瓶罗曼尼康帝。”

  “罗……罗曼尼……”好像戳中她的知识盲区了,她只能胡乱猜了一下,“是酒吗?”

  “对。没记错的话,送的应该是干红葡萄酒。但去年送了酒,今年再送酒,好像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确实。”花见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不过,中也先生那么喜欢酒,连续两年以酒作为生日礼物,应该也挺不错的吧?今年就送日本酒吧,怎么样?”

  “嗯……这主意好像不错?”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那我先去工作了。”

  这回花见是真的要离开部长办公室了。当然,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开始工作。她先摸了会儿鱼,而摸鱼的主题当然和中也的生日礼物有关。

  花见查了一下部长所说的罗曼尼康帝,毫不意外地被这个牌子的葡萄酒的价格给惊到了。

  就算便宜点的酒种也要花掉她整整两个月的工资,显然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消费。

  她默默地退出了购买界面,把红酒从礼物清单中划掉了。

  再说了,她还没有向中也询问为什么不告诉她生日呢。在问清楚这件事之前,她决定先把礼物的事搁置一下。

  嗯。没错。先问个明白,然后再考虑礼物。

  花见如此想着,恰好在这时收到了来自中也的信息。他告诉她,今天傍晚就会回到横滨了。

  正好,等他回家后一定要好好地问一问,反正马上就到傍晚了。

  可是中也给出的这条讯息,似乎有些不怎么准确。花见从傍晚等到了彻底天黑,夜色逐渐变得深沉,他还是没有回来。

  耐心地默默等待着,直到睡意都开始悄无声息地泛滥了,花见才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

  她慌忙挺直了身,看向门口。

  家里没有开灯,但透过从门缝间漏出的微光,花见还是看清了那熟悉的风衣和帽子,就连轻微的脚步声都与她想象的一样。

  是的,是他回来了。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花见扑进了他的怀里。什么都不说,就只是抱着而已。

  中也完全没想到一回到家就能拥有如此温暖的怀抱。他关上门,摸黑打开了墙上的壁灯开关,让温暖的浅黄色灯光撒下。

  他轻柔地抚摸着花见的发丝。分明只是几日未见而已,在看到她时,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为什么还不睡?已经很晚了。”

  “我在等你。”

  中也轻叹一声,既是高兴,又有点心疼。

  “谢谢。但以后不用特地等我回家了,好吗?快去睡觉吧。”

  “嗯……”

  花见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她平时完全不会特地等中也回家——更不会等到这么晚。今天只是因为想要同他说生日的事,所以才会破例等待了这么久而已。

  “前辈,我有事想要和您说。可以稍微分给我几分钟吗?说完我就去睡了。”

  “好。”

  花见垂下眼眸。尽管她早在心里想好了该如何坦然地询问生日的事情,但当中也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才好了。

  总觉得无论怎么说,都会显得突兀且奇怪。而且,她现在的心思,也完全从生日一事移到了中也的身上。

  眷恋着他的体温和拥抱,就连他的呼吸声都怀念不已。

  还是过一小会儿再问吧。她想。

  “前辈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她小声说着,“不像香烟……您喝酒了吗?可是闻起来也不像是酒的味道啊。”

  在她说出第一句话时,中也的眼眸暗下了几分,表情也变得略微僵硬。他不着痕迹地松开了花见,以与平常无异的语气淡淡道:“是吗?那我先去洗澡吧。有事要和我说的话,可以等我洗完澡再继续吗?”

  带着温暖与眷恋的怀抱突然消失,空伐感与失落当然是难以避免的。花见撇了撇嘴,揪着中也的风衣下摆,与他一起走上楼,好奇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想知道他身上的奇怪气味究竟是什么。

  那味道闻起来淡淡的,不带任何的刺激感,却总让花见有种不太舒适的感觉。

  忽然,她听到中也轻笑了一声。

  “你怎么像只小鸭子一样跟在我的身后?”他半开玩笑的说,“我可不是鸭妈妈。”

  这话听得花见也有点想笑了。她故作恼怒地锤了锤中也的后背,辩解道:“我才不是小鸭子。”

  “好。你不是。别再扯我的衣服了。”

  “哦。”

  花见松开了手,配合到了极点。中也满意地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身旁。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亲吻她,但在双唇贴近的前一刻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将吻化作轻柔的抚摸,而后便后退了一步,一如往常般笑着,走进卫生间。

  脱下风衣,摘下手套。在衬衫衣袖的边缘,晕开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红棕的颜色。

  这就是所说的“奇怪的味道”——实则是血的味道,也是他晚归的原因,却不是他的鲜血。

  而是他正在追捕的Ace残党的血。

  追捕、然后杀死。

  血迹可能就是在那时候沾上的。许是因为重力碾碎了那人的骨髓与内脏,因而连鲜血的味道都发生了变化。

  血气伴随着空气附着在他的衣物上,飞溅的鲜血无意间染脏了他的衣袖。中也无言地脱下衬衫,卷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他不希望被花见知道他今晚做了些什么,尽管他很清楚,身为情报部成员的花见早已知晓干部的工作是怎样的性质。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想把鲜血与暴力的一面回到家中——更不想带到她的面前。

  只想让她看到温柔的自己,只想让她看到明亮的自己,只想让她看到……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地藏起所有的血与硝烟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文豪野犬汪动画化啦!真的好期待看到老实人中也被欺负的场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