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茶馆,两人刚一落座,伙计就小跑了过来。

  “两位客官喝什么茶?”伙计热情推销:“我们这儿有碧螺春,西湖龙井……”

  “来壶碧螺春即可。”时慕白打断伙计,看了沈廉一眼:“再来些瓜果点心。”

  “好嘞!”伙计高兴应下,转身便跑去张罗。

  这会儿说书先生正好讲到俏货郎破庙遇山精,被勾缠大战三百回合,虽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故事,但半点不妨碍沈廉听得津津有味。

  那说书的很有些功底,将一场艳遇描述的活灵活现,脑子里全是画面。

  见伙计离开,忙拉了拉时慕白袖子。

  “这真是正经茶馆吗?”沈廉歪头靠近时慕白,从某个角度看,就像他枕在时慕白肩头一样。

  “怎么?”时慕白微转过头,垂眸看着靠过来的脑袋,手微微抬起,又放了下去。

  “你仔细听,这先生讲的是不是小黄书?”沈廉冲时慕白眨了眨眼,笑得鸡贼。

  “小黄书是为何物?”时慕白目光一凝。

  沈廉没发现他的眼神变化:“就……类似春宫读物,只不过是文字的,不是画册。”

  听到这话,时慕白才仔细听了一会儿,正好听到某处动作细节,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再看周围的人,一个个大老爷们儿听得眼冒绿光,红光满面。

  时慕白不关心别人,他更在意沈廉的反应,从脸上扫到下三路,除了听得入神,没有别的反应,这才心里舒坦了些,但总归还是恼的。

  沉默的这会儿,热茶点心被送了上来。

  见送茶点的居然是个穿着清凉风尘气重的姑娘,时慕白再也忍不住,当场黑了脸。

  这哪里是什么茶馆?

  那姑娘虽一身风尘气,却与那青楼女子不同,多几分矜持,也惯会察言观色,见时慕白并未留下打扰,放下东西便退下了。

  倒是沈廉,目光追着那姑娘看了老远。

  时慕白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这家店下次咱们不来了。”就在时慕白气压越来越低之际,沈廉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时慕白冷眸微动,神色稍缓。

  “刚那姑娘走过去,被好几双咸猪手占了便宜,但她并未停留,也没阻止。”沈廉啧了一声:“由此可见,这家店虽然不是青楼那般,性质也差不多,左右不过靠这种噱头招揽客人。”

  沈廉话音刚落,时慕白就猛地站起身来,吓了他一跳。

  “做什么反应这么大?”沈廉诧然仰头。

  时慕白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往桌上放下一锭银子,拉着他转身就离开了茶馆。

  “唉,你这人真是,我是说以后不来又不是现在就走。”沈廉被拉着走出老远,脚下小跑跟,嘴上却不闲着:“咱们茶点都没用呢,银子可不就白花了,真是个败家老爷们儿,再说,那书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污言秽语,有伤风化。”时慕白冷峻着一张脸。

  “这有什么?”沈廉不以为意:“类似话本比比皆是,别人看得做得,怎么就说不得了?”

  时慕白停下脚步。

  “都是大男人,谁还没被窝里藏两本启蒙读物了?所谓食色性也,年纪轻轻别那么老古板嘛!”沈廉没发现时慕白脸色不对:“我之所以说以后不来,主要还是受不了那氛围,太低俗了,毕竟咱们是正经人不是,这种东西还是适合自己被窝里偷偷看。”

  时慕白深吸口气,没有搭理沈廉,大步朝前走去。

  嘴上不搭理,手却很诚实,死抓着一点没见松劲儿。

  回到宅子,时慕白扔下沈廉就一个人去了书房。

  石头不知道两人这是怎么了,战战兢兢推开书房门:“少爷可是与沈相公吵架了?”

  “你来的正好。”时慕白冷眸看向石头,语气更是堪比六月飞雪:“去各大书斋搜罗龙阳话本图集,有多少买多少,都给沈相公送去,告诉他,看完有赏,一千两。”

  “啊?”石头一脸呆滞,也不知道是给龙阳话本图集砸懵了,还是都给沈相公送去这吩咐砸懵了。

  “啊什么啊?”时慕白眉心微蹙,眼里满是不耐烦:“让你去就去,以往的机灵劲儿都去哪了,越大越笨。”

  石头:“……”

  “还不快去?”见人居然还杵着,时慕白情绪愈发不好。

  石头被斥得一抖,生怕遭了主子厌弃,再不敢多问,匆匆跑了出去。

  县里叫得上名号的书斋有十来家,还都分布在不同坊市,全都跑一遍,可得费不少功夫。

  石头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北,从北跑到南,腿都差点跑折了,才在傍晚时分搜罗到了一箱。

  都没顾上给时慕白汇报,就直接让人给沈廉抬了过去,并将主子的话一字不漏转达到位。

  完了一抹脑门儿的汗,心里可算是踏实了。

  他是踏实了,沈廉却是一脸懵逼。

  “我看完这些就给一千两,这话真是你家少爷说的?”沈廉刚刚粗略翻过两本,都是一些少儿不宜读物,还是男男的。

  看完就给一千两?

  呵,时慕白为了gay他还真舍得下血本。

  “是少爷说的。”石头可不知道沈廉见多识广,还担心他看完一整箱都是龙阳书籍会恼,心里一阵发虚。

  对于自家少爷这吩咐也是挺无语的,吵架就逼人看这种书,难道是嘴上吵不过,打算在床上较高下?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

  “沈相公慢慢看,奴才还得去给少爷复命,就先告退了。”说完不等沈廉反应,转身就火烧屁股跑了。

  沈廉也没多想,左右晚饭已经做好了,干脆拿了本图册打发时间,顺便等时慕白回来。

  也没去别处,就坐在桌前看,时不时抓一把干炒芸豆,嚼起来嘎嘣脆,再偶尔喝口花茶,别提多悠闲自在。

  他看得太入神,连时慕白走到身后都没发现。

  “好看么?”时慕白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幽幽问。

  “马马虎虎吧,画工不太行,太抽象了。”沈廉翻下一页:“这种东西,还是得写实了画才有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