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红薯的香味，他望了望空着的另一边床，军大衣和毯子整整齐齐地叠好，夏青穿着围裙把红薯稀饭给端进来。
“你醒了。”
江源搓了把脸：“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我习惯了，在工地的时候要一大早起来给二三十口人做饭呢，晚上和的面，早上起床要蒸馒头，还要煮一大锅稀饭。
我今天烙了饼，快去刷牙。”
夏青早上天蒙蒙亮时候就起了，在厨房里摸索了一会儿才在碗橱的角落里找到半袋面粉。
好在家里油、盐、面粉还齐全，就准备烙个油酥饼，如果有鸡蛋就更好了。
江源洗漱完出来就见到夏青坐在书桌边等他吃早饭。
以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觉得。
现在江源才发现屋里正经只有一张书桌。
吃饭的时候还要把桌子抬出来。
桌上摆放着金灿灿的油酥饼和香喷喷的稀饭，还有一小碟酱菜。
江源捏了捏拳头，在书桌边坐下，咬了一口油酥饼，焦香酥脆，又喝了一口稀饭。
夏青怕他吃的急，早就盛出来放凉了。温温热热地下肚，整个人都舒服了。
前世因为她哭了一晚，第二天江源也没去上班，还特意去食堂给她买了肉包。
“还行？”夏青笑咪咪地问他，自己也喝了口稀饭。
“嗯。”
江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和夏青认识才一个多月，见面也不过五六次，可现在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却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一样。
“你不用那么麻烦起来做早饭。”江源说道。
夏青说道：“我不做饭，那你准备怎么办？不吃？”
江源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还是多吃饭少说话。
一刻钟后江源吃完饭准备出门，好在路上很近，从宿舍到车间骑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江源把家里的备份钥匙给了夏青：“午饭我会从食堂打菜回来。”
“知道了。”夏青点头，“我自己能解决，你忙不过来就不要急着回来了。”
江源又道：“那下班后我带你去供销社，先买点日用品。”
“我还有点钱，自己去买，”夏青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在家等你回来。”
江源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地跳起来。夏青慢慢走近他，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抬头等着他的回应。
这江源如果还能控制的住，那他可以出家了。
低头抱着夏青狠狠地亲了一口，才急急忙忙地跑出门上班。
出门的时候遇到隔壁正在做早饭的杨嫂：“小江，你可真有福气，媳妇一大早就起来给你做饭。”
江源腼腆的笑了笑。
厂区里上早班的人不少，有几个媳妇能早起给做饭的？大多也是就着冷馒头吃两口就出门了。
以后他也从食堂买点馒头，不要让小青早起做饭了。
江源上班后，夏青准备把家里收拾一下。
奈何家里太小、东西太少，真的没什么好收拾的。
等她把江源换下的衣服洗完晾好，也才不过早上七点。
夏青在家转了几圈，决定去菜场转一圈。
菜场并不是什么自由农贸市场。看書溂
他们所在的这个县是省城下面的一个郊县，在省城人眼里和乡下没太大差别。
不过县里集中了机械厂、五金厂、农机厂几大国营单位，所以周围的农民时常挑着菜到厂区门口来卖菜的。
国家这几年在农副产品上放开，为了丰富居民的菜篮子，农民进城卖菜是允许的。
夏青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逛着，顺便听听大娘大妈们聊天。
一位大娘提着菜篮子道：“我家那口子说了，文件已经下发了，国家要放开一部分粮食价格。他在省城开会的时候，在国营饭店吃饭都不要粮票了现在。”
另一位婶子道：“真的假的！可这去供销社买粮买肉还得要票吧。”
“那还是要的。可你没发现这两年管的没那么紧了，”大娘压低了声音，“谁家没些多余的票啊，我觉得接下去吧，这票说不定要取消了。”
又有一位婶子凑上来道：“我就盼着县里的自由农贸市场快点开，去供销社买个豆腐都要排队，去晚了别说肉了，豆腐都买不到。”
虽然大家已经不再饿肚子了，国营厂的工人生活水平也都不错，可肉蛋供应还是紧张。
“那你说这农贸市场一开，我们门口这些乡下来卖菜的还卖得掉吗？”
“能卖啊。这农贸市场不得收管理费啊，我看还不见得有我们门口卖的便宜新鲜呢，再说那农贸市场建在县城中心那块，离我们这儿也有点远，还不如门口方便呢。”
夏青暗暗点头，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将来农贸市场带动人气，也不妨碍她在家门口买菜。
夏青摸了摸口袋里的一块八毛，她想买点鸡蛋回家，门口菜场卖的都是实打实的土鸡蛋。
青菜什么的等到快收摊的时候再来，好讲价。
夏青逛到一个菜摊前，这里大人们正围着一个小孩儿讲价。
小孩儿打眼一看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可已经在熟练地秤菜。
他边上的老奶奶靠着树坐着收钱找零，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这时候大家都忙着买菜，完了好赶去上班或回去做家务。
虽然也好奇怎么一个小孩在卖菜，也没时间多问。
孩子眼睛红红的，嘴角抿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明明心里压着事，可还要强忍着。
夏青身边的一位婶子正在翻拣着面前的小青菜。
这年头家庭主妇买菜都精细的很，一颗颗仔细挑过去最后也不过买个一斤半斤，还要掰掉很多烂叶子和菜梆子。
只是这位婶子有个很不好习惯，她挑菜喜欢掐菜。
小孩也已经瞧见了，可他忙着做生意，张了张嘴最终没开口。
夏青见了忍不住道：“这位婶子，你挑菜就挑菜呗，不要掐菜好吗？这白嫩嫩的菜梆子现在瞧不出，等一会就是个黑黑的指甲印。”
大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下子就炸毛了。
她一直有这个习惯，也不全是为了挑菜，往日也被人说过几回。她就是瞧这个摊子老的老小的小，才特意过来的。
“关你什么事？”她瞧了瞧夏青的打扮，扫过她那双绿胶鞋，哼了声道，“乡下人多管闲事。”
夏青冷冷地道：“要不我们让大家来评评理，菜你还买不买，都是你掐过的指甲印。”
那婶子看周围人来人往，一个厂区的指不定就遇到什么熟人了。
她这事上不得台面，挑了半斤菜，付完钱瞪了夏青一眼就提着菜篮子走了。
她一走，孩子明显松了口气。
夏青低头问道：“小弟弟，怎么是你在卖菜？你奶奶没事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