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零星的客厅, 祝钰跟周乾一起坐在沙发上,面面厮觑。

  半个小时后, 祝染穿戴整齐, 重新从房间里出来。

  她把头发扎成了青春又活力的高马尾,叉着腰,站到两人面前, 一脸“众卿皆凡人,吾独自高贵”的表情睨着他们:“你们两个大总裁, 公司不去,一个两个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中午十一点,刚睡醒呢,祝钰就一个电话说到她家门口了。

  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样上来的, 就懵懵然地跑去开门。

  周乾淡淡瞥一眼祝钰,松散地靠在沙发上, 满脸写着“不关我的事, 我只是帮刷电梯的”。

  呸!奸商。

  祝钰无比唾弃这卖友求荣的畜生。

  顶着他妹明晃晃的目光, 最擅长在生意场上跟人打嘴仗的祝总, 难得有朝一日, 会不好意思开口,跟慢性咽炎患者似的,咳了声, 又咳了声。

  祝染抱着手臂, 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黄鼠狼啊?嗓子卡鸡毛了?”

  这是在讽刺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大小姐的骂人水平与日俱增啊。

  祝钰装模作样地薅了把头发,一本正经坐好, 抬起头望着他妹, 搓着手笑笑:“那个, 就是哥现在跟咱爹发生了点小摩擦,手头有点紧。”

  他耍了点小聪明,大小姐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论的典型崇尚者,之前她跟他们爹撕破脸皮,现在肯定会与他同仇敌忾。

  祝染闻言看了眼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人,撇嘴,指定是他出的招,不然祝钰才不会知道她有钱。

  一个男人,八百个心眼。

  不过祝钰这个继承人也跟她爸妈起了冲突,她还真幸灾乐祸地来了兴致:“要多少?”

  祝钰给四平八稳的周乾飞了好几个眼刀,十分羞耻地抬起手掌,大拇指与食指弯折下,眼神都不敢直视他妹。

  突然就后悔了,周乾这个挨千刀的,让他一个大好几岁的亲哥,一下子开口找妹妹要这么多钱。

  太特么难以启齿了。

  瞧他颤颤巍巍的三根手指,与便秘般的表情,祝染皱眉:“三十亿?”话落,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那我没有。”

  祝钰都找她要钱了,肯定是公司的事,能让他们老好人的爹如此态度的项目,指定得要不少钱。

  所以,三十亿,虽然很多,但没觉得太离谱。

  她也确实没有。

  “不不不。”祝钰连忙开口:“三亿,三亿。”

  “三亿啊。”祝染啧了声,悠哉看着他,故意拖腔带调地:“我倒是有,但这么多钱,你就是我亲哥,也不能白借给你吧。”

  就知道是这样。

  祝钰一边惊讶她妹居然真有这么多钱,一边松了口气,好笑地望着她:“亲爱的大小姐,想让哥做什么?绝对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

  大小姐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只要踩对点,就很好哄,踩不对,那就犟得像头牛。

  祝染想了想,狐狸眼一转,笑眯眯地开口:“不让你做牛马,也不让牛马去刀山火海。”

  祝钰:“……别忘了我们同父同母亲兄妹啊。”

  别以他听不出来,臭丫头骂他牛马呢。

  祝染轻哼一声,优雅地伸出十指,在他眼前晃晃:“你有没有发现我没手上缺点东西?”

  祝钰拿出审核亿万级项目的态度,严谨且仔细观察他妹的纤纤玉指,半响,谨慎地开口:“戒指?”

  一直戳在旁边看好戏的周乾,突然将目光落到祝染手上,掠过左手无名指,那漆黑的眼,倏地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幽深晦暗。

  小姑娘从小不沾阳春水,不爱学习不写作业,一双手半点茧也没有,理所应当地好看。手指细长,白皙柔腻,指尖指节略粉,一眼看去就是一双柔软无骨,他还记得,这双手握在手心、揉在他致命地的触感。

  但这么一双漂亮柔软的手,十指空荡荡,毫无配饰,无名指,尤其的空。

  “改天去医院看看眼睛吧哥,谁睡觉还带戒指。”祝染鄙视他一眼,将手怼到他眼前,就差戳进眼睛里了:“看,我指甲多干净呀,你给我做双美甲,我就给你钱。”

  祝钰一下子想到公司那些女孩子,每周不重样的花里胡哨的指甲,头疼地点头:“好吧,做得丑了你可不能揍我。”

  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不就是跟颜料一样往上涂嘛,应该问题不大。

  “放心吧。”祝染转身往房间走,“相信你自己的抗揍程度。”

  祝钰:“……”

  他幽怨地瞥向四平八稳的周乾,觉得自己就像个某些人爱情路上的大怨种牌垫脚石。

  周乾仿若未见,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随便点了几下,神情淡漠,像是在回复工作邮件。

  十分钟后,祝染将自己五颜六色的甲油,以及各种护理油与做指甲的工具,摆满了整个茶几。

  她的指甲,经常是请人上门来做,所以全套的工具应有尽有。

  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颜料与工具,祝钰头都大了,顿时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震惊地拎着那些工具:“这是做什么呢?”问完,又拎起另一个,“这又是干嘛的?”

  周乾收起手机,云淡风轻地开口:“那是给指甲刷甲油的刷子,你手上的是美甲灯,用来烤干指甲的。”

  祝钰扭头,一脸“你真不是个东西”的表情,感情阴他来,是来给自己追老婆做对比组的是吧。

  祝染没想到他这也知道,阴阳怪气地嗤笑:“懂得还挺多,谁知道是不是给哪个女孩子做过。”

  “就是。”祝钰非常乐意地落井下石。

  周乾笑:“了解老婆的兴趣爱好,不是做人老公的义务?”

  祝染翻了个白眼,老佛爷似的,将高贵的手伸给祝钰:“你可以开始了。”

  “好嘞,大小姐。”祝钰很配合地将她手捧着,拧开颜料就准备往上涂。

  “等等!”祝染忙叫停,矫揉做作地嫌弃:“先给我手指上涂一层护理油,甲油对皮肤有害的。”

  知道有害还做。

  当然祝钰不敢说,“哪个是?”

  涂完护理,总该可以开始涂指甲了,虽然他是直男,但他的恋爱经历告诉他,涂有颜色的之前,需要涂一层透明的。

  “住手!”祝染再次叫住他,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先用这个!”

  祝钰直发懵:“这俩不都是透明的吗?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胶,这是油,当然不一样了。”

  祝钰震惊,原来女孩子的东西这么麻烦,难怪他妹经常把“我每天这么漂亮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挂在嘴边,这样看来,确实很辛苦。

  肃然起敬。

  看祝钰被刁难得面红耳赤,甚至越战越勇的样子,周乾沉默地再次打开手机,认真地,比对待文件还认真的态度,仔细研究。

  好不容易涂完一个指甲,祝钰觉得自己刚进公司,做成功第一个项目,都没这么有成就感。

  下一秒,大小姐悠悠地开口:“涂出去啦!擦掉,重涂。”

  她边说边斜着眼瞥周乾,对方抱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处理工作信息,所以他就是来看大舅子笑话的吗?

  无不无聊。

  祝钰:“……”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第N次瞪向旁边事不关己的男人,眼神之恶狠狠,恨不得狂揍他一顿。

  知道会被刁难,也做足了被刁难的准备,谁知道这准备还是做轻了。

  真的是信了某人的邪。

  周乾终于将眼神从手机上撕开,抬起眼看向祝染,用听起来好似很随意的语气提出:“染染,我帮你弄那只手?”

  祝染一愣,不可置信他竟主动开口,做这样的事。

  盯着他看了他几秒,她突然兴奋了,哪里见过周总伺候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行啊。”她故作勉强地答应下来,优雅地抬起手,欣赏着另只手的指甲,做作地为难道:“不过手是我哥的,你嘛,就只剩脚啦。”

  周乾顿了顿,目光顺着话音落到她蜷起来踩在沙发的脚上,屋里有暖气,大小姐就穿了条单薄宽松的家居裤,露出一截白瓷骨棱般的脚踝,两只脚小巧,好似就只有他巴掌那么长,脚趾圆润粉红,是精养细护的女人才有的细腻。

  祝钰闻声看了他一眼,悄悄给他妹使眼色,虽然两人一起长大,现在又成了夫妻,但周乾的身份在那儿,哪有让人当着大舅哥的面给弄脚趾甲的。

  夫妻两的情趣,好歹得等他走了后再玩儿嘛。

  祝染权当没看见,见周乾没说话,撇嘴:“不行吗?还一口一个老婆挂嘴边,老婆的脚你就嫌弃啦?”

  “哪敢。”周乾扯了扯唇,站起身,坐到祝染旁边拼接的另一个方向的沙发上,拍了拍旁边,懒洋洋地看她:“坐过来。”

  祝钰震惊,行啊,他还是低估了这厮的脸皮厚度。

  很明显,祝染来劲儿了,也不管祝钰,兴奋地挪过去,两人隔着一个沙发转角,很方便就把脚搭他腿上。

  “慢点,我刚涂好的!”祝钰抓着她手,生怕给指甲抖花了。

  周乾顺手握住她脚后跟,轻轻捏了捏,触手的温暖细腻,像上好的暖玉,爱不释手。

  “别乱捏。”祝染痒得缩了缩脚,全然没留意到半点旖旎,眼神一一扫过那些工具,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那边那一套是专门给脚用的,别拿错了。”

  周乾“嗯”一声:“想要什么颜色?”

  “裸粉色吧。”祝染拿过手机点开,打开相机,对着周乾就开始拍,笑眯眯地:“大名鼎鼎的周总沦落成美甲师,可太稀奇了,必须得发个朋友圈。”

  周乾仔细看标签,辨别那些透明的长得差不多一个样的胶和油,闻声抬起眼皮,要笑不笑地开口:“给老公点面子,别拍脸。”

  祝染单手拿着手机,假装没听见,偏要拍,生怕他不知道,还怼脸拍。

  看着手机里拍出的照片,不说别的,男人这张脸,确实是三十六度无死角的好看,随意抓拍的角度,都找不出丁点槽点。

  眉骨高,眼窝深,睫毛浓密却无女气,在眼下投出一圈阴翳,显得半垂的眼无比专注认真。

  她不死心地又换了好几个死亡角度,跟人家的脸斗智斗勇,压根没注意到周乾眼底深藏的笑意,与微勾的唇角。

  祝钰觑他一眼,心说真不要脸啊。

  以他妹的逆反心理,不让她干的事儿偏要干,正好如了某人的意。

  这一下,不仅重新住进了他妹的朋友圈,还无形地打击了列表的情敌,多完美的一箭双雕。

  太腹黑了。

  祝染拍了照片,就迫不及待地发朋友圈:三句话,让两个霸总给我做美甲。

  两张照片,很明显的对比,祝钰捏着她的爪子,苦大仇深,仿佛是逼上梁山的美甲师;另一个男人,将祝染的脚放他腿上,如珠似宝地轻捏着她的脚趾。

  秦昭飞快留言:等等,我没看错吧?那是……乾哥?

  陈舒华:不错。

  秦昭:操!好酸,我也想结婚了。

  陈舒华@秦昭:你也想给女人做美甲?

  秦昭:……

  张扬:那是周总?那是周总!

  戚文静:实属羡慕染宝了QAQ。

  陈遇、张晋阳、陈岩等人看见这张照片,失神地失神,跌破眼镜的跌破眼镜。

  没想到是这样的周总。

  输得心服口服。

  周城偶尔瞧见自己儿媳妇的朋友圈,先是皱起眉,旋即舒展开,不得不承认,他这儿子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他强得多。

  如若他当初,不去在意所谓的身份,将头颅低下,不那样傲慢地高高在上,或许如今会不一样。

  两个男人都没想到,这美甲还是个细活,难度不低的细活,等他们慢吞吞弄完,已经下午四点半。

  祝染翘着双手,打量着,眉梢眼角都是挑剔,祝钰被大小姐弄得心里直打鼓,刚进公司,直面一众董事,都没这么紧张过。

  半响,大小姐嫌弃地开了尊口:“还好是冬天,本来就不想出门,不然谁敢出去啊。”

  祝钰一颗心直坠,沮丧着脸:“那我重新……”

  一句话还没跑完喉咙,就听祝染随口说:“待会儿就让人把钱打到你账户,但我要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再考虑是投资还是借款。”

  她一松口,不仅是答应祝钰借钱,更是表示他们兄妹的关系以后如旧,不再受父母的影响。

  祝钰激动得当即张开手臂,就要抱她,“好妹妹,哥哥爱你!”

  周乾眼疾手快,拽着祝染的手臂,将人扯进到自己这边,眼神冷冷地睨着他,明晃晃地警告。

  祝钰的母鸡展翅扑了个空:“……”

  老婆亲哥的醋都吃,真变态。

  祝钰离开了,祝染撇着还捏着她脚的男人,悠悠道:“我哥走了,你还在这儿干嘛?”

  周乾头也没抬,淡声:“没做完,不能半途而废。”

  祝染嘁了声,倒也没再说别的。

  只是她哥走后,某人明显不专心起来,说好的做美甲,却居心叵测地揉起了她的脚,带着薄茧的拇指轻抚脚背,温热的掌心揉她的脚踝、小腿。

  每一次的不怀好意,都像种下了一股头发丝一样的电流,不强烈,却隐隐暗暗地在她四肢百骸里游离乱窜,就好似哪里都痒,却抓不着实处。

  祝染忍不住蜷起脚趾,呼吸略急:“周乾!”

  周乾漫不经心地:“别急,最后一个。

  等全部做完,祝染也早已心猿意马,不在焉地瞧着一颗颗贝母一样的裸粉色指甲,意外地挺好看。

  口里却说着:“勉勉强强吧,能看。”

  周乾放下工具,顺势倾身过来,唇落在她耳际,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送:“染宝,我想你了。”

  祝染耳窝里一阵电流席卷而过,一直酥麻到心底。

  莫名就get到了,此想非彼想。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回了肥章。

  这几天粥重感冒,今天更严重了,好难受QAQ。

  下一本《你是禁忌》求收藏。

  沈别枝被欠债无数的父亲送到那个人身边,

  他对自己很好,什么都是最好,心情好会逗她一逗。

  男人成熟稳重,少女懵懂,难免春心萌动。

  她鼓足勇气站到他面前,少女怀春尽显面颊,“季叔叔……”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和依旧,却笑着调侃:“枝枝想要替父还债?”

  他温柔带笑的目光,像羞耻的镰刀,将沈別枝从里到外剖开,无可遁形。

  她突然放下了妄想,努力学习,试图一朝两清,远离他身边。

  直到,她与那位阳光少年的绯色传闻飞到男人耳中。

  那日,他当着学校所有人的面,闲情惬意地踩碎少年送给她的向日葵,

  将一捧茉莉强行塞她手中,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的名字,还敢招惹别人?”

  沈别枝慌地后退,脑中闪出某些支离破碎的回忆。

  最后,沈别枝做到了,她欠男人的越来越少。

  但季夜鸣却将她看得一天比一天紧,生怕一转眼,她就飞走了。

  他的禁忌,是谁都不能碰的茉莉——季夜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