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小狐狸从小无数次故意气他的战斗史, 周乾下意识认为这次也是。

  知道她对之前不陪她约会还留有怨气,他岿然不动地任凭亲自搬起的石头砸在脚上, 时常清冷的眼神里蕴着点纵容, 专注看着她,勾了勾唇,“那就下次, 等染染有空,先吃饭。”

  其实祝染早知道周乾会做饭, 以前经常去周家,周城忙得脚不沾地,常不在家,周乾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发奇想要给她做饭, 说以后结婚了,总有个人要会做。那时候虽然不明白他们有的是人做饭, 为什么还得会, 但只要周乾做出来的才, 通通要被她从头夸到脚, 连煎糊的鸡蛋都能得到一句德不配位的“色香味俱全”。

  后来他厨艺越来越精湛, 却也越来越忙,再没时间下厨,也是因为如此, 她才异想天开地想学着做饭, 可惜实在不是这块料,一碗小米粥就让她的厨神路走到了尽头。

  看着餐桌上香味扑鼻的几样家常菜, 祝染也不矫情, 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吃完还得指点江山地点评一番,筷子不停地动,嘴里却满口做作的嫌弃,“土豆丝好咸呀,鸡肉太老了,糖醋排骨也太甜了……”临了,再踩一脚这些背锅食物的生产者,“霸道总裁果然就适合工作,做饭这种事儿也太跌份了。”

  今不如昔,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周乾从善如流地忽略后半句,淡声:“嗯,下回改进。”

  刀剑伤不了人就成了儿童玩具,再用便显得幼稚了,祝染闭上嘴,把他当做被允许同桌吃饭的做饭男保姆吃完了一顿饭,然后去化妆。

  陈助理已经连发了两条消息,提醒下午有个会议。

  周乾不慌不忙地走进大门敞开的房间,斜靠在门框,看向正在精心描眉的女孩儿,声音温和地问:“跟秦昭他们?要不要我送你?”

  祝染这套房的格局跟楼上差不多,不过她将衣帽间与主卧打通了,琳琅满目的服饰包包,宽敞的场地几近摆不下。

  “不要。”祝染放下眉笔,眼皮都没抬一下。

  思及今天见的是个青葱年华的准大学生,她不允许自己落人下风,以精作简地画了个裸妆,选了件学院风的黑白连衣裙,满满的青春明媚,跟人大学里的少年少女站一块,不一定谁更年轻。

  周乾回想起,小姑娘高中就学会了化妆,每次带她出去玩儿,都得让他等上个大半天,如今画面仿若重现,不知道是不是那句“各玩儿各”的后遗症威力太大,让他神经过敏似的预感不妙。

  一直到小狐狸拎着包雀跃出门,无辜倒霉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他才回神地摇头,扯唇嘲笑自己如今过于患得患失,她是个爱美的,哪次出门不是这样。

  ——

  祝染将车开出车库,才给陈遇打电话,大小姐丝毫不会善解人意,“你今天在兼职吗?有也请假,扣的工资我补给你。”

  八月烈日炎炎,破旧的老小区门口,上下凑不齐八颗牙的保安大爷躲在亭子里吹热风扇,人来人往,眼皮都不动一下。

  陈遇热汗淋漓地从店里回来,接了祝染这通电话,瞬间升温,三魂七魄都好似快要从身体里蒸发出去,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电话里静了好一会儿,祝染不是个耐心的,以为他正在兼职,不太高兴地问了句:“陈遇?不会没空吧?”

  如果没空,是不是要等他下班?那多无聊。

  陈遇这才快速说:“刚和同事交班,姐姐有事吗?”

  他根本不敢想,她会主动找他见面。

  “把你的地址发过来,我过来接你。”祝染瞧着红灯停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方向盘。

  “好,我马上发。”陈遇多少摸到了点她的脾气,一边没啰嗦地发定位,一边拿出争夺短跑冠军的速度奔回自己的租房,单手拽着T恤下摆脱出来。

  照着定位,祝染惬意地听着音乐驶去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城乡结合部,离目的地越近,车子走得越发艰难,本就不宽的路边杂七杂八乱停的车辆种类能开个车界座谈会,好在醒目的车标,一路上都有人为了避免赔破产的剐蹭,自动让开道,大小姐总算七拐八弯地到了陈遇发的位置,旋即给他发了消息。

  祝染:我到了。

  车外的空气隐约成了扭曲的热浪,肉眼可见的热,她不想下车,只把驾驶室的车窗降下,好让人找到自己。

  祝染百无聊赖地扭头,正好瞧见离路边不远、聊胜于无的老旧小区铁门被推开,青葱小白杨的少年迎着热风跑过来——

  一口气跑到她车旁,他头发还湿着,不知道是跑出的汗还是刚洗完澡,眉眼说不出来的干净青涩,又透着股野草吹又生的倔强生机,像即将蓬勃展翅的鹰。

  眼神没半点迟疑地认定她,深黑干净的眼底略显紧张,“祝姐姐。”

  陈遇抿着唇,一瞬不瞬地迎视她好像无意扫过来的目光,与五年前相比,她好似没有半点变化,依旧青春活力,眉眼张扬明艳,让人不敢直视却又移不开眼睛。

  但他变化很大,祝染讶异了下,差点没认出来,眼神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圈,稍纵即逝地皱眉,旋即扬了扬下巴:“叫姐姐就行了,先上车。”

  当初在街边见到他的时候,十四岁的小孩儿,脸都没长开,那副清傲不低头的劲儿,倒是一点没变。

  别说,有这么帅个“弟弟”,要是带出去,肯定倍有面子。

  今天天热,人行道上人很少。

  外卖骑手赖小林到现在也没接几单,骑着用某位冤大头的钱新换的摩托车慢悠悠到买家小区门口,嫌弃地瞧了眼破破烂烂的铁门,最讨厌送这种没有电梯的旧小区的单。

  不情不愿的眼神四下打量,一下子被路边停的辆粉色轿跑抓住了“眼高手低”的眼球,稀奇,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居然也有豪车,别是哪家千金小姐迷路了。

  瞧见豪车里坐着一男一女,赖小林羡慕嫉妒地想,原来是富婆包养穷白脸,真丢男人脸。等系安全带的少年抬起头,他突然眯起眼,连带着他身旁的漂亮年轻女人也眼熟起来,趁机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车窗缓缓升起,防窥玻璃隔绝了他的窥探,粉色豪车动若脱兔地窜出去。

  他匆忙将外卖放到保安亭,应付了买家两句,骑车跟了上去。

  祝染边倒车,边与旁边的少年说:“这个点,先去趟商场。”说完,瞥了他一眼,“我给的钱不够吗?”

  干净的沐浴露味道从旁边的年轻男人身上传过来,想来是刚洗完澡,白色的T恤与牛仔裤干干净净,从小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不明白,牛仔裤明显洗得有些发白了,为什么还在穿。

  陈遇一愣,想也不想就回答:“够的。”

  当然够,甚至比同校很多人的生活费都高。

  “那你怎么……”祝染仅有的情商及让她及时刹车,无缝衔接地弯起眉眼,没个正形地开玩笑:“先去给你买点衣服,算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人靠衣装,你这么好看,别浪费了呀。”

  “不用。”陈遇下意识拒绝,回觉自己语气过于冷硬,欲盖弥彰地出声解释:“我不缺衣服。”

  红灯亮了,祝染停下车,一言不发地将置物盒哗啦打开,从里面掏出颗棒棒糖扔给他。

  “谢谢。”陈遇克制着,告诉自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看她,棒棒糖被拽在冷白的手掌内,很紧。

  祝染偏头看他,眼尾扬着笑,那眼里好似有星星,语气透着点云淡风轻的天真:“你看,我给你糖你没有拒绝,说明什么?因为它价格便宜,我给你买衣服,也就是多给了你一颗糖嘛。”

  见到第一次喂的流浪猫,摇身一变成为皮毛光滑的帅气猫猫,让她有种“养成”的兴奋感,挺高兴的,所以就迫不及待想给他装扮装扮。

  陈遇张了张嘴,根本找不到话来反驳,不知道她多有钱,只明白他能有今天,有机会踏入万千学子梦寐以求的容城大学,全赖于她给的新生。

  沉默了片刻,他握紧手里的糖,眼底坚定异常,澄澈的嗓音涩然,“好。”

  他一定会,给她更多糖的。

  东区中央商圈,两座物价天差地别的商场,不知道哪个脑抽的资本家将它们放在一起,前后只隔了个水流不绝的喷泉广场。

  人流对比非常惨烈,一边门庭若市,另一边冷清孤傲,连门口白衣制服的保安都好似毕业于“霸总气质”进修班。

  祝染犹豫了一会儿,停下肌肉记忆的脚步,带着陈遇转去基本上大门都没进过的那边。

  此时,样貌气质都挺不错的男女从对面走出来,在人流稀少的商场外格外显眼。

  李佳芮一眼瞧见对面熟悉的背影,看见祝染身旁山高腿长的年轻男人时,当即瞪大眼,余光瞟了下,趁身旁的男人不注意,偷偷拍了张照片。

  随后才扭头看向他,试探地提议,“哥,我们去那边吧。”

  李枫顺着话音扫了眼对面,低眸看她,略显讥嘲地笑了,“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节俭这种美德了?”

  李佳芮没说话,眼睛紧盯着即将进入商场大门的男女背影。

  男人抬手掐上她的后脖颈,推着她一起往对面走去,她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他突然似笑非笑地开口:“想跟踪祝小姐?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人家呢。”

  李佳芮后脊一凉,假装低头玩儿手机没听懂他的警告,找出从来不敢联系的号码,犹豫纠结良久,还是把照片发了过去。

  一进商场内部,空调凉风就徐徐而来。

  祝染撩着头发,回头扫了眼,讽笑稍纵即逝,倒也半点不担心对方会来打扰他们。

  带着陈遇拐进一家均价两三百的男装店,风格年轻化,一看就很适合陈遇这种大学生,她略略扫过,随手在一架上挑了几件T恤衬衫塞他怀里,朝旁边笑开花的导购员说:“给他搭配一下。”

  他去试衣服,祝染百无聊赖,坐在店内沙发上打游戏。其实长大后,她就没太多到商场挑衣服的经验,自己的服装都是照季节流行,请设计师与模特到家里去给她选。

  周乾进天越前,直男脑子想不出多别的约会方式,倒经常带她来逛街,那会儿花他钱都是一种快乐,哪次没有拎一大堆战利品回去,一定是两人在赌气,主要是她单方面闹脾气。

  “姐姐。”

  祝染闻声抬头,眼前乍然一亮,果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简单的T恤休闲裤,套在高瘦俊逸的少年身上,也能华丽变身“校草穿搭”。

  她莫名体会到一种“奇迹暖暖”的乐趣,兴致勃勃地:“去试下一套,这套留了。”

  导购员笑容顿时灿烂了好几个度,“好的,亲。”

  ——

  周乾收到照片的时候,还以为是没拦截住的垃圾短信,正要拉黑,突然瞥见照片里熟悉的身影,人山人海中,镜头焦点的男女,气质尤其显眼。

  年纪不大的男生落后她小半步,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三分之一的侧脸也掩盖不了他面上的浅笑。

  周乾凝神看着,眼神渐沉,半响,将手机扔到办公桌上,长指捏住领结、松了松领带,往后靠到办公椅,睨着照片懒洋洋笑了下。

  要说不爽,自己老婆身边出现别的异性,当然不爽,但如此拙劣的伎俩就能着道,那确实不配当她老公。

  小狐狸性格顽劣,但长这么大,也没干出过仗势欺人、校园霸凌的事儿,这张照片也是同样的道理。

  陈助理敲门,他到底没忍住拿过手机又瞥了眼,才牵连无辜地扔到一旁,抬起头淡声“进来”。

  片刻后,周乾签完陈助理拿进来的文件,又一张照片过来,不过是沈巍发的——透过服装店外的玻璃墙看进去,女人交叠着腿坐在店内沙发,笑容灿烂地瞧着跟前试衣服的年轻男人,兴趣盎然的的样子像在看男模服装秀。

  沈巍:“碰见你老婆,在给男人买衣服呢。”

  隔着屏幕,都能听见那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

  没错,那脑抽的资本家就是沈巍他爹,沈巍刚回国没事儿干,沈总见不惯他闲着,就给人发配到基层去体验生活。

  盯着小狐狸灿烂得伤眼的笑,陈助理在办公桌前问了句什么,周乾全然没听见,眼睛目不转视。

  直至攥着手机的长指骨节发白,他蓦地起身,办公椅被他推得“吱”一声,阔步往外走去。

  当然不会怀疑她,但老婆逛街,他去买单,总该是天经地义。

  陈助理懵懵然,赶紧追上去:“周总!”

  周乾头也没回,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冷然:“发了你一张照片,查一下他的底细。”

  可以确定,大小姐的圈子里并没有这号人,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全然超出预料。小姑娘那句“各玩儿各”不停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转得人心里冒火。

  “好的,周总。”

  陈助理收到照片时,乐了下,情敌啊,难怪这么急。

  看人家小哥哥人帅还年轻,周总可得加把劲啊。

  不知道试了多少套,祝染做的沙发上,全是已经试过、她觉得好看的。

  陈遇再次从试衣间里出来,额角早已浸出层薄汗,走到祝染跟前,许是因为热,眼睛湿漉漉的,看着祝染的眼神有点无奈:“姐姐,够多了。”

  算是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在试衣服,而是换衣服给她看,感觉自己跟舞厅里跳换装舞的舞娘没什么区别。

  他突然翘了下唇角,能让她开心,也很好。

  祝染啊了声,亮晶晶的眼望着他,大小姐明显意犹未尽。

  陈遇瞟了眼她手机上的游戏界面,不动声色地,“姐姐也喜欢打这个游戏?我也会。”

  说完,又有些懊恼,怕她会以为自己老玩儿手机,不干正事。

  又菜又爱玩儿的祝染,轻巧地被转移注意力,闻声惊喜道:“真的?回头我叫你一起打。”

  陈遇克制着几欲奔出的欣喜,浅浅笑了下,点头道:“好。”

  这么一打岔,祝染的兴致完全散了,站起来,笑眯眯轻快地:“将他试过的,全包起来。”

  “染染。”

  本该在公司签文件开会的男人,突然闪现在这里,穿着工作时的黑衬西裤,肩宽腿长、身量笔挺地戳在那儿,要不是成熟稳重的清冷气质与店里的少年风格格不入,还以为是个真人模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染宝被偷拍的程度,堪比女明星出街惹!

  周总:我不吃醋,我不吃醋,我只是来给老婆买单。

  下一本《你是禁忌》求收藏。

  沈别枝被欠债无数的父亲送到那个人身边,

  他对自己很好,什么都是最好,心情好会逗她一逗。

  男人成熟稳重,少女懵懂,难免春心萌动。

  她鼓足勇气站到他面前,少女怀春尽显面颊,“季叔叔……”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和依旧,却笑着调侃:“枝枝想要替父还债?”

  他温柔带笑的目光,像羞耻的镰刀,将沈別枝从里到外剖开,无可遁形。

  她突然放下了妄想,努力学习,试图一朝两清,远离他身边。

  直到,她与那位阳光少年的绯色传闻飞到男人耳中。

  那日,他当着学校所有人的面,闲情惬意地踩碎少年送给她的向日葵,

  将一捧茉莉强行塞她手中,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的名字,还敢招惹别人?”

  沈别枝慌地后退,脑中闪出某些支离破碎的回忆。

  最后,沈别枝做到了,她欠男人的越来越少。

  但季夜鸣却将她看得一天比一天紧,生怕一转眼,她就飞走了。

  他的禁忌,是谁都不能碰的茉莉——季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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