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镇边军营里,樊将军不辞辛劳地做着日常的巡查,每回从关隘回城的第一件要事,便是检查跟处理军营大小事宜。

  待巡查完后,时间已近子时,身旁的樊校尉劝道,“大将军,时间不早,您也该回府歇息了。”

  樊将军摆手,“去告诉他们,今晚本将歇在帐中不回府,将近日未完的事务处理完毕。另外。”

  “是。将军您说!”

  樊将军一边朝营帐走一边吩咐,“鞑靼王还需在城中停留修养几日才能启程,他们又自己提出住在役人村的慈善医馆里,故而近日需多派一些侍卫过去——鞑靼与我朝交恶数十年,虽现今关系缓和,难免城中有对鞑靼心怀仇怨之人借此时机闹事,想要刺杀鞑靼王也未必。此事需加强防范,不可让鞑靼王在黑水城再遭遇什么不测,否则你我都难以向上交代。”

  “末将明白!”

  樊将军点头,又想了想还有什么事急需交代跟处理,“陶将军那里如何了?”

  樊校尉高兴道:“将军您放心,此次陶勇立了功,回归职位理所当然!今日晚上,他已迫不及待去了城楼。”

  樊将军又点了一下头,“这是好事。”

  两人说着说着人已走进了营帐,帐外的士兵齐齐行了一礼,“大将军!”

  刚进营帐,樊校尉端起水盆要替樊将军去打热水洗一把脸,樊将军一边褪下铠甲一边说道:“你也累了,且去歇息吧,不必来照顾我。”

  樊校尉笑着坚持,“大将军常日劳累不停,末将为您做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打来热水,只见樊将军已在案子前坐下来查阅公文等资料。

  樊校尉拧干手帕递过来,樊将军正认真看着公文似乎在琢磨什么,他抬起头来,接过热乎的手帕在眼睛上捂了一捂。

  “只是今年的校场招兵比试告示?”樊校尉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公文。

  樊将军将手帕递还,“本将打算将今年这场招兵规则改一改,你意下如何?”

  樊校尉蹙眉,“将军有何打算?”

  樊将军拿起笔杆,在公文上画了画,“往年边关招兵比试招的只是巡防的小兵,今年本将想在上头加上军营教头招纳的消息,也通过比试来拿下名额。”

  樊校尉先是一脸诧异,“军营教头往年也单独招过,为何要混在招兵比试里?再说了,边关招兵都难,更不消说招教头,咱们这北地更是常年都难招到合适的练兵教头,有资历有能力的都招进了大周几路大军之中……难道!”

  说着说着樊校尉突然想起什么,他话音一顿,面带喜色看向樊将军。

  樊将军将笔杆搁下,“历来招纳教头从未说明女子不得参加,既是未明说,那便不算坏了规矩。”

  樊校尉懂了,满脸高兴了起来,左拳击右掌心,察觉自己失仪,忙退后一步拱手,“将军的提议末将十分赞同!”

  樊将军看了一眼改后的公文,“沈家儿女的能力你我都有目共睹,她的兄长沈破云固然一样出色,但沈破云本是将士出身,来当这个教头只怕不合适——但他的妹妹却不同,倘若由沈姑娘来当这个教头,一样能将他们沈家军过去的一些经验教给我们樊家镇边军,且这姑娘还有她自己的一套经验,身上又学了她义父张小春打狼奔军带出来的经验,这个人选无人比她更加合适!”

  樊校尉拱手,“将军英明。可只怕沈姑娘未必会报这个名。”

  樊将军沉吟,“你说的是。明日先将布告贴出,多贴几张,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是,末将今晚便去处理!”樊校尉欣喜地拿过改动后的公文,可看了一眼,“这次的比试,会否太过严苛?万一……”

  樊将军挥挥手,“这姑娘身经百炼,武功算不得顶好,难得有胆有识,怎地你对她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樊校尉笑了,“将军您说的是!”

  樊将军道:“比试的日子按一贯的传统,在雨水节气这日,本将看了看,就在五日后,这个时间不大好改动——当日本将打算将鞑靼王请来教场观看,也好借此扬一扬我大周军人的军威。就这么决定了,你且去忙吧。”

  “是,末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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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晨。

  工头儿将一串串着红绳的铜钱抛了过来,沈思月伸手接住,只见工头儿瞪眼看着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去岁你跟叶舟几个把农场照料得不差,今年又产了不少的羔子,你,叶舟,彪子几个每人发三十个喜钱。其余的人每人十五个。拿着赶紧地滚蛋干活儿去!耽误的这几日工活,你们自己个想着怎么补回来吧!”

  沈思月掂量着喜钱,笑着道:“怎地其他人才十五个铜板,工头儿是否也太小气了。”

  “给他们分了十五个子已经不错,多的也没有!”工头儿哼的一声,“活儿干不完,别想着收工回家!”

  “知道啦!”沈思月瞧着工头分明是有几分人情味在,偏生口不应心,她笑着谢过,转身将喜钱分给了农场的嫂子们,“嫂嫂们拿去给孩子们买口糕点吃。”

  “这怎么行,我们也发了!何况方才叶舟这小子也给咱们分了几个钱!”

  “叶舟?”

  沈思月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的这一份嫂子们也安心收下。”

  大家推拒了一番,见沈思月执意也就没好意思地收下了,“没想到这个工头儿竟然良心大发了,给咱们都发了这么多喜钱,往年哪有十五个子儿,顶多两个子,买包糖果子都不够。”

  沈思月问了一声叶舟在哪,径直地来了羊圈里。

  早晨明媚的阳光洒在羊圈里,土墙上还堆着厚厚的未融化的白雪。

  农场的羊圈里大咩咩小咩咩声此起彼伏,开春的羔子下了一批又一批,小五他们看到不知会有多开心。

  叶舟换上最邋遢的一身衣裳,裹着一张皮革子,跟彪子在羊圈里抓羊,抓住一只母羊检查了一番,轻柔的摸了摸羊肚子,“这只今晚也要下羔子,关到隔壁圈子里,记得给水给草。”

  彪子应声,给羊慢慢赶到隔壁防风的羊圈里,一边道:“嫂子说那儿有几只羔子生了病,让你给瞧瞧。”

  “成!”叶舟站起身,看着沈思月走进羊圈,他忙随便擦了把脏手,“小月,你怎么今日就来农场。”

  “我是役人村的流放犯人,来这里服徭役总不能太偷懒。”沈思月笑笑,走去抱了一只还无法认出羊妈妈的羔子安慰了一番,“你怎么把工头给的钱分了,好不容易得了几个喜钱。”

  叶舟也走来,在羔子里找着生病的小羔子,“彪子他们那还有,够给奶奶买肉吃了。”

  沈思月知道他心地善良,见他没多解释,也就没多说这个事。

  “今年出生了这么多的小羊,真好啊!”她摸了摸小羊羔,送回羊妈妈身旁,起身看着铺满阳光的羊圈里一只只奶白奶白的羔子,不禁一脸笑容。看書喇

  叶舟怔看了她一眼,忙低下了头,看着满地羊羔,也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像个稚气的少年,“刚出生的羔子还无法认母,得过个七八日,我跟彪子最喜欢一年中这个时候。”

  沈思月帮着他一起把生病的羔子找了出来喂药,忙了一会有小伙伴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布告吆喝,“舟哥,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