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绪的反应在沈思月的意料之中,她温柔的抬眼,“要设伏杀死黑熊,就必得有诱饵,阿绪你比我更知晓这一点。”

  叶舟几乎同时开口反对,“不行!”

  他看着朱绪还有沈思月,一反常态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来当这个诱饵,小月不合适!”

  阿照拼命打着手势,摇着脑袋想要阻拦。

  彪子心头一急,抢着说道:“还是我来当吧,叶舟这小子虽说比我长得高,可他块头没我扎实,我更合适!”

  朱绪沉默不语,眼看着周晏张了张口,也想要来抢着当这个诱饵,沈思月把图纸一收,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沾满汗王鲜血的双手和衣裳,“我便是现成的诱饵,你们谁也不用跟我抢。除非你们再到汗王身上割开他的伤口,取半碗鲜血来抹在身上。”

  几人纷纷一僵。

  朱绪深深蹙着眉宇——方才便不该让她来给汗王处理伤口,他早已习惯了与她二人配合,此番顾着乱糟糟的处境,竟未细想到这一点。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只有趁鲜卑军队还未察觉,才能把汗王带出羊台堡。耽搁下去大家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们没有带来军队,一旦让鲜卑军队堵截,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思月知道朱绪比她更明白这一点,她看着他再一次认真的说道。

  朱绪看着她一言不发,长眸之中多了一丝暗沉,他忽地朝她靠近两步,握起她的手,将雪珀交到她的手里。

  “在这种极致严寒的地方,雪珀起的作用十分有限,你要伏在大雪地里诱那畜生,势必是一番极其艰苦的考验,更不消说这么做带来的危险。”他缓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神分外认真,“你能潜伏的最长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否则严寒侵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切记。”

  沈思月知道他答应了,她眼眶一润,望着他郑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叶舟的脸色很难看,大家的脸色也都好不到哪儿去,可他们都很清醒这是唯一的办法。

  唯有沈思月的脸上凝肃认真,她交代各自去做准备,按计划行事,想了想又着重说了几条雪崩的注意事项。

  外头大雪茫茫,谁也不知会否遇上这种事情。

  她一再叮嘱,雪崩来临时切记慌张,如今暴雪刚下,山上的雪都还比较松软,粘合力较小,若被卷入其中,并非没有脱险的机会。

  大家听完她说,连朱翟年派来的两名侍卫也都惊讶的看着她。

  沈思月没多做解释为何她连这些都懂,而是转身走向了鞑靼王,向他要了十几名士兵来帮忙。

  雪洞不算大,刚才的讨论汗王也能听得清楚,他点了头,望着她的神情亦是充满了惊讶与意外。

  “你们……当真要这么做?”汗王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质疑,显然他并非担心他们的安危,而是觉得,这似乎是一件不太可能成功的事情。

  他想,也许还能有其他的出路。

  “若我们失败,汗王不必等我们,一定要在天黑之前下山。”沈思月干脆道,“记住,往西走,汗王应当能遇上我的义父!”

  鞑靼王得知还有一支人马的时候精神振奋,可当他得知也不过是区区四五十人的时候,立马又抿紧了干枯的嘴唇。

  “不怪烈斛去了一趟黑马道,回到王庭的时候,他对你赞许有加。本王起先还不当回事,今日再次相见,你果然是大有不同了。你跟烈斛还真是天生一对!”

  汗王见沈思月准备离开雪洞,忽然对她说了一番心里话,眼里多了一丝欣赏。

  沈思月把弓箭挎上,驻足回头,“汗王倒是把我幼时在王庭吃的苦忘得干干净净。我来救你,可不是因为你儿子,我对您的儿子烈斛没任何兴趣。”

  汗王脸色霎时一僵,尊严面子扫了一地,怒意勃然而起,却只能生生的忍了下来。

  周晏几人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嘲讽汗王想得太美,沈思月的话顿时解了气。

  朱绪仿似未听见,这里与侍卫交代了几句后,对他们说道:“你们都曾习武练功,唯我半点功夫也无,雪洞只能暂避一时的安全,我留下来,防备不时之需。”

  沈思月原就想让他留下,心下倒是松了口气,没做多想,她点了点头,几人速速出发了。

  待他们一走,朱绪转身走向鞑靼王,从氅衣底下拿出来一把小刀。护卫一惊,当即将他拦下。

  鞑靼王皱起了眉头,略带几分防备的眼神看着朱绪,他没有选择及时制止护卫,他是汗王,阅人无数,但眼前这个年轻的周人令他猜不透。

  朱绪也不在意,他停在了三步以外,数日的疲乏困顿,使得他面容憔悴了许多,愈显清冷,眉目微微一淡,便甚是阴戾逼迫。

  “不知汗王听没听过在中土的古时候,有一种江湖人?”他轻抬着眉眼,“他们不擅习武,便钻研毒药医理。后来被世人所不容,再加之,这世间的毒花异草也越来越少,这种人便也渐渐的没落。”

  鞑靼王浑身一冷。

  “我来自河阴朱氏,家族当中收集了数之不清的古文典籍,五花八类,都堆积在那逐渐无人问津的旧藏楼里。里头还有不少旧藏的宝贝——例如一些绝迹的毒花异草。”

  “当年,朱家有一位长辈,酷爱搜罗此类东西来清除异己,甚至拿去偷偷的敬献给了宫里的一些个妃嫔和亲王。后被族长查出,以家族的私刑处置了。”

  朱绪眺了一眼雪洞入口,转回头继续往下,嘴角浮现出似有若无的冷笑。

  “我幼时常被殷夫人毒打,她将我关在那旧藏楼的禁闭暗室内,三日不给水,五日不给食。饿得极了,我便撕那发霉的书页来果腹。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的背后,是连接甚深的暗室。那里头藏着我们朱家祖先留下的许多东西。”

  “我在那里学了机关秘术,还偷偷学了不少毒术,外祖家是医药世家,我从他那里习到了医术,有这门基础,毒术自是一学便会。”

  鞑靼王身体僵滞的躺在那里,发白的脸色十分难看,眼里带着无比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