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顾不上礼貌不礼貌，刚刚一场猎杀下来，他们奋力才杀死了两头黑熊，已经是精疲力尽，此刻，她满身都是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黑熊血，以及连日的奔波带来的疲惫，让她不想跟鞑靼人多费哪怕一句的口舌。
没有出羊台堡的每一刻，都还危险。
“我们屠熊的时候，需要更多的刀兵跟武器，请汗王准许。”
鞑靼王也知晓，眼下保命最重要，外面那头黑熊不死，便会一直追着他——要走出雪山，必得走山道，黑熊追上来，随便一声吼叫，都有可能引发可怕的雪崩。
可要是一直藏在森林，迟早也会饿死。
而他跟他的士兵们全都没有了气力来对付那凶狂的猛兽。
“我们的物资统统都在这里了，你们需要什么，只管拿吧。”鞑靼王虚弱的抬起手，指了一下士兵们身上携带的刀兵跟武器，以及那仅剩下的堆放在雪地上的辎重，有气无力的道，“只是靠这些东西，很难杀死那些黑熊，否则本王的兵不会折了这么多在这个山上。”
沈思月沉默不语，现状的确没那么轻松，她让彪子跟叶舟把他们马儿上驮着的食物取来，作为交换给了鞑靼王。
“我们带的食物不够你们这几百个人吃，除了汗王自己，其余士兵只能各分一点填填肚。”
那几袋子食物里，有一些是她悄悄从冰箱取出事先塞进去，她的物资也有限，不能全都拿出来，保住鞑靼王能够留着命走出阿尔齐山脉便行了。
鞑靼王此行出来携带的食物本就不多，一则沿途有牛羊可买来食，二则辉乌部会带上食物与他们汇合，三则入了大周，吃食一路上自有各地官员保障。
而这一路的追逃，使得仅有的物资丢的丢，弃的弃，从数千人到这几百号人，食物早就是稀缺资源。
自昨日起，他们更是被黑熊追得丢盔弃甲，一口吃的都不剩下。
鞑靼王看着食物稍显激动，可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士兵，叹息了一声，从一只小点的袋子里取了一块饼，对贴身护卫说道：“这点食物足够本王吃，其余的全都拿下去，给他们分了吧。”
“可是汗王，您需要留更多食物，确保接下去不会饿肚子。我们还可以撑着！”
“如果本王身边没有了你们这些兵，那么我这个鞑靼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鞑靼王态度坚持，“本王需要的是你们为本王作战，本王不会饿死，听本王的令，把食物分了！”
护卫不得已遵从，“……卑职遵命！”
那些瞧着比鞑靼王还要糟糕透顶的士兵们听了汗王的话后，均红了红眼睛，接过分发的食物，尽管每个人只分到了几口，可个个儿都是含着泪咬下去。
周晏听不懂，看也能看明白，他不耻鞑靼族对大周的滋扰，可也不难看出，烈斛王子的父亲，不算是个昏君。br>
自鲜卑上一次被驱逐，鞑靼人兴起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与这位鞑靼王，以及上一任鞑靼王不无干系。
烈斛的祖父更是位雄心勃勃的王。
而今鲜卑再次企图崛起，这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更迭了一代又一代，自古以来便是中土国家的外患。
周晏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一番内心的感慨——大概是他看着这些挨饥受冻的士兵，拼尽性命保护他们的王，身为一个军人，多少有些触动。
曾经的大周也有一个值得万人拥戴的明君。
可而今……
若非他周晏有着这一番奇特经历，今日他或许还是那京都皇城底下，一个麻木无趣，只想着升职高迁的人——岂不枉费了军人血性？
想当初他也曾是一个想要为了家国，为了那英明的君王抛撒热血的年轻人，这份初心不知何时变了。
周晏体内热血澎湃，他知道他正在做的事情，也许可以保护成千上万流配边地的罪民，当中多少无辜者。
“周叔？”沈思月喊了他两声，周晏才回过神来。
“你跟公子计划怎么杀了最后这头畜生？”周晏集中了精神，面貌一振，眼神都亮了许多，看着沈思月认真的问。
“周叔怎么看？”沈思月反问。
周晏熟悉她，她一向在做计划时，若遇着重要事，会参考所有人的意见。
他想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剩下这头不好对付，体型明显大了许多，这家伙似乎还很是聪明，得有计划。”
沈思月转头，“彪子，叶舟，你们怎么看？”
彪子挠头，“我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这只家伙，不仅仅是发疯。它似乎想要把我们全都撕碎。”
叶舟认真琢磨，“看来我们只可设下陷阱，要想打赢这家伙，实在太难。连猛虎都不是它的对手。”
成年的熊几乎处于食物链顶端，天敌只有人类——沈思月也在认真琢磨。
朱绪走过来，接过话，“方才你们屠猎时，我观剩下这头是只刚诞幼崽不久的母黑熊，幼崽脱离母亲，不可能存活，是以它的脾气格外的暴躁。”
“阿绪的意思是，除了鞑靼王，它或许想要咬死我们所有人，替他的幼崽复仇？”沈思月抬头道。
朱绪点头，“甚至连我的麻箭对它也不起效用。除非我们所有人全力配合，否则很难将其拿下。”
他看向两名侍卫以及阿照，“你们也来出出主意，如何拿下这头难缠的畜生。”
三人迟疑了一下凑了过来。
大家围成了一个中心，在雪地里画来划去，讨论着屠杀疯熊的计划。
鞑靼王虚弱的靠在一张垫子上，看着他们露出深深的讶异的目光——他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一支熟悉的周人军队，而只是眼前这几个人。
可就是这几个人，刚刚才于危险之中救了他一命。
汗王心里美美的想，大周人才济济，连小小的边关之地也藏龙卧凤，这要是鞑靼王庭也能有像这样的人才该多好。
这里计划并未如想象中顺利，沈思月最后做了一个决定，朱绪眉目一沉，这一次断然否决，“不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