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听完后安心地靠在朱绪的怀中，张小春这一手刀给的并不轻，她的头到这会儿还觉得有些晕，肩颈伴着酸疼，并带有轻微反胃症状。
若非粗粝干燥的寒风吹打着她的脸，恐怕不会醒来得这么快。
“把这颗药服下，会好受些。”朱绪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摸出颗药丸。
沈思月见他持缰的手背冻得发红，清晰地透着根根青筋，那清瘦的手指骨节却绷得极紧，一路都在驾驭着马儿快速前行，带给她一股强大的安全感。
“为何阿绪的骑术如此精湛？”沈思月放松下来，忽然脑子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朱绪唇角淡淡一哂，“河阴有草场。”
沈思月，“……”
也是，河阴位于中原偏北地界，那里有处南山，小型畜牧业发达，估摸着都是河阴朱家的产业。
“阿月可能不知道，我的母亲喜爱骑马，朱翟年为迎合母亲，也曾常常带母亲去草场避暑，数岁以前，大约小六这个年纪，我便在草场学会了策马。”
沈思月丝毫不怀疑，沈家孩子都是三四岁便开始学习驾马，便是在现代，她到过的内蒙跟边疆伊犁等草原广袤之地，亲见那里的孩子才数岁，也都能骑得很好了。
只是，听他口中生疏冷淡地说出‘朱翟年’三个字，她心中一阵难过。
“阿绪如此惊才博学，你的祖先朱辩若还在世，当会为你感到骄傲吧。”
“朱辩乃天纵奇才，我远不及他。”朱绪感到少女紧靠在怀中传来的温度，似乎替他扫走了寒风带来的凛冽。
“不一样，他可能有比我更多的外挂。”沈思月小小声的嘟囔，“没有外挂，说不定阿绪比他更厉害呢。”
朱绪这人耳朵尖，尤其他半伏着上身，几乎跟她脸贴着脸，听到了她这声微带俏皮的嘟囔，唇角微微的一笑。
“小傻瓜。他都入土了。”
沈思月脸一红。
入土百年的朱辩大约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后人如此评判。。
当他们抵达关隘的时候，天降霜雪，新年伊始的第一场雪来得似乎很快，若持续降雪，两晚便会覆住道路。
得知沈破云他们已出了关，前后时间隔了一个时辰，意味着大家都没有在路上停留。
给马儿喂足了精粮，在关隘小小的休整了两刻钟，他们便继续出发了。
一出雄关，大家更是把马驾得飞快，想要赶在当晚抵达阿尔齐的燕然山谷，那里有几处小村庄，住着古老的游牧族人，来往的商旅会在此地做短暂的停留。看書溂br>
然而入夜之后风雪大作，在关外的山谷中赶夜路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狂风大雪时更是寸步难行。
“今晚不能再赶路，得等这一阵大风雪过去，看天色大约也得等到天明之前！”
叶舟长在北地，了解这里的地形跟气候，他裹着厚厚的袄衣，及时地策马上前提了建议。
“让大家就地扎营。”
朱绪当机立决，让所有人都将马勒停。
他披着厚重的裘衣，极目远眺被风雪肆虐的山谷，天穹被遮得蒙蒙一片，低低的压在头顶。
“叶舟说的是，按路程咱们离村庄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可这样赶路太危险，如此狂暴的天气下，即便是行商的驼队也不敢过。”韩计通策马上前，翻身下来，“我们只能就地扎营，马匹也需要休息。”
朱绪点头，“寻一处背风些的地方，速速搭建帐篷。”
韩计通一点头，立马指挥大家动起手。
叶舟跟彪子过去帮忙。
“我看，等到下半夜风暴小一些，咱们还是可以赶赶路，看能否赶到前头公子所说的村庄，追上他们。”说话的是周晏，“沈公子他们想来今晚会在村庄停留。”
大家是去救人，绝不是鲁莽送死，这种天气下任何人，包括鲜卑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我看过沿途的印记，从印记来看，我哥他们经过的也是这条道。”至少说明到这里，沈破云他们一行是顺利的。
沈思月下马后，便在周围巡看了一眼。
阿照紧跟在她的身后。
没过多久，韩计通那里带着余下的人尽快搭好了一顶帐篷，没有时间去搭建更多的帐篷了。帐篷不大不小，大家全都挤在其中。
周晏有过两年行兵打仗的经验，他将牛毛帐篷四周重重加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尽管如此，漫天肆虐的狂风大雪下，牛毛帐篷仍然随之剧烈的摇晃。
大家坐在其中，围着火篝，紧挨着彼此，搓着冰冷冻僵的双手。
王伯常烧了一锅沸水，同行的还有朱绪从朱翟年那儿借来的两名侍卫，都曾是一等一的武人。
韩计通去递信的时候，也没想到朱绪是打算从朱翟年的手上借人。
为了提高此行的安全系数，公子肯做到这一步，让韩计通都觉得很是吃惊，无疑这一切都是为了沈思月。
“公子，喝口热水。”王伯常当这个管家已经当得得心应手，对待朱绪的态度也是打从心底发生了改变。
他能力不算突出，朱绪本没想让他跟来，王伯常执意请求，才带上了他。
朱绪将水递给了沈思月，从王伯常手中接过另一碗，王伯常早已经习惯，出发前多带了一只碗。
其余人没带碗，拿了勺子将热水灌进牛皮水囊里慢慢饮用。
两名侍卫都不是话多之人，要在朱家当差，都得懂得拿捏分寸，这会自行搓着手里被冻得硬邦邦的面饼子，就着热水慢慢嚼着。
叶舟跟彪子喂完了马，也弯身掀开帐门拍了拍雪屑走进来坐下，一时间里头显得更加拥挤了。
“这是开年下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照着这个样子，少说得下个三四日，我虽没到过阿尔齐，听过的不少，深入阿尔齐山谷中，便是莽莽雪山，常有雪崩发生。”
叶舟喝下几口热水，驱走身上些许寒冷，咬了一口冷硬的饼子，把热水递给彪子一边说道。
沈思月跟朱绪互看了一眼——雪崩看来是避不开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