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望着无人回应的城头，多少是有一些遗憾的。既然此人不愿现身，定是有所不便，她也就做了罢。只对着城头爽快地抱拳一礼，“多谢英雄！”
小慧吓得这会儿心还在扑扑乱跳，着急要看柳三娘是否无恙，瞥见倒在地上的三个混子，还是心有余悸。
“三娘你没事吧？这血……”
“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柳三娘蹲下去，一把揪起混子的衣服，将她那把短匕和手都给擦干抹净，吓得小慧急忙伸手去扯，“三娘你在做什么？”
“放心吧。他们让英雄重重击中了后脑，一时半会的不可能醒得来。便宜了他们，在这睡大觉。”
柳三娘擦完了匕首顺势收回身上，也就哼了声，欲同小慧离开这是非之地。
没想到她们买的那匹小马儿，忽然往后嘚嘚退了两步，撅了两下蹄子，屁股往下微微一蹲，一堆排泄物从天而降，落在了混子的身上。
小慧看得呆住，瞳孔逐渐放大。
柳三娘扬眉吐气一般，喜得上前拍拍马脖子，“乖马儿，好样的！不枉费这一路喂了你不少好食。”
小慧心想，是不少好食。让张英拦截下的包子，一半都拿来喂了这马。导致近日小马哥拉的比平日次数多得多。
这小马哥也是稀奇，爱吃包子。不过这马这么瘦，先前儿肯定没被好待过，有啥吃啥也就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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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男子注视着走远的两人一马，将覆着的面巾扯了下来。
“她们走了。少将军。”
“走。”男子纵身跃下城头，与另一道紧随其后的身影，悄无声息没入黑夜中，不多久，进了定远县城中一家不起眼的米铺，翻墙入院后，一路进到后仓。
后仓门口守着两人，朝二人点了个头。便继续警惕望向四周。
男子进到米仓，里头又闪出来十来个人。汇聚到一张木桌前。有人点起一根大烛，置放在桌面。
烛光照在他们身上，都是一身平民打扮，或是一身护院的模样，或是米铺管事模样，或是长工模样，又或是商家模样。
若是仔细去看他们的眼神，会发现，他们的眼神此时此刻都过于精锐，一个个敛气屏息。
“少将军。”
“陈虎，冯光。说说情况。”
陈虎道：“张英加其手下御卫，不超十人。但后方十里地外，缀有一支伏兵，不算多，八百余人。”
男子点头，他个头极高，双手撑着桌沿，微微伏低上身，大烛照着他一双沉毅的目光，扫向说话的陈虎，“十里地，快马追上来，最多用时两刻钟——既我们只有一炷香时间。”
陈虎抱胸道：“追上来也无妨，咱沈家军三百人对他八百内卫，照样有胜算！”
冯光摇头，“不止。我探查过，月前有一批御卫暗中入了凉州。不下百人。想必早在各处蛰伏。御卫不比内卫，精锐难缠。人数上，咱吃亏。”
“哦？”陈虎放下双臂，露出慎重。
男子听完，摊开一张舆图，沉毅的目光凝聚在一个地点，“黑水河对我们有优势。但若张英找来一个熟知黑水河地貌的当地人，便可将我们这点优势缩减至最小。当然，劫到人后，离开黑水河，仍对我们后续的逃走有利。人数上，我们吃亏。不可恋战，重在劫人。”
“明白。”
男子身旁的人开口，“劫到人后，我看，兵分三路为宜。以两路为幌。以防敌人调来大路追兵，备不测之需。”
“阿术提议不错。此事便交与你办。”
“放心吧。”阿术捶捶胸。
“老周。”男子转身，看向方才点大烛之人，乃是个戴着八角帽的中年男子，身着灰青色长棉袍，正是这米铺当家。
他还有个暗藏身份，沈家军暗桩。老周常年在陇关一带活动，定水县米铺是联络点之一。
老周一揖，“少将军请说。”
“近日陇关至黑水河一路动向如何？”
“倒是无甚异常。”老周脸上带着笑，往前两步，加入他们其中，“只不过，昨日我闻得一点风声，巨斧帮的人好像在私下里召集他们的人马。”
“巨斧帮？”
老周不紧不慢道：“少将军应当听闻过，但可能对他们不大了解。这是陇关本地的一支帮派，不少年头了，前身算是起义的农民。他们与此一带的盐帮有些过结和旧怨，三不五时两方要闹一场。但除此之外，未与朝廷和官府有牵连。想来是他们帮派内部之事。应该妨碍不到咱们。”
男子沉思熟虑了一番，“此番破云定要救出弟妹。遂不容有失。即便是旁枝末节的小事，也有可能生出变故来。这个巨斧帮调集人马的时间过于凑巧。老周，还得麻烦你的人再打探一下，看看是否有其他缘故。”
“少将军放心，我这便去吩咐。”
男子抬首，直立身躯，扫过面前每一张脸，郑重一揖，“破云承蒙各位对沈家忠义不弃。甘随我涉险，救弟妹于水火！”
他们都抱拳一揖，“我等死亦甘愿追随沈将军！”
沈破云望着这些人，他们都曾是沈家军中的得力兵将。他们当中有一半也被朝廷下了罪诏，而今同他沈破云一般，都是本该处死的罪身。侥幸活了下来。
但还有几个，朝廷赦免了他们死罪。虽说如今的沈家军已被朝廷拆解，削去了名头，但他们可继续留用军中，继续为其他上将效命，或许不会被堪当大用，怎样也好过追随于他。
追随于他，便意味着反叛，意味着朝廷的赦免不再管用。他们也成为了罪将之身。
他们每一个人手底下，又都有一些忠心追随的兵士，也跟了出来。
不止，不止这些。只是沈破云阻止了他们。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沈家军，更是大周的兵。
他们只要留用军中，便还能替大周百姓守护边关的防线。新任朝廷或许让他们失望，可军人职责是守护家园，誓死不能退。不能都因他沈家而牵连了。而这一番话，正是父亲沈冬青的遗愿。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