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和大家一样，都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死了的是一个老爹。
他旁边大概是一个熟人，惊吓着对官差说道：“昨儿出事后，老爹他就坐在这儿不肯动，谁知道一晚过后，早起我醒来才刚睁眼，发现他倒在雪地里，我一看，人……人已经死了！这谁知道，会死得这么悄没声息的。官差大人，你们可看清了，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行了，人冻死了！”
官差上去检查后，例行公事一般，给死者盖上一张草席，暂时收放到一旁。
“那位老爹年纪大了，今日不死，恐怕也难活着走到黑马道。”有人感叹一声。
看着这悲凉的一幕，大家都有几分沉默。
陈金莲鼻子一酸，有几分看不下去，差点那草席子下卷的就是她婆婆了。
好在昨儿夜里有了暖帐坐，她又拿了一些分的吃食，去跟伙夫讨了一块生姜来，让她婆婆嚼巴嚼巴吃了，早晨时发了一身汗，老人家就好多了。
这要是以前，她也想不到这些。也不会舍得把吃食去换生姜。人啊，都得将心比心。
沈思月低头看了一下弟妹，几个小家伙没有太害怕，眼里略略同情，更多的是对抗残酷逆境，活下去的勇气。
像这样残酷的一幕很可能还会发生许多次，如何能扛住打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她看了看大家的沉默，说道：“有些事无能为力，有些事事在人为，保叔，三爷，嫂子，婶子，还有大家。今儿没风了，可以紧力去多捡一些枯枝，哪怕湿的也不打紧，枯枝分粗细一根根分开，先拿细枝点火，竖起来点，再添中号的，底下摆上大的湿柴，慢慢能烧起来。等到官差叫来的村工把道路修好，只怕至少还要耽搁一两日。”
她有意把声音说得大一些，好让外头的流犯也听到。
他们愿不愿意去费力捡柴来烧火，便靠他们自己了。
陈金莲立马响应，意有所指道：“思月姑娘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像有些人一样干坐着！走！大家伙！咱去捡柴！”
坐在外头挨冻的流犯原本是不愿意动，看到一个老爹死了，他们才意识到严重。
听了沈思月的话后，一些人也交头接耳道：“咱也去找些枯枝来，有一点是一点。动一动，这样坐下去可不是办法。”
张小春巡查了一番塌方的地方，张英已调派了村工来修。
昨晚张英和他的手下，以及安全过去的几个衙役，带着剩下的流放犯人赶去了前面的村庄。
他们留在山上也无济于事。第二日，找了村工来修路。
塌方的道路大概有五六米长，是个不小的坑，村工看了看后摇头，“大人，这少说得要个三四天时间。”
张英让随从传话道：“张大人只能给你们一日的时间，要是路修不好，哼，就别怪张大人怪罪下来！”br>
村工们只能尽量找来了更多的人。
张小春巡查完后，又来看了看受了伤的同僚，正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官差，这会正和江小江他们聊着话。
“手怎样了，阎爹。”阎象之感到肩上一沉，抬头笑了笑，“张头。小伤无事。”
张小春点了点头，把江小江几个人赶了开去，“小江，你去跟值守的调一下。去看着些流犯，别让他们跑远了。”
江小江一脸磨蹭，“张头儿，咱这早上刚换的班。屁股还没坐热呢。先让我把这早饭吃完……”
“好好好，去去去！”看张小春抬起了脚，江小江立马就起了身，从粮食袋里多抓了两个干粮饼。
等江小江几个官差领命去了，张小春拿出来一根细木棍，伸手递给了阎象之，便坐到了一旁，也拿了个饼子吃起来，便吃便说：“阎爹，你给看看。这可是官造的？”
阎象之年纪比张小春还大十岁，家里有两个女儿，大家都叫他阎老爹。
年轻时阎象之也是十八般武艺都会一些，他眉头一皱，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
“万年县古柳木？”
阎象之一眼就辨出木材的来源，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是一根矢杆，磨杆的工艺绝非民间作坊能做的出来，有这种手艺的，一定是官家作坊。再看其木质颜色，可辨出木材砍伐时间在两月之内。”
阎象之一声奇叹，“这就怪了。据我所知，万年县古柳木只供朝廷造箭所用，每年砍伐季只在春夏之交。这根矢杆怎会是新的？”
他抬头看着张小春，疑惑地道：“头儿在哪捡的？”
“咱们的马车上。”
阎象之一愣，更加疑惑了，“咱们的马车上？咱们的马车上怎地会有这种矢杆？咱们官差的箭都是衙门发的竹箭，可没有这种柳木杆。”
张小春道：“是张英。他让人在马车上特意做了隔层，里头放的都是这古柳木。有成形的矢杆，也有原木材。”
阎象之一阵吃惊，“张大人为何要如此做？他又是从何出得到这些……”
想起之前经过万年县，阎象之想到了什么。
张小春点头，“这趟出行，除了咱们自个几辆马车，其余十两车马都是张英所有。一路上都让他的人看得极紧，并令我等不得擅动。昨夜事发突然，他的马车未能全部通过，落下两辆在咱们这。”
阎象之早就觉得这一趟差哪里古怪，怪就怪在这位很少露面的队正，以及过多的车马。
“阎爹啊，堂堂朝廷造箭所用之木，竟会藏在流犯队伍的马车之中。如我所料不差，其他批次流放队伍的车马当中，定也藏了这些矢杆。你说，他们要将此矢杆，运到哪里？”
张小春一声长叹。
阎象之困惑摇头，“咱想不明白。莫非是黑马道？”
张小春咧嘴，“管他运到哪。总归一定不是给朝廷。张英此人，不简单呐。他从宫里来，恐怕此行还带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
“是啊。这目的恐怕还不止一个。”
只是想要押送这些矢杆，没必要派张英这样一个人来。
张英或许不认得他，但他张小春可识得张英，还略有几分熟悉！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