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尤金尼亚之谜>尤金尼亚之谜 分节阅读 6
纱子的时候,我没有同行。因为杂贺学姐说那里没关系,所以我只看过那房子一次——而且还是在所有调查结束,即将回去的那一天。我们最后造访的就是那栋房子。杂贺学姐一直看着那栋房子,直到最后关头才赶上电车。
  5
  哇,吹起了河风。这风还真是随兴呢。
  因为有山丘,河风常常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吹来。
  流经城镇中心的河川并不罕见,但是被两条河川环抱的丘陵地竟成为闹区应该很少见吧?因为这城镇基本上是以防守为目的才兴建的嘛。
  前面还可以继续直直走下去的喔。那是一条没有车子、很适合散步的河边小路。或许就是这种地方,才能够造就出许多世界级的哲学家吧。京都不也是一样吗?所谓的散步,其实就是灵感的来源。
  像这样随意漫步,有时会很意外地想起什么。
  我回想起她在许多人阴暗的家中,保持距离地坐在角落操作着录音机。
  人真的是很奇妙呢。会因为地点和对象的不同,而改变自己的看法。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倾向。
  我暗自对进行访谈调查的杂贺学姐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那是和我过去所认识的她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虽然我一向认为她的头脑很好,但没想到她那么有才华。
  从她来找我帮忙开始,我就对她要如何采访大感兴趣——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她鼓动别人说话,而通常这种时候,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在我个人的想像中,她提问时不是语气淡然,就是条理井然、态度冷静。
  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会因对象而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对,仿佛她会成为对方期待的采访者一样。
  一瞬间,她就能配合对方改变人格,连遣词用字也跟着改变。有时她像个不善言词的清纯学生,有时却又像时下常见的大学女生一样口无遮拦、活泼调皮。究竟身为一个采访者该不该这么做?我不知道。也许不变比较好吧。
  可是我没有看过她将精力投注在别人身上的样子,所以会觉得很讶异:原来她将精力投注在别人身上是这个样子呀。感觉有点可怕。关于这一点,她本人似乎毫无自觉。在归途中,我曾经问她为什么可以做到那种改变。
  大概一开始的时候吧。你会因为访谈对象而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令我叹为观止。
  她听了目瞪口呆,反问:你在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于是又笑着问道:
  很厉害耶,你是在什么时候判断该如何跟对方访谈的呢?
  她更是一脸的茫然,反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因为你的访谈方式跟访问上一个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呀。不论是说话还是表情,简直就像个演员一样。
  她面无表情,呆呆地看着我。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她毫无自觉。
  这不由得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同时,我也对她如此集中心力从事访谈调查而感到惊讶。
  为什么我会觉得毛骨悚然吗?这个嘛……大概是因为我感觉到……在那个时间点,这个人如果下定决心达到什么目的,就会不择手段。不管要做什么,她一定会达成目的吧。
  我还有种奇怪的感觉,纳闷过她付出这么多,到底是为了知道什么。
  小时候凑巧遇上的杀人事件。可是凶手已经找到,事件也已经破案了。为什么这事件还能让她如此全力以赴呢?我甚至怀疑自己该不会帮她做了什么要命的事呢。呃,不过我应该多虑了。
  不,请别误会。我绝没责怪她的意思。直到现在,我心中某部分仍然残留着对她的憧憬。
  只不过在我的印象中,还是强烈地认为她是个不可思议的人,自己这一生大概永远无法理解她吧。有点像是挫折感吧。
  所以我反而对那本书的内容没有太大兴趣——虽然那本书曾经获得极大的回响,也在一时之间成为认识她的人之间的热门话题。
  不论是书名还是题材本身,都受到了强烈的抨击,但她不是那种会因此而退缩的人,所以我并不担心她。
  只是我直觉认为,那本书的出版,意味着她达成了某种目的。
  书出之际,她的目的便结束了。因此出书之后,她自己也失去了兴趣。这就是我的感觉。
  什么时候结束的吗?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是认为只有在出书之前的过程,对她才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6
  青泽绯纱子吗?……我没有见过她。
  杂贺学姐也几乎没有提起过她。我想是因为杂贺学姐不想告诉我任何有关她的讯息吧。她对杂贺学姐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
  绯纱子好像也是个怪人嘛。
  进行访谈调查时,任何人只要一提到她的名字,总是会精神一振,态度显得不太一样。对每个人而言,她都是特殊的存在吧。崇拜的人、尊敬的人、害怕的人。每个人对她都有着特殊的情感。听说案发当时,她的年纪还小。
  嗄?
  哈哈,果然被你看穿了。
  败给你了。没想到我是那么不会说谎的人呀…
  是的,老实说,我曾经从远处看见过她。不可以告诉别人喔。
  听了许多人的访谈之后,难免会想亲眼见她一面吧?听说她长得很漂亮,又是悲剧中的女主角、传说中的女主角。我想只要是年轻男人,会想看她一眼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不是年轻男人,大家也会有同样想法吧?
  在知道杂贺学姐没有意思让我跟她见面之后,我就更想看看对方了。
  于是我决定趁着杂贺学姐一个人出去的时候跟踪她。她常常会一个人行动。这种时候,我不是在房间听写录音带,就是到城镇里散步观光。那个时候,我就是假装出门观光。
  因为我早已知道青泽家的位置,所以跟踪得很顺利。
  我看见杂贺学姐直接走进了门内。
  然后在她按下门铃之前,大门仿佛等候已久似的自动打开了。
  同时门口站着一位短发女子。
  她的个子不是很高,体态匀称而苗条。看不出来年纪,感觉岁数不大。这就是我对她的印象。
  在这之前我不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这一点。如果她的眼睛闭着,一定马上就能看出来吧。可是我看到她时,她的眼睛是睁开的。乍看之下,就像是看得见的人一样。
  为什么又能看得出她的眼睛失明呢?说来也真是奇妙。
  总之,当她对着杂贺学姐微微一笑时,我就看出来了。
  啊,原来就是她。
  就是这样。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青泽绯纱子的瞬间。
  感想吗?感觉上的确她是个特别的人……
  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啊,嗯……从刚刚起就老是提到我的印象,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我曾说过感觉杂贺学姐有些可怕,其实我对那种说法也觉得不妥。但是请你了解,所谓的事实不过就是从某一方面的主观看法而已。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可是在门打开的瞬间,她看了我一眼。
  没错,很明确地对着我所在的位置喔。
  当然,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很矛盾。照理说她应该看不见我才对。可是那时我真的意识到,她很清楚我的存在。
  或许只是巧合。大概只是她刚好看着我所在的位置而已吧。其实我也认为事实就仅只如此。
  可是我却感觉到,青泽绯纱子她知道我在那里,她正在看着我。
  我所在的位置吗?隔着一条狭窄马路的对侧路树树荫下。
  因为当时是夏天,树叶长得很茂密。又是在树荫下,从马路的对面应该不太容易看见我。
  所以我不是说过吗?所谓的事实不过就是从某一方面的主观看法而已。可是当时我却十分确定,她正在看着我。
  百日红的树?房子前面?那个时候吗?嗯……我还是没有印象。那很重要吗?
  之后?我一直觉得心情不是很平静,就赶紧回民宿了,感觉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当然,这件事我没有跟杂贺学姐说。
  7
  刚刚我也说过,来K市的时候,我们总是住在同一家民宿。
  杂贺学姐也总是选择住在同一个房间。
  那是位于二楼尽头的边间。我的房间倒是经常更换,她则是都在同一间。
  我们总是在她的房间里听写录音带。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老是住这个房间?她说:“住在同一个房间,心情比较容易平静。”可是,我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我们各自默默地听写录音带,到了十二点,总是会花一小时喝着买来的啤酒、吃着零食,感觉就好像当天的反省会,以及喘一口气的空档。
  刚刚我也说过,这种时候我们也不太说话,不过我记忆中还留存某些交谈。
  其中之一,是关于这个房间的。
  她在想事情的时候,习惯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点。在想下一句要说什么,或在听写录音带的时候,她就会突然看着那里。
  民宿是传统的日式旧房屋,所以天花板上有水渍。就像小时候啊,我们有时不是会看着天花板的水渍,把它幻想成奇怪的东西,然后觉得很可怕吗?现在的公寓已经没有那种现象了,就连害怕天花板水渍的小孩子也没有了。
  我一边心想着她在看着什么东西,一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花板,结果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椭圆形水渍。
  杂贺学姐发现我也在看着水渍之后,便问说:“那个看起来像是什么?”
  我回答:“阿米巴原虫。”接着又问:“杂贺学姐觉得像是什么呢?”
  她回答:“像什么呢……水壶吧。”然后她又说:“我以前的家也有那种水渍。”
  当时我突然觉得,她选择这个房间的理由或许就是因为那个水渍吧?当然我并没有任何足以佐证自己猜测的凭据。
  之后她曾经问我一个问题:“假如要传递一个所有人都看得到、但只有特定人才理解的讯息,你会怎么做?”我虽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还是回答:“不就像是登在报纸上面的启事一样吗?”所有人都看得见,但针对特定对象的讯息只有当事人才懂得其中涵义。
  她点头说:“嗯,你说得对。”
  然后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比方说,你在社团或家里的桌上留一封信给社团,但只是想对其中某一人发出讯息时,你会怎么做?”她还说:“当然,前提是你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个人是谁。这时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一下回答:“如果事前可以和对方商量的话,只要是事先定出暗号或是其他代表联络事项的用语,不就结了吗?”
  于是她又接着问:“那如果事先无法商量呢?”
  我又想了一下才回答:“那就写下只有对方才知道的内容啰。”虽然不能算是什么好答案。
  可是她却重复低喃:“只有对方才知道的内容吗?”然后一脸严肃地思考了许久。由于我又继续回到听写录音带的作业,所以没有追究她陷入沉思的意义何在。直到现在我仍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陷入沉思。
  8
  我知道案发现场留有一封奇特的信,但不清楚内容为何。杂贺学姐好像知道信中写了些什么。
  自从她问我有关“留言”的问题后,我就在想两者是否有关,于是便开始加以调查,不过报章杂志上都没有刊登信的内容。站在警方的立场,他们大概是将它作为特定凶嫌的线索。然而,虽然凶手已经抓到了,警方最后仍然无法确知那封信是否就是凶手写的。
  的确,这是一个令人觉得十分奇特的事件,不知道该说是支离破碎,还是轮廓模糊。总之,似乎感觉不到人类的意志存在。
  9
  我们该往上走了吧?果然雨又开始下了。
  城镇中心所在的山丘,为两条河川所环抱。河川的大小相差不多,可是却一如男川、女川的名称不同,两条河川的表情也大相迳庭呢。女川总有种温柔婉约的风情,而这条男川则是充满了野性。同样都是河川,没想到却能透露出不同的性格呀。
  真是有趣。偶尔像这样绕远路走走倒也不错。
  这次的旅行属于什么样的旅行?唯一能确定的应该属于非日常性的旅行吧。
  因为旅行的目的不是看想看的东西,而是看记忆中的事物。不,我现在并不会想和杂贺学姐见面。记忆中的她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我手边也还有那本《被遗忘的祭典》。
  是的,我读过了喔,一开始拿到书的时候就读了——因为我想知道杂贺学姐是对凶手有兴趣,还是对事件本身有兴趣。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一如刚才所言说,我仍然一心觉得:这本书出版之前的历程,才是她的目的所在吧。
  嗄?你说什么?
  你说她怀疑真凶另有其人?
  那是最近的事?还是她以前就这么认为的啊?
  你也不清楚吗?
  嗯……我有点惊讶。搞不好她从以前就那么认为了吧?所以才会那么热心地调查呀……
  假如真是如此,那个就别具意义了啰——我说的那个,就是《被遗忘的祭典》。
  10
  我之所以拒绝杂贺学姐将我的名字列在协助者名单上,其实另有理由。
  这个理由,我想当作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理由嘛。
  可是听到你刚才说的话,我突然觉得杂贺学姐或许知道什么内情,可能是为了某种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