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已经粉碎。
这意味着他们已被困在此地。他们身陷绝境,一无向导,二无后援。返回的希望已成泡影。
毫无希望了。
■第四章
36:30:42
“做好准备,”一位技师说,“马上就要来了。”
呈弧形排列的水盾中间的橡胶地板上出现了微弱的闪光。
戈登瞥了斯特恩一眼。“我们马上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闪光越来越亮,接着一台机器开始在橡胶地板上出现。等到机器大到约莫两英尺高时,只听戈登说道:“真该死!那个家伙只会惹乱子。”
斯特恩说了点什么,可是戈登没理会。他看见巴雷托坐在里面,靠着一根栅栏,显然已命归黄泉。机器恢复到原来尺寸。他看见巴雷托握着的手枪。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克雷默专门警告过巴雷托,这个王八蛋还是带了现代武器。因此戈梅斯当然要把他打发回来,而且……
一件不大的黑色物体滚落到地板上。
“那是什么?”斯特恩问。
“不知道,”戈登两眼盯住屏幕说,“看上去像是手……”
运送室出现爆炸的闪光,显示屏上白花花的一片,所有图像都没有了。在控制室里听见的是被奇怪扭曲的爆炸声,听起来像静电的噼啪声。运送室顿时弥漫着灰色烟雾。
“混蛋。”戈登破口大骂,砰地一拳捶在控制台上。
运送室里的技术人员尖叫起来。有一个人满脸是血。接着水盾被手榴弹片炸碎崩塌,他又被水流冲得跌跌撞撞。三英尺深的水像激浪一般来回翻卷着。但是几乎顷刻之间,水已被排尽,只留下新裸露出来的地板,嘶嘶地冒着蒸汽。
“是电池在泄漏氢氟酸。”戈登说道。
几个戴防毒面具的人冒着蒙蒙烟雾冲进去,抢救受伤人员。顶上的梁塌下来,将残存的水盾砸得粉碎。其他的梁接二连三地砸到地板中央。
控制室里,有人递给戈登一副防毒面具,也递给斯特恩一副。戈登随手将它戴上。
“我们得赶紧离开,”他说,“空气受到了污染。”
斯特恩盯着屏幕。透过烟雾,他可以看见其他机器也被炸毁,倒塌在地上,向外泄漏着蒸汽和淡绿色的气体。只有一台机器依然立在一旁。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根连接梁“哗啦”一声塌下来,把这台机器撞变了形。
“一台机器也没有了,”斯特恩说,“这是否意味着……”
“是的,”戈登说,“这时候,你的朋友们恐怕要靠自己啦。”
■第五章
36:30:00
“别紧张,克里斯。”马雷克说。
“别紧张?还别紧张?”克里斯几乎嚷了起来,“天哪!好好看一看吧,安德烈她的标牌已被踩烂。我们没有标牌了。这就是说我们无法回去了。这意味着我们彻底完蛋了,安德烈。你还要我别紧张?”
“对,克里斯。”马雷克的声音非常平静,非常镇定,“你这样做正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你别紧张,求你了。我希望你冷静。”
“我凭什么要冷静?”克里斯说,“凭什么?面对现实吧,安德烈。我们都会死在这儿的。这你很清楚,对吧?我们都他妈的会成为刀下之鬼。根本就无法离开这儿。”
“不,办法是有的。”
“我是说,我们连吃的都没有,我们他妈的什么都没有。我们被陷在这个,这个鬼地方了,连他妈的一根桨都没有……”他没再往下说,转过身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办法是有的。”
“怎么会呢?”
“你动脑子想想看。那一台机器已经返回。回到了新墨西哥。”
“那又怎么样?”
“他们会发现他的状况……”
“死了,安德烈。他们会发现他已经死了。”
“关键在于,他们知道出了问题,”马雷克说,“就会来找我们。他们会派另一台机器来接我们。”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会这样做的。”马雷克转过身,朝山下走去。
“你这是上哪儿去?”
“去找凯特。我们得呆在一起。”
“我可要呆在这里。”
“随你的便。不过你可不要走开。”
“别担心,我就呆在这里。”
克里斯指了指面前的地面。“这就是机器抵达时的准确位置。我就呆在这里。”
马雷克三步并着两步,消失在小道的拐弯处。现在只剩下克里斯一个人了。他立即开始犯嘀咕:是不是应当追上马雷克。也许最好不要独自一人呆着,就像马雷克说的,大家应当呆在一起。他沿小道向下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住了。他想,这样不行。他刚才说过要呆在原地不走的。他站在小道上,力图减缓呼吸节奏。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在戈梅斯的手掌上。他连忙把脚移开。他沿小道回头走了几码,想找个看不见尸体的地方。这时他的呼吸平缓下来,可以冷静地进行思考了。马雷克是对的,他思忖道,他们会再派一台机器来的,说不定很快就会派。但是它会准确到达这里吗?既定的到达地点是不是这儿?还是在这一区域的任何地点?
克里斯认为,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应该留在原地不走。他循着小道朝马雷克离去的方向望去。现在凯特在哪里?可能就在小道下方不远的地方。两三百码,也许更远些。
天哪,他真想回家。
这时,他听见右侧树丛中传来哗哗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
他紧张起来,意识到自己是手无寸铁。随即他想起,那只小包就系在衣服底下的腰带上。他有那个毒气罐。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些。他的手摸过去,掀开外套式衬衣,向里摸索着……
“嘘……”
他转过头去。
原来是那个男孩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光溜溜的,没有胡须。克里斯知道,这孩子不会超过十二岁。就听他低声说:“Artith Thou Earwasher。”
克里斯听不懂,皱起了眉头。不一会儿,他听见耳机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嗨。你。爱尔兰人。”他意识到那是耳塞机里的翻译。
“什么?”他说。
“Coumen hastealey。”他听见耳机里说:“快过来。”
男孩朝他打着手势,紧张而急迫。
“可是……”
“来呀,居伊勋爵很快就会发现他走错了路,他会回来找路的。”
“可是……”
“你不能呆在这儿。他会杀死你的。来吧!”
“可是……”克里斯无奈地用手指着马雷克刚才走的小道。
“你的仆人会来找你的。来呀!”
这时他听见远处的隆隆马蹄声。越来越响。
“你聋了吗?”男孩瞪着他问道,“快过来!”
马蹄声愈发近了。
克里斯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男孩失去了耐心。他厌恶地摇摇头,转身钻进树林,很快消失在密密的灌木丛中。
克里斯独自站在小径上。他朝小道下方望去,看不见马雷克。他又朝小道上方,朝步步逼近的马蹄声方向望去。他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他得当机立断。刻不容缓。
“我来啦!”他冲着男孩喊道。
说罢他转过身,跑进了树林。
凯特坐在一棵倒伏的树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发现假发歪向了一边。她的指尖上沾有血迹。
“你受伤了吗?”马雷克边问边朝她走过去。
“我想没有吧……”
“我来看看。”
马雷克掀起假发,看见血把头发粘在了一起,头皮上有一道三英寸长的伤口。伤口已经不出血了,血开始在假发的网眼上凝固。伤口需要缝合一下,不过不缝也不会有大问题。
“你会挺过去的。”他把假发拉回到她的头上。
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两个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克里斯有点惊慌。”
“克里斯有点惊慌。”她点点头,似乎早有所料,“那么我们最好去找他。”
他们沿小道朝上走时,她问道:“那些旅行标牌怎么样啦?”
“那个家伙已经返回,带走了他的标牌。戈梅斯的尸体被踩烂了,她的标牌已经毁坏。”
“另一个标牌呢?”
“什么另一个?”
“她还有个备用的。”
“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过的嘛。难道你不记得啦?那次侦察旅行,或者其他什么名称的旅行回来时,她曾经说过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应当抓紧做好准备。她还说,‘我去启动备用旅行标牌。’或者类似的一番话。”
马雷克皱起眉头。
“有备用旅行标牌倒是说得通的。”凯特说。
“好吧,克里斯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的。”马雷克说道。绕过最后一道弯后,他们停下脚步,愣住了。
克里斯不见了。
克里斯一头钻进灌木丛。尽管那些带刺的灌木划破了他的腿,扎进了他的紧身裤,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他总算看见在前方五十码处奔跑的那个男孩。可是那男孩没有理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跑,向着村子跑去。克里斯尽力跟在后面,也在不停地跑。
他听见身后小径上急促的马蹄声、马的响鼻声和男人们的高喊声。他听见其中一人喊,“在树林里!”还听见另一人的咒骂。一旦离开了小径,地面上就有一层厚厚的覆盖物。克里斯不得不翻越倒伏的大树、腐朽的树干、大腿一般粗的枝干,穿过浓密带刺的灌木。这种地方对于马来说是不是太难行了?他们会下马步行吗?他们会就此罢休?还是会继续追击?
见鬼,他们会来追击的。
他不停地奔跑。此刻他跑进了一片沼泽地。他拨开齐腰深的、散发着臭鼬气味的植物,在愈踩陷得愈深的烂泥中一步一滑地向前走。他听见自己的喘气声,以及双脚在烂泥中踩下去又拔上来的啪唧啪唧声。
不过他没听见后面有什么人。
不久脚下又踩到干地面,他也可以跑得快一点了。此时那男孩在他前方只有十步之遥,依然在飞跑。克里斯喘着气,拼命跟在后面,坚持着。
他继续奔跑。左耳听见一阵噼啪声。“克里斯。”
是马雷克的声音。
“克里斯,你在哪里?”
他怎么回话呢?有麦克风吗?突然他想起他们曾经说过骨传导之类的事情。于是他大声说道:“我在……我在跑……”
“我听见了。你在往哪儿跑?”
“那个男孩……村子……”
“你要去村子?”
“我也说不清。我想是吧。”
“你想是吗?克里斯,你在什么地方?”
这时,克里斯听见身后一阵噼啪声和人喊马嘶声。
骑手们正尾追上来。他在奔跑中折断了一些树枝,留下了一道烂泥脚印。跟踪他是很容易的。
该死。
克里斯更加拼命地跑着,把自己的速度推至极限。霎时间,他发现前方已不见了那男孩的踪影。
他刹住脚步,喘着粗气,原地打了个转,寻找着……
不见了。
那男孩已踪影全无。
克里斯茕茕孓立于树林里。
骑手们正在逼近。
马雷克和凯特站在俯视修道院的泥泞小道上,注意细听耳机里的声音。现在里面没有声音;凯特用手套住耳朵想听清楚一些。“我什么也听不见。”
“也许他在有效范围之外。”马雷克说。
“他为什么要去村子呢?他好像是跟着那个男孩,”她说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马雷克望着修道院。它离他们站立的地方不超过十分钟路程。“说不定教授现在就在那里。我们本来可以直接下去找到他,然后就返回的。”他愤怒地朝一个树墩踢了一脚。“本来是很容易的事。”
“现在不会了。”凯特说道。
耳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静电声,他们本能地皱起眉头。他们又听到克里斯的喘息声。
马雷克说:“克里斯,是你吗?”
“我现在不能……不能说话。”
他嗓门压得很低,似乎异常惊恐。
“不,不,不!”那男孩压低嗓门,从一棵大树上向下伸出手。刚才,他看见克里斯在树下惊惶失措地兜圈子,终于萌发了恻隐之心,吹了声口哨,并对他挥挥手,示意他爬到树上来。
克里斯用腿蹬着树干,想借助这股力攀上低处的树枝,拼命往树上爬。可是这种爬法使那男孩感到不安。
“不行,不行!用手!只能用手!”男孩有点恼火地轻声说道。“你真笨——看看树干上的印子,都是你踩的。”
克里斯吊在树枝上,垂头看了一眼。男孩说得不错。树干的树皮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泥脚印。
“十字架作证,我们要倒霉了。”那男孩大声说道。他从克里斯头顶上方悠悠地荡下,轻轻落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克里斯问。
那孩子早撒腿跑起来,穿过带刺的灌木丛,从一棵树奔向另一棵树。克里斯落回地面,尾随他而去。
那男孩一面恼怒地喃喃自语,一面仔细察看每一棵树。显然,他想找一棵大树,但枝干又不要太高。没有一棵树中他的意。呐喊声和马蹄声越来越响了。
很快,他们就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