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为何

　　猝不及防被人抵在柱边扼住脖子不能动弹。

　　昏暗的灯光下，月溪分辨出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一旁的柳素连忙出手，男人后退一步，躲闪间顺势从后面将她捞进臂弯，带着伤痕的手自她身前由下而上，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被迫紧紧贴在男人怀中，柳素隐隐嗅到他身上一丝血腥气。

　　“姑娘！”

　　月溪低低唤了一声，却听男人开口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别动。”

　　柳素微微一愣，眸子里划过一抹愕然，试探着启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夜弦？”

　　身后的男人身形一僵，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许多，随即又听她开口道：“是你吗？”

　　此时的夜弦有片刻犹豫，却终究还是松开了钳着柳素的手。

　　两人都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对方，柳素回身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刚想说些什么，却想起此处不能多留。

　　“船只今夜不能通行，外面的人一定会检查这里，你得跟我走。”

　　面前的姑娘眸子里仍旧是从前那抹认真的神色，关于他隐藏身手之事却一句也没有多问。

　　她这是，又要救他吗？

　　见夜弦未有回应，柳素也顾不得许多，拉起他便往船舱外走去。

　　“朝歌……”

　　“有什么话，离开此处再说。”

　　面对她的强硬，夜弦一时竟无言相对，只乖乖随她牵着自己。

　　身后的月溪将箱子锁好，四下瞧了一眼并未留下什么痕迹，这才转身离开。

　　岸上，李征似在劝说两人，笑吟吟的开口道：“不过几口箱子，也值得少将军这般大张旗鼓的，何不各退一步，和和气气的多好。”

　　李行瞟了一眼，冷冷扬起唇角，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一伙的。

　　他此时也没什么耐心再与霍羡僵持，冷声道：“霍承君，你今日是非要以下犯上不可了？”

　　霍羡勾唇间带着几分讥讽：“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五皇子何必刻意给我强加个罪名，难不成，你这箱子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征眸光微转瞧了瞧马上的两人，微微一笑：“五哥息怒，少将军一向恪尽职守，有点死心眼也是难免的，五哥既然光明磊落，不如就给他看一眼，也免得在这大街上惹人笑话。”

　　听得李征在此扯了半晌，李行忽而觉得有些不对。

　　霍羡虽有将军的身份，却也不敢对他太过强硬，若他们今日真想扣留他的东西，也该由秦王出马才是。

　　可过了这么久，李彻仍未曾露面，出来的却是来搅混水的李征。

　　难不成，他们在拖延时间？

　　正当他出神之际，铁蹄之声自长街上急促靠近。

　　众人回眸瞧去，只见长安侯谢着一众亲卫气势汹汹的赶来。

　　柳廷川骤然勒住马缰，手上举着明黄的圣旨，开口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圣上有旨，青口渡今夜停运，所有货物需一一查验，不得遗漏。拒绝查验者，一律依犯上论处。”

　　李行心里忽而一沉，余光不禁瞥向神色煞如死灰的裴远。

　　长安侯府

　　另一边，柳素从后门悄悄将夜弦带进府中。

　　对于一个从死牢中越狱的犯人来说，这里也许是明都城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如今四处城门戒严，也不知明都府狱有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他既然能安然无恙的逃出来，想必一定是李衍在暗中帮忙。

　　待明日渡口上所发生的事传开，李衍也一定会动用人手来寻他的下落，所以，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可，若是继续让他留在李衍身边，终究是害了他。

　　柳素思量着，便见夜弦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

　　“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出城。”

　　听着她沉稳平静的话语，夜弦拂衣的手忽而微顿，抬眸间一步步走上前。

　　“为何？”

　　他极少如此正色的与她说话。

　　柳素瞧着立在身前的男人，心里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

　　可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回答。

　　有些事没有办法说清楚，也不必说的太清楚。

　　“李衍生性多疑，你留在侯府若是被他发现……”

　　还不待她说完，便突然被夜弦打断：“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柳素微微吸了口气，随即将目光从他严肃的眼神上移开。

　　面前的男人似乎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向来温润的他突然伸出手轻轻钳住柳素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一开始你便知我在说谎，却一次又一次不计后果来救我，告诉我，到底为何？”

　　夜弦削瘦的脸庞棱角分明，早已没有了当初谦谦如玉的模样。

　　那双深邃的瞳子里如今闪烁着些许渴望救赎的光芒，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柳素抬手轻轻抚上他略带沧桑的脸颊，神思蓦地回到了多年以前。

　　她还记得，前世第一次见到夜弦时，他眉目间始终挂着那抹让人难以触碰的疏离。

　　李行派人教她唱歌、跳舞，训练她成为最优秀的红倌，为的就是让她能配上夜弦那一手妙音。

　　因为他是名盛都城的琴师，多少官宦世家子弟，为了听他一曲不惜一掷万金。

　　有了夜弦，她便能随意出入各位豪绅贵族的官邸，替李行蛊惑权臣，收买人心。

　　她自小从未碰过歌舞，因而学来吃了不少苦头，每当夜深人静时，总会一个人躲在房间漆黑的角落里，抱着酸疼的双腿，看着磨破的脚趾偷偷哭泣。

　　她还记得初次被发现时，夜弦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真是浪费了这些眼泪。”

　　那时，她只觉这个男人冰冷而无情，半点不知怜香惜玉。

　　可而后，她从他那里学到的种种，很快让她成为了举手投足间惹人怜爱的娇弱美人。

　　当她成为明都城中炙手可热的舞姬后，男人都将她视作妲己一般的妖冶尤物。

　　也许从一开始，李行便将这纸醉金迷的明都当做了纣王的朝歌城，而她，便是栓上这城门的唯一一把锁。

　　她终日与夜弦同进同出，来往于各个达官显贵的府邸。

　　却渐渐从他清冷的眉目间寻到一丝，只有在看她时才会流露的疼惜。

　　夜弦曾这样问过她：“你可曾想过，自己来左右人生？”

　　然而，她只望着远处的灯火，轻声回问了一句：“你爱过一个人吗？”

　　那个问题，夜弦始终没有回答过她，可他眼神里的缱绻，却又好似已经回答了一切。

　　柳素回过神，桌上的灯烛映着她犹如秋水般的眼眸，更蒙上一层让人甘心沉溺的温柔。

　　她静静凝视面前的男人，启唇间轻声问道：“那你呢，不忍伤我，又是为何？”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