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像以前一样缩在同一张床上。

  外面下着淅沥沥的冷雨, 桑恬知道那雨有多冷,因为她下午就坐在那样的雨中,把浑身淋了个透, 直到每一截脊骨的缝隙里都冒出一丝丝的寒气。

  她盖着被子, 被子也是冷的,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林雪默默从她身后靠了过来, 伸手抱住了她。

  好暖, 桑恬冰冷的身体一瞬放松下来,林雪的怀抱, 温暖得就像卧室里唯一亮着的那盏暖黄小夜灯。

  可两人关系都到这份上了,她该挣一下的吧?可她一动, 林雪就把她抱的更紧了:“别乱动,再动咬你了。”

  桑恬笑了声:“你属狗的啊?”

  狼崽子理直气壮的说:“不啊属狼。”

  她贴着桑恬的背:“放心不干什么,就抱一会儿,怕你感冒。”

  桑恬心想: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干什么了。

  毕竟,我都让你这么失望了。

  她盯着那盏暖黄的小夜灯:“明早什么时候走?”

  林雪:“四点。”

  桑恬:“那我起来给你煮咖啡。”

  林雪沉默了一下, 像是知道她无论怎么劝桑恬也会坚持这件事一样,最后只是轻轻的:“嗯。”

  然后呢?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桑恬没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了。

  就像以前林雪被过去追着、一路往南逃到了木渎一样。

  这一次, 她即便留在邶城,两人的心理距离却也像上次那样, 离了上千公里远了。

  ******

  桑恬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梦里又全是上辈子桑佳的那场葬礼,只是这次在梦里, 她好像都已意识到那不只是梦, 而很可能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她浑身冷汗的挣扎,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眼睁睁看着桑佳的那张遗照越变越年轻,最后变成了林雪的一张脸。

  桑佳和林雪都死了,桑恬重生这一次,本以为是命运给她的又一次机会,却不曾想,只是命运跟她开的一个巨大玩笑。

  她终于被吓醒了,听着身后林雪的呼吸,倒是比她睡得略好那么一点,都是白天训练太累的结果。

  桑恬摸过床头充电的手机,看一眼时间:三点二十分。

  她本来设了三点四十的闹钟起来煮咖啡,想了想,早二十分钟起来也好。

  她是不是又能从睡梦中多偷二十分钟,借着小夜灯模糊的光线,再多看看林雪的睡颜。

  没想到她一动,林雪立刻就醒了,迷迷糊糊问:“几点了?”

  桑恬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你还可以再睡半个小时。”

  没想到林雪跟着她爬了起来,竖着一头呆毛:“你怎么不睡了?”

  桑恬随便扯了个理由:“我要翻译稿子。”

  林雪懵懵的:“我陪你啊。”

  她睡得有点肿,平时清冷又桀骜的一张脸模糊了棱角,显得圆嘟嘟的,半梦半醒对着桑恬伸出双臂:“姐姐,摸摸头。”

  桑恬心都化了。

  这段时间她和林雪各有各忙,以至于她都快忘了,没睡醒时的小狼狗是这么软萌,跟平时的反差大到不行。

  她一走过去,林雪就紧紧抱住她的腰,那么用力,好像桑恬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

  桑恬摸了摸她的头。

  那一刻时光仿若凝滞,小夜灯暖黄的光好像包裹住她们的琥珀,如果世界停止运转,桑恬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林雪和桑佳会死,不用担心她重生这一趟,仍然变作一缕一无所有的游魂。

  伤了心,甚至连魂魄都不齐整。

  林雪一定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只是抱着她似乎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林雪的声音依然半梦半醒:“姐姐,别怕。”

  “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怕。”

  可那一切的前提,就是“有你在”。

  一旦你要丢了小命,我就立刻怕了怂了,什么都不敢再争了。

  还是太胆小了对不对?

  可,爱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能让人强大到无坚不摧,也能让人脆弱到一碰就碎,让人穿上铠甲,也让人有了软肋。

  她摸着林雪的头:“狼崽子……”

  她想说“你不查晁曦的事了,我们俩好好的,行么?”

  可她开口之前才发现——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这不是她当时在木渎偶遇林雪后,林雪跟她所说的话么?

  命运好讽刺,现在她和林雪的角色,竟完全调转了方向。

  她知道这个问题她不用问了。

  就像当时她没有答应林雪一样,现在林雪也不会答应她。

  伴着她的沉默,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雪也逐渐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想起了她和桑恬目前面临的局面,默默放开了桑恬。

  桑恬有些尴尬:“我去煮咖啡。”

  林雪:“嗯。”

  随着黑咖的香气溢出,两人的神智越发清醒,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

  桑恬站在桌边,林雪站在窗边。

  桑恬走过来递给林雪一杯黑咖,林雪沉默的接过,桑恬又逃一般遁走回桌边。

  除了林雪小口抿咖啡的声音,屋子里沉默的叫人不知所措。

  要是窗外还下着雨就好了,淅沥沥的雨声,总能打破一点这尴尬的沉默。

  可窗外没有雨了,林雪也再没多留一会的借口了。

  她放下喝空的咖啡杯:“那,我走了。”

  桑恬:“嗯。”

  等林雪从楼栋走出的时候,站在窗边眺望的人变成了桑恬。

  她望着林雪的背影,林雪一次也没有回头。

  大概林雪也知道回头是无意义的了,这一次两人之间,连那盏能照亮归途的兔子花灯也没有了。

  ******

  成年人的艰难就在于,都这样了桑恬照样得去上班,还没挤上早高峰的那班地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拼命冲到办公室一打卡,还是迟到了五分钟,得扣一百二十块钱。

  桑恬扯起嘴角笑笑。

  丁语柠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孩子怎么傻了?扣钱还给扣笑了。”

  桑恬只是在笑,老天不用再玩游戏似的、不停测试什么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她早就被压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下班后,桑恬给杨静思打了个电话:“你在医院吧?”

  杨静思的工作是间歇性忙,前阵子忙完一个大活后,这一阵就挺闲的,她自己在家无聊,就成天泡在医院,跟桑佳和方姨开黑玩“欢乐麻将”,合起伙骗别家老太太的欢乐豆。

  果然杨静思欢快的声音传来:“在啊,跟我干妈打欢乐麻将呢。”

  桑恬:“你干妈今天怎么样?”

  杨静思:“挺好的!午饭后小臂那么长的香蕉吃了两根!我怕她血糖高不然她吃她还不乐意,趁我上厕所时吃了!被我发现后还不让我告诉你!”

  这时桑佳老大不高兴的声音传来:“嘿干女儿!你怎么出卖我呢!”

  桑恬笑:“那你就陪你干妈多跳两段广场舞,什么摇滚版漠河舞厅之类的全都安排上,多活动就不怕血糖高了。”

  杨静思还挺感兴趣:“这挺好!我还能顺便减肥!”

  桑恬:“我就不过来了,你懂的,替我打好掩护。”

  杨静思哼哼两声:“你最近和狼崽子有点腻歪啊,说吧打算怎么感谢我?”

  桑恬:“你知道最近特火的干脆面汉堡么?我今晚就给你点!两个!”

  杨静思很豪迈:“成交!”

  挂了电话,桑恬愣了一会儿神。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打算把桑佳的病情告诉杨静思,也不打算告诉林雪。

  其实人心远没有那么坚强,上辈子桑佳就是知道自己的病情后,情绪崩溃很快离世的。 别说桑佳了,就连桑恬自己在知道桑佳癌症扩散后,都不知怎么面对桑佳。

  就让杨静思乐呵呵的继续陪着桑佳吧,还有林雪也是,要是她还愿意像以前那样、偶尔煮点粥去看看老太太的话,桑佳的情绪还能稳定点。

  桑恬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在墨叙楼下买了个包子打算拎回家,随便对付一下就开始翻译稿子。

  晚高峰的地铁也是真挤啊,她明明买的是个包子,下地铁时都扁成馅饼了。

  就在桑恬叼着“馅饼”翻译稿子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桑恬心想,今晚无论如何不会是林雪了,一定真就是哪个外卖员走错了。

  没想到她一拉开门,对上的还是林雪懒懒颓颓一张脸。

  林雪:“嗨,未婚妻。”

  桑恬:……

  然后她就看到林雪身边站了个圆圆脸的姑娘,粉嘟嘟的跟个小团子似的,正一脸不忿的盯着她。

  她一下想起唐诗珊的形容来——哟,这不是“糯米糍”狄若馨么?

  林雪伸手把桑恬嘴里叼的“馅饼”拿下来,特自然的塞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不是说好了今晚要陪我去参加晚宴么?怎么还没准备?”

  桑恬:“哦那个……”

  林雪已经老实不客气的挤了进来:“我帮你吧。”

  桑恬晃晃林雪的手:“你让我先去给人家倒杯水。”

  狄若馨:“我不喝水,给我整点儿橙汁!”

  哦原来是个爱吃零食的小朋友。

  狄若馨虽然二十一了,但她一张娃娃脸太显小,看着跟十五六似的,再加上她虽然是邶城人,但去美国后主管教练却是东北人,一口东北话特搞笑。

  桑恬心想难怪唐诗珊让她别把狄若馨当情敌,就当个糯米糍。

  爱吃零食这可好办了。

  现在中国喜欢花滑的人越来越多,邶城正在积极申办世锦赛,墨叙体育组作为楚凌雪的专访媒体,在圈内也越来越吃得开了,前段时间新闻发布会她们也受邀去了,还被食品赞助商送了大大一个零食礼包。

  桑恬就把巧克力涂层面包、薯片、鸡味块全给狄若馨搬出来了,堆在茶几上小山一样。

  狄若馨常年生活在美国哪见过这些,一双圆圆的眼睛都亮了,表面仍硬撑着冷言冷语说:“我不吃,你们去准备吧,我就在这里等。”

  还特意强调:“别着急,慢慢来。”

  桑恬笑着跟林雪往卧室走去。

  ******

  林雪一关上卧室门,桑恬就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林雪:“今晚有个花滑圈的聚会,国内和ISU的一些官员都会参加,虽然不跟参加国际赛事的名额直接挂钩,但必须给这些人留下好印象,所以我也得去。”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晚上得去医院陪你妈,本来没打算让你陪我去。”

  “但现在有个突发情况,狄若馨回国了,她想转回中国国籍代表中国参赛,所以今晚她也要去。”

  林雪挠挠头:“圈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喜欢黏着我,要是今晚她还像以前那样,我怕惹人误会……”

  她理直气壮看着桑恬:“所以,未婚妻,不得不麻烦你陪我跑一趟了。”

  桑恬:“什么未婚妻,你明知道我们现在什么情况。”

  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钻戒盒子:“这是你以前给我的钻戒……”

  从林雪今早头也不回的走了以后,她就一直在琢磨这东西是不是该主动退给林雪,毕竟挺贵的。

  但她又怕林雪以为她迫不及待想抽身而生气,所以这会儿试探性拿出来还有点紧张。

  林雪倒没生气,顺手接过钻戒盒子。

  桑恬松了口气。

  结果林雪打开盒子,反手就直接把钻戒套桑恬手指上了。

  桑恬:……

  林雪:“你不知道么?就算内部矛盾再大,一旦有外部矛盾出现的时候,也得先集中火力一致对外。”

  ……狼崽子什么时候还研究上兵法了。

  她拉开桑恬的衣柜:“你有那种黑色的小礼裙么?” 她指指自己身上的黑色小西装:“就是一看就跟我是情侣装的那种。”

  桑恬心里哼一声:你倒挺会想。

  她走到衣柜前:“我自己找吧。”

  她拿出一条小礼裙,黑色的绸制,与林雪一身的颜色和质地都如出一辙,狼崽子满意的眯了眯眼。

  桑恬:“转身。”

  林雪:“干嘛?”

  桑恬:“我换衣服。”

  林雪:“哦。”

  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尴尬,面对面赤*luo*裸换衣服总有点不太对劲。

  可桑恬很快觉得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因为她换好裙子叫林雪转回来的时候,林雪眼底惊艳了一下,然后无比自然的把她夹在裙子里的发尾拂了出来。

  实在太像情侣了。

  像是以前相处了一百年、往后还要相处一百年,任谁看都不会分手的那种。

  桑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呢?

  她只得对林雪强调:“我知道你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我只是先帮你解决狄若馨的问题,然后再说我们的问题。”

  林雪:“嗯,先解决狄若馨再说。”

  桑恬白天去上班时化了简单的妆,这会儿也懒得再补了,只不过刚才吃包子把口红蹭掉了,她记得有支偏棕调的暗红口红很适合这条黑色小礼裙,拿起来旋开一看,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用秃了。

  她可真节省!

  林雪伸头过来看:“合适的颜色用没了?”

  桑恬:“嗯。”

  她正在想用哪支口红代替比较合适,林雪点点自己的唇:“你看我这颜色怎么样?”

  桑恬瞟了一眼,那暗色口红涂在林雪唇上挺酷的,但她唇色比林雪红,涂在她嘴上应该是另一种风情,挺衬这小礼裙的。

  她问林雪:“你带这支口红了?那借我用用。”

  林雪笑了下:“没带,但也可以借你用。”

  她轻轻托起桑恬的下巴,对着桑恬柔软的唇,把自己的双唇盖了上去。

  然后一抬脸,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里闪起藏不住的笑意:“好了。”

  她牵起桑恬的手:“走吧未婚妻,别让糯米糍等急了。”

  ******

  林雪和桑恬走出卧室的时候,狄若馨面前的小山矮了一半。

  狄若馨倒是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上,好像根本没动过面前的零食一样。

  她看到桑恬出来,一脸严肃的对桑恬说:“我跟你说个很吓人的事情。”

  桑恬:“嗯你说。”

  桑恬差点没笑出声。

  她记得这谎她五岁的时候跟桑佳撒过,当时桑佳笑得那阵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发出了阵阵鹅叫。

  桑恬觉得运动员真的都特单纯,也不知是不是从小训练环境太封闭的原因,代清是,狄若馨也是,唯有被生活狠狠摔打过的林雪相对还好点。

  所以桑恬善意的没有拆穿她:“嗯好吧,我明天叫灭鼠的人上门来看看。”

  但同样出于善意,为了让狄若馨在回国第一次聚会上保持良好形象,桑恬指指自己的唇角:“你这里,沾到辣椒粉了。”

  薯片上的。

  狄若馨一张圆圆脸一下子红了:“什么辣椒粉!那是国际最潮流的唇妆妆效!你太土了这都不知道!”

  桑恬:“噗。”

  狄若馨跳起来:“你严肃点我可是你情敌!”

  桑恬:“我很严肃啊我没笑。”

  狄若馨:“你就是笑了我都听到了!”

  桑恬:“我真没笑。” 她指指林雪:“她笑的。”

  林雪:“我没……”

  桑恬瞟了她一眼。

  狼崽子自觉帮未婚妻背锅:“好吧是我笑的,噗,哈,哈,哈。”

  狄若馨对着林雪也不敢说什么,催两人:“我们快走吧,都要迟到了。”

  林雪牵起桑恬的手。

  狄若馨:“对了,桌上这些零食我能带走么?”

  桑恬:“不是老鼠吃过的么?”

  狄若馨:“对啊,放在你家你不怕不卫生么?我帮你带走,我好心吧。”

  桑恬眼睛都弯了:“谢谢你哦。”

  狄若馨哼一声:“不客气。”

  ******

  桑恬被林雪牵着手走进宴会厅,一看代清也在,果然这种级别的聚会,花滑圈每个人都不会缺席。

  代清看到狄若馨的瞬间,狄若馨也看到代清了,两人各自哼一声立马转开头。

  桑恬秒懂:“这两人宿敌吧?你退役以后,她们为‘冰公主’的封号争得不可开交。”

  林雪摇头:“其实不是。”

  桑恬:“啊?”

  林雪:“小时候我们那一批练花滑的小孩里,最爱哭的就是她俩,小时候我凭成绩赢来的那些糖,为了让她俩别哭那么吵都给她俩了。”

  “她俩总觉得我给另一人的糖更多,所以互相别扭了这么多年。”

  桑恬:……

  真是很有出息呢!

  林雪一出现,显然就成了聚会的焦点,还有刚从美国回来要转籍的狄若馨也是,她俩立刻被拉到代清身边,林雪手里还被塞了一把刀,让她作为代表去切今年的庆祝中国滑协成立纪念蛋糕。

  一般这个荣誉都由运动员承担,往年是代清,今年换成了楚凌雪,不过代清看上去没什么脾气。

  只不过当林雪把那带一个花滑小人的第一块蛋糕切出来时,代清和狄若馨同时把手里的碟子伸了过去。

  林雪:“……要不你俩石头剪刀布?”

  狄若馨:“才不呢!你退役前最后一颗糖就是给代清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块蛋糕该她让给我了!”

  代清:“我为什么要让给你?你该减点体重了糯米糍,不然该跳不起来了。”

  狄若馨怒了:“你说谁重呢瘦柴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吸欧气!雪姐姐你就不给!”

  林雪:“嗯,我不给。”

  狄若馨作为同门师妹笑得趾高气昂,把手里的碟子又往林雪面前伸了伸。

  林雪却另找了个碟子,把蛋糕往里一放自己低头咬了一口:“我谁都不给,我自己吃。”

  代清“哈”了一声。

  狄若馨:“你笑话谁呢!”上手就去扯代清的头发。

  代清吓得尖叫了一声:“你别动手啊我每次去做头发护理要花五小时呢!”

  她伸手去挠狄若馨:“你以为我不记得你最怕痒么?”

  狄若馨一边笑一边躲,一双爪子在代清身上不停扑腾。

  桑恬远远看到,代莉莉端着一杯鸡尾酒,已经皱着眉在往这边走了。

  代清火速一推狄若馨和林雪:“快走快走。”

  三人隐没于喧闹的人群中,让代莉莉一双鹰一般的眼也很难觅到踪迹,代莉莉端着鸡尾酒站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桑恬一时也看不到那三人的身影了。

  她从果盘里拈了颗樱桃塞进嘴里,酸酸的,她又拈了一颗,独自走出了宴会厅。

  天上一轮皎洁的月牙弯弯,像什么人的笑嘴。

  门口聚集着几个女生在抽烟,桑恬走过去:“嗨,能给我一支么?”

  “没问题。”

  其中一个女生递给她一支还帮她点了,桑恬笑着道了谢,一个人走到无人的角落。

  她发现她还是不会抽烟,抽一口咳半天,想装深沉也没办法。

  她只好不抽了,把烟夹在指间,把手里拈着转来转去的樱桃塞进嘴里,还是和第一颗一样,酸酸的。

  像她此时的心情。

  她远远往里望了一眼,里面的人群觥筹交错的热闹着,她看不到林雪、代清、狄若馨在哪,但那三人一定也是热闹人群中的一份子。

  桑恬心里的酸涩,当然不是因为她吃醋,而是因为,她很久没看过林雪脸上那么舒展的表情了。

  她没看林雪跟其他任何人说那么多话过,也没看代清在任何人面前那么活泼过。

  要是她逼林雪不再查晁曦的事,那林雪的心理障碍就会卷土重来,林雪应该就很难重新踏上赛场了。

  那今天这样一脸舒展的林雪,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你在看什么?”

  林雪懒懒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桑恬吓了一跳,原来她不知何时从另一个门绕出来,走到了桑恬面前。

  桑恬张张嘴:“林雪。”

  她决定,清晰说出那句她们都已知道是必然结局的话:“我们真的分手吧,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她之前让林雪别再查晁曦的事了,是想保住她们两个人的命。

  如果林雪绝不可能放弃,如果这也是她重生后必然的命运轨迹,当她看着林雪舒展的那张脸时,脑子里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她调查这事的时间比林雪久,如果她推开林雪后动作够快,是不是就能一个人在林雪深入危局之前,把这事查清楚?

  就算她查不清楚、还像上辈子一样被云恩逼死了,她远远推开林雪,有没有可能保住林雪一条命?

  其实她没那么无私,她也是自私的。

  她想让林雪活着继续让桑佳能有最好的进口药,让桑佳活下去的几率提升到百分之三十四十甚至五十。

  她想让林雪记得她,以后无论跟哪个女的接吻拥抱时都深深的缅怀她。

  最最重要的,她想让林雪继续笑。

  c,桑恬在心里骂了句,这么一想下来,不还是挺无私的么?

  爱这东西,真是太让人上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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