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带着桑恬, 又钻出小巷,走到路边一家小餐馆。

  两个阿姨坐在小板凳上择菜,一边闲聊:“要死快哉, 我那个女婿哦成天死样怪气的……”

  连块招牌都没有, 要不是林雪很肯定的说这儿是餐馆,桑恬还以为是住家。

  择菜的阿姨听见脚步声抬头, 一见是林雪就笑了:“阿雪, 今天怎么来我这里下馆子?素芬没烧饭吗?”

  林雪:“不是,我来了个朋友。”

  “朋友啊?”阿姨又看看桑恬:“你们这些小鬼丫头都是哪里来的, 一个两个都跟天仙似的。”

  桑恬勉强听懂了带口音的方言,笑着对阿姨说:“谢谢。”

  林雪悄悄瞟了桑恬一眼。

  毕竟从两人偶遇开始, 桑恬就一次也没对她笑过。

  阿姨指指屋里一张木桌:“坐吧,我看今天什么菜新鲜,给你们炒两个。”

  林雪说了声“谢谢乔姨”,就带着桑恬进去了。

  桑恬发现,所有女性对林雪都特亲, 唐诗珊也是,缪可霏也是,送糖年糕的姑娘也是, 刚才这位乔姨也是,简直是各年龄段女性通杀。

  当然这事她也说不得别人, 毕竟她亲妈桑佳女士, 就是重度沦陷对象。

  正想桑佳呢,桑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桑恬估计第二阶段治疗对桑佳挺有效, 桑佳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桑恬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都还生怕坐对面的林雪听到。

  因为桑佳正在电话里问她:“你给林雪报平安了没?还有你查查苏省有什么特产, 回来时别忘了给林雪带点,她那么瘦得让她多吃,不然你再把她坐折了。”

  桑恬压低声音说:“她是沙发么我坐她干嘛?”

  “那不好说。”桑佳说:“也许你们就喜欢挤着呢。”

  桑恬随便应了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她偷偷瞥一眼对面的林雪,林雪半垂眸子望着外面青石板铺的路,脸上神情还是懒懒颓颓的,也看不出到底听没听到刚才桑佳的话。

  桑恬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你别误会,我还没跟老太太说我俩分手的事,你上次去看她不也没说么?估计我俩想的一样,等她这阶段治疗完了、身体好点了再说。”

  林雪笑了一下,好像对桑佳还不知道两人分手这事显得有点高兴。

  桑恬发现自己挺没出息的——林雪一笑起来,懒懒颓颓的脸上就冒出一股奶乖奶乖的味,狼崽子秒变小奶狗,简直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但桑恬是不可能去摸林雪的,她又不是恋爱脑,她是只想搞钱搞事业的重生大女主好么!

  于是她放冷语气问林雪:“你要说什么?”

  林雪又笑了一下,正好这时乔姨端菜上来,清蒸鲈鱼,狮子头,还有两个时令蔬菜,说着“不够再加”,又到店门口跟另个阿姨择菜聊天去了。

  一时间,店里就只剩下桑恬和林雪两个人。

  桑恬一大早赶飞机又坐大巴辗转到这小镇,这会儿是真饿了,拆了面前的一次性碗筷,准备先垫两口吃的再说。

  “等一下。”

  林雪拿过桑恬面前的碗筷,到柜边接了壶热水,挺仔细的给她烫热了才放回她面前:“这边的天阴冷,别用凉的,容易闹肚子。”

  桑恬这时反而不动筷子了,一直盯着林雪,盯得林雪心里有点毛:“怎么了?”

  桑恬:“你觉得自己特撩还是怎么着?做这些多余的事,是想看我对你余情未了吗?”

  林雪居然有些可怜的笑了一下:“你会吗?”

  桑恬硬着心肠说:“我才不会。”

  林雪低头,嘴边勾起的弧度有些自嘲:“我会。”

  桑恬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雪抬起头,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是我对你余情未了,行吗?”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雨来了。

  虽然桑恬很少来南方,但她看过不少纪录片,知道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湿冷的寒气浸到骨子里,不常下雪,反而常下阴阴绵绵的雨。

  伴着外面嘀嗒的雨声,两人之间又陷入一阵沉默,一起望着雨滴在眼前的卷帘门上,挂出一张细密而透明的帘。

  桑恬看着杯子没接:“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雪:“你先吃两口菜垫垫。”

  桑恬心想你接下来要说的还能吓死我不成?

  她夹起一筷子苏州青喂进嘴里,这是一种本地特有的蔬菜,清甜的味道很讨好她的舌头。

  她嚼着蔬菜说:“你说吧,边吃边说。”

  “不用。”林雪夹了一块鲈鱼放到自己碟子里,挺仔细的挑完刺又放进桑恬碟子:“你吃完再说。”

  桑恬:“你要说的事还能把我吓得呛死?”

  林雪笑了笑:“不是,等你放筷子再说,郑重点。”

  等桑恬把各盘菜都吃了一遍后,放下筷子看着林雪:“好,你说吧。”

  雨声嘀嗒,林雪伸手挠了一下头,她染黑的头发垂在肩头,丝丝缕缕应和着外面的雨幕。

  这狼崽子居然在紧张。

  林雪清了下嗓子,又挠挠头,然后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自我介绍一下。”

  “桑恬你好,我叫楚凌雪,楚天的楚,凌云的凌,下雪的雪,今年二十四岁。”

  “三岁的时候,我爸妈车祸去世了,唯一剩的亲人是我姨妈,但她不想带我,直接把我送到了托儿所。 一次托儿所舞蹈表演时,偶然路过的温新竹看到了我,觉得我是棵好苗子,把我带到了邶城。”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生活里就只有花滑,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练不好,就滚回老家过没人搭理的生活。”

  “在冰校我认识了晁曦,她比我晚一年来,家也不在邶城。她是唯一一个训练跟我一样拼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手上戴的这条手链,就是她送我的。”

  “她自*sha以前,好像有预感自己会出事,悄悄跟我说,如果她出事了,让我想办法离开花滑圈,无论如何不要走她的老路,她爸妈就靠我了。那时我还笑着跟她说,你能出什么事?我们还要一起参加世锦赛,一起夺金牌。”

  林雪望着店外的雨幕,一双眼也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变得潮气蒙蒙的。

  她没哭,可眼里都是茫茫的雾,当年十多岁的林雪躲在里面,像困在一个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桑恬心里狠狠抽疼了一下:“所以是你一直在供养晁曦爸妈?”

  林雪:“晁叔很多年前在工地受了重伤,终身瘫痪要坐轮椅,晁姨身体也不好没法工作,两人之前除了靠晁姨做点手工活,都是靠晁曦的比赛奖金过日子。”

  “他们在邶城租最便宜的房子,一家人团聚过一段时间,后来晁曦出事,他们就不想待在邶城了,也不想回晁曦长大的老家,就到了晁姨一个姨婆嫁来的木渎。”

  “晁曦出事以后,我拼命训练,我都说不清我的跟腱断裂,是真的训练过度,还是我心里一直希望它断掉。”

  “总之,这次受伤给了我一个借口,我直接宣布退役,所有人都以为我出国了,其实是花滑圈的一个前辈,帮我改了名字改成跟我妈姓,后来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晁叔晁姨,用我之前的比赛奖金给他们买了房子,也在这里读完了中学大学。”

  “之后我剩的钱不多了,晁叔晁姨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我成绩一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所以回了邶城,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冰校当花滑教练,又去酒吧兼职跳舞。我染了银发,也一直避开之前花滑圈那些人会去的地方,藏了几年,没人认出我。”

  “直到,代清顺着你找到了我。我一度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怕到慌不择路又想远远逃开。可是我发现,我更怕你不在。”

  林雪看着桑恬说:“既然你找到了木渎,关于我的过去,待会儿晁叔晁姨都会告诉你,但我还是想在这之前,由我亲口告诉你,然后跟你道个歉。”

  “对不起桑恬,这些事我瞒着全世界任何一个人,也不该瞒着你。”

  “你能原谅我么?”林雪看着桑恬,小心翼翼的试探里几乎透着卑微:“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桑恬深吸一口气。

  直到现在,她才完整的知道当年十五岁的林雪背负了些什么。她很想找到花滑圈那些喷子,一个个摇着那些人的肩膀问过去——

  当你们把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定义为“逃兵”时,当你们用肆意伤害的语言宣泄自己的不满时,你们有一秒钟想过要去了解真相么?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只想给自己的满腔戾气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桑恬真心实意的对林雪说:“当年的事,你不需要任何人原谅。你隐瞒真实身份骗我的事,我能理解了,也原谅你了。”

  林雪近乎感激的冲桑恬笑了一下。

  “但是,”桑恬说:“我不能跟你重新开始。”

  林雪的脸瞬间暗下去,像失去了最后一抹阳光的江南冬天:“为什么?”

  桑恬:“如果我还是你女朋友,我说要查当年晁曦的事,你会同意我查下去么?”

  林雪的脸色越发黯淡:“为什么要查?我现在还活着,还能照顾晁叔晁姨,这就够了。”

  林雪一贯慵懒的声音,几乎冒出了一种急切的怨念:“你是jing*察么?全社会你都要管?”

  桑恬并不确定,这样的情绪失控,是否因为林雪心底最深处,对当年那个选择了逃避的自己始终不满,日日鞭笞。

  桑恬只是很平静的告诉她:“我是记者。登山家要去登山,是因为山就在那里。记者要去查真相,是因为真相就在那里。”

  而多年对晁曦爸妈的守护,让林雪确信了这是一件更有意义的事,以至于她不愿冒任何可能危及这件事的风险。

  林雪的声音冷下去:“你不用去问晁叔晁姨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他们住了很多年我最清楚,你没必要再去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桑恬点头:“我信你,那我不去打扰他们了,我在旅馆住一夜,明天一早的飞机。”

  林雪眸子垂下去,盯着路面一块青石板上的裂纹。

  最后她轻声说:“知道了。”

  这时雨下得大了,由嘀嗒嘀嗒变成淅沥淅沥,湮没了行人远远的脚步,湮没了乔姨在门口和邻居聊天的声音,也湮没了林雪那句“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让这话彻底失去了被回应的意义。

  两人站起来,谁都不再说话的默默往外走,桑恬想结账,却被林雪抢了单。

  站在店门外,桑恬:“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行么?”

  林雪:“嗯。”指尖微微颤抖。

  桑恬:“你能帮我指指青依旅馆在哪个方向么?对着这些绕来绕去的胡同我是真看不懂电子导航啊!”

  林雪:……

  最后她还是说:“我送你吧。”

  桑恬没有拒绝。

  也许那时两人心里都有一个共识——这可能就是两人同走的最后一段路了。

  她们都倔强至死,不肯放弃自己坚守的理念。

  木渎很小,本希望永远也走不到的旅馆,还是很快就到了。

  桑恬站在门口望着林雪:“谢了,赶紧回吧,晁叔晁姨肯定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帮忙呢。”

  林雪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那,我走了。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桑恬笑笑:“你不用管了。”

  她办了入住手续,拎着行李包上楼。

  这家旅馆不在古镇旅游区,住的人很少,房间里一股受潮的味道,桑恬推开窗,迎着濛濛雨雾往外看了一眼——

  青石板路上,一个黑色的背影走得很慢,孤零零的,显得落拓又寥落。

  而这小巷很静,静到桑恬只要轻轻一张嘴,那人就能听到,就还来得及回头。

  然而桑恬对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又默默把窗户关上了。

  ******

  桑恬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了一会儿,就到了晚饭时间。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小镇非旅游区这一片,连外卖都不好点,外面下着雨,她又懒得出去,就下楼去前台买了盒泡面。

  烧水的时候,她给杨静思打了个电话:“你干妈今天状态怎么样?”

  “好着呢。”杨静思说:“跟方姨一起看她们的老鲜肉呢,我点了排骨粥,一会儿叫她们一起吃。”

  桑恬:“你猜我在木渎碰到谁了?”

  “谁啊这么神秘?”杨静思问:“不会哪个明星在木渎拍戏吧?”

  桑恬:“我碰到林雪了。”

  “我c这什么情况!”杨静思一下子激动了,惹得那边桑佳把剧都按了暂停:“干女儿你怎么了?烫着舌头了?”

  杨静思:“没有没有干妈,我工作上一点小事,本来说好了上一款香菜味洗发水他们非给我换成大蒜的,说消毒止痒!”

  她瞎掰了一阵,才溜出病房问桑恬:“这也太巧了吧?你们这是什么孽缘?”

  桑恬:“缘没有,只有孽。”

  杨静思:“你们没和好?”

  桑恬:“没,我和她是始于五官,终于三观。”

  杨静思:“怎么呢?”

  桑恬把晁曦的事隐去名字,当一则旧新闻讲了一遍,又讲了她和林雪各自的态度。

  杨静思:“啧啧,人家是为了一部电视剧闹分手,你们是为了一则旧新闻闹分手,还挺符合你桑记者的身份。”

  “所以,我跟她是彻底不可能了。”桑恬揭开泡面盒子看了一眼:“好了先不跟你说了,我的泡面要泡烂了。”

  杨静思:“就算没和好,也不用颓到吃泡面吧?你倒是去探探木渎有啥好吃的,给我攒点素材啊。”

  “我哪儿是为了没和好。”桑恬嘴硬:“是外面正下雨呢,待会儿要是雨停了再说吧。”

  挂了电话她愣了一阵神。

  今天刚一到木渎的时候,冷归冷,但江南小镇像旧时光里走出的美人,日子在这里沾上复古的黄,让她一眼沉沦。

  她发现,她很想跟林雪走在这样的小镇中,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轻轻踩碎一地月光。

  她没想到真的会遇到林雪。

  只是遇到了又怎样?现在她仍独自待在旅馆二楼的小房间,守着一碗快泡烂的面,林雪在几街之隔的晁家小院,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她们却很难再跨过。

  直到明早,就此天各一方。

  没想到一开门,却看到林雪略显错愕的一张脸。

  估计她也没想到桑恬问都没问是谁、就直接把门打开了。

  她不说话,桑恬只好主动问:“有什么事吗?”

  林雪:“雨停了,旅游区那边今晚有集市,想去看看么?就当我尽地主之谊。”

  桑恬犹豫了很久:“好吧。”

  估计两人,都觉得刚才走回旅馆的那一段青石板路太短。

  估计两人,都知道明早一别意味着什么。

  林雪看着桑恬的眼睛说:“那,一起走吧。”

  ******

  “怎么全国哪儿的旅游集市都一样啊?”桑恬跟林雪并肩走着,左看右看:“酥饼豆干糖葫芦,扎染纸伞牛皮包,我不用看都能说出前面还有哪些店。”

  林雪在一旁笑。

  桑恬发现自己就是这样,平时话就不少,一紧张就更话痨。

  她想赶紧堵住自己的嘴:“我去买串糖葫芦。”

  林雪:“我给你买吧。”

  桑恬刚想说不用,林雪又补了句:“别误会,一串糖葫芦而已,尽地主之谊。”

  再拒绝下去只会显得刻意,桑恬只好跟林雪并肩向小摊走去。

  江南的糖葫芦比东北的糖葫芦斯文多了,桑恬选了串山楂的,边吃边跟林雪说:“你知道东北糖葫芦有多野么?鸡爪子、苦瓜、干脆面,什么都能做糖葫芦!”

  这是她在黑省时就想跟林雪分享的见闻,只是想跟林雪一起吃一串奇葩糖葫芦的小心思,这会儿再不可能说出口了。

  林雪:“你去东北,也是为了查晁曦的事么?”

  桑恬:“嗯。”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了点的气氛,此时又凝滞了。

  林雪看桑恬边走边吃有点费劲,指指路边一张长椅:“坐会儿吧。”

  两人坐下时,一人紧靠左边扶手,一人紧靠右边扶手,留出一段尴尬的距离。

  由于没人说话,桑恬只得把手里的糖葫芦咬得咔嚓咔嚓响,她生怕连这点声音都没有的话,两人之间会显得更尴尬。

  引得林雪忍不住问了一句:“有那么好吃?”

  桑恬被两颗直接滑进嗓子眼的山楂核一噎,由于太紧张没过脑子,竟直接把自己咬过的糖葫芦伸到林雪面前:“你要试试么?”

  一时间她愣了,林雪也愣了。

  桑恬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干嘛呀?刻意让林雪跟她间接接吻似的!

  林雪咳了一声:“不用了……吧,你知道我味觉没那么灵的。”

  桑恬飞一般就把手缩回来了。

  林雪看了她手里的糖葫芦一眼,怎么还有点小遗憾?

  两人都尴尬的往前方望去。

  快过年了,小镇集市多了些张灯结彩的暖意。

  桑恬望着不远处一个卖年画的摊子,突然想起桑佳看着年画娃娃、让她和林雪生孩子的事,莫名就有些脸红。

  还好这时来了个卖花灯的小贩,吸引着林雪看了过去,又问桑恬:“你小时候元宵节玩花灯么?”

  桑恬点头:“玩啊。”

  林雪:“我爸妈出事时我才三岁,对他们印象都不深了,就很依稀记得出事前过元宵节,他们好像给我买过一个兔子花灯。”

  桑恬站起来:“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她站起来把吃光的糖葫芦签子扔进垃圾桶,就朝卖花灯的小贩走去。

  林雪坐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桑恬的背影。

  这会儿雨过天清,月亮在云端露出半张脸,皎皎的月光洒下来,落在桑恬白色大衣的一圈白色绒毛上,跳跃着,跳跃着,好像桑恬以前那些活泼的笑脸,总是故意逗林雪。

  林雪对着桑恬的背影伸出手,那些跳跃的光明明看起来触手可及,可为什么她蜷起手指,却什么都抓不住,指间只剩冷冷的风。

  那风冷到什么程度呢?吹得林雪双眼都酸涩起来,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林雪拼命眨眼,想把那层薄雾逼退,因为那雾害桑恬的背影,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明明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看桑恬的背影,怎么能不看得更仔细?

  这时,桑恬走到小贩身边说了两句什么,又一路小跑回到她身边,气都没喘匀就叫她:“走!”

  林雪:“去哪?”

  桑恬:“刚才那家兔子花灯卖光了,我们到其他家找去。”

  林雪站起来,跟着桑恬一起走。

  走到人群聚拢又至离散,走到集市热闹又变得冷清。

  天已经有点晚了,斑驳的青石板路回响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呀走呀,好像怎么也走不完。

  林雪瞥一眼桑恬带鞋跟的短靴:“别找了,你脚走得不疼么?买不到也没事。”

  “怎么没事呢?”桑恬特坚持:“我就不信集市这么多家卖花灯的,找不到一个兔子花灯。”

  走到集市的人越来越少,渐渐有了打烊的萧条气氛,桑恬却一直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怎么没事呢?”她只是反复这样说着:“怎么没事呢?”

  林雪瞥着桑恬冻红的手指,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了上去:“桑恬,你不查晁曦的事了,不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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