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是当然的。

  她就是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家伙——这种事,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六眼的术师移开视线,放松身体,向后仰着头,靠在沙发椅背上。

  任脖颈要害曝露在这个糟糕的,爪牙锋利的女人面前。

  他发出一声嗤笑,嘲讽着说:“每次都是这样,你想就来,无约自至,然后想走就走——说到底把我什么啊?”

  又到了要安抚坏脾气猫咪的时候了吗?

  说是无奈,但多少也觉得有趣兴奋吧,希音俯身在他喉结间哈了口气,腻歪地拖长语调:“悟对我来说就像太阳一样,光耀辉目,是不可替代,仅有唯一的存在啊。”

  至于她呢,就像暗无天日,无边无际的夜幕一样,渴望拥抱,并且和这轮太阳一起沉沦。

  唯独这种时候,才说些不知所谓的甜言蜜语哄骗人。

  五条悟觉得痒,不止是脖颈,还有心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焦躁难耐,因她而起的渴求,好像也只能由她满足,偏偏她又永远不肯给予完整。

  就是这样,永远差上一点,她明明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明白,但就是不肯给你,永远都不会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听起来~”

  他恶质地,玩味地说,“是你需要我,没有我不行嘛。”

  “是的呢,正是如此。”魔女诚恳地,甜蜜地如此回答。

  五条悟磨着牙齿,简直想一口咬在她身上,看看这个狡猾虚伪的女人,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液,是不是也像她的谎言一样冰冷。

  他冷笑一声,直起脑袋,盯着希音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应该每次你想怎样就怎样,想来找我就来找我吧?”

  希音有些意外,接着又觉得兴奋。

  她故作委屈地咬着嘴唇,为难道:“可是悟太忙了呀,所以我只能配合你的时间,见缝插针的来找你嘛。”

  她觉得自己很珍惜能和五条悟在一起的时间了,一要避开别人的耳目,所以在高专绝对不行,二要趁他有空,还最好别挑他太累的时候来,还要格外留意不要惹他惹得太过份。

  被惹急的猫,是真会伸爪子挠人的。

  如果留下显眼的伤口,那就有几天都得遮遮掩掩,留意不要让人看见端倪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恶趣味越发发酵起来。

  虽然不知道是哪儿惹到他了,但看他这副样子,真是气得不轻呢……既然如此,那也不要追究缘由,就好好玩味且享受他的怒意好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是五条悟呢。”

  最强咒术师俯视着这个嘴里说着没他不行,事实上却从来只肯背着人找他,随时做好全身而退准备的虚伪女人,心想,要不是看在你实在是疯得厉害,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份上,姑且忍让一下,我才不会纵容你到这个地步。

  但是,你也不要以为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双手背在脑后,戏谑着道:“总是按你的玩法,久了也让人觉得腻。”

  “你虽然是个很糟糕的家伙,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嘛,偶尔也要记得把‘温柔顺从’这种品格捡起来用一用吧?”

  她是真的好奇,最强咒术师行事风格张扬肆意,穿着打扮也很时尚,从一米九多的个头到内在个性,,就没有一点日本男人的内敛阴柔,唯独那方面,意外传统保守。

  所以这段关系里,从开始到现在,最强咒术师都不是骨子里想怎样就得怎样,一点不屑于掩饰自己真正想法的,大野希音的对手。

  “说出来就太无聊了。”

  白发咒术师倨傲道:“总而言之,你乖乖听话就好。”

  希音委委屈屈,兴致盎然地同意了,“什么啊,我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

  *

  散落在浅色布料上,散乱铺展的发丝像朵开至糜烂的花。

  竭力放轻的呼吸声细而深长,带着随时要被截断般的颤抖,像把锉子一下磨动着神经。

  处于居高临下的优越位置俯视下方,六眼的术师觉得她迷蒙着雾气,没有焦点的暗紫色眼眸像是在看着自己,又好像在看着不知名处,他不明白的什么别的东西。

  他不免得觉得烦恼,于是伸出宽大手掌覆上那双眼睛,又被那微颤着,像只试图从他掌心挣脱飞离,震动蝶翼般的触感扰乱至心神不属。

  你还真是个……怎样都不肯让人舒服,安心的家伙啊。

  六眼的术师如此想着,扯来一块黑色的布料,缠于她眼上,终于能够不去看那双眼睛。

  可过了会儿,新的烦恼又来了,他觉得她快抽过去的呼吸声让人无法安宁,

  他又觉得她抽到快背过去的深长喘息让人觉得刺耳,于是深吻直至足以吞没呼吸。

  你到底要怎样,如何才能满足?

  拉开距离之后,五条悟看着她带着红晕,迷离欢畅又夹杂痛苦的脸。

  就因为你迟迟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不能满足,所以我才被你折磨,无论怎样,都不能释怀,不能满意吧?

  他如此想着,不由发出叹息。

  *

  凌晨醒来,坠入梦乡前紧紧抱在怀里的人已经离开。

  五条悟从空荡荡的床上坐起,颇有种野外夜宿,艳遇一场,酣畅淋漓之后,却发现只是黄梁一梦之后,什么都没被留下的失落。

  他啧了一声,牙痛似得抽了口气,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冲动之下都做了什么。

  实在是被气得脑子都清楚了,这样不就正中那家伙的下怀,变得和她一样糟糕了吗?

  这世界的奇妙之处,大概就在于有人失落就有人高兴,有人不足就有人圆满,此消彼长好似天生冤家。

  每次被希音找上门之后,五条悟都要不满于自己的意志不坚,还不能做到像期望的那样无懈可击,每每在与魔女的交锋里落于下风。

  与他正好相反,每次从他那边回来,希音都得因餍足愉悦,就像踱步于云端一般,

  漂浮在一种轻盈的满足里。

  高专有四个年级,区别于普通学校越是高年级班主任越是繁忙的现象,他们正好相反,一年级班主任任务繁重,四年级则闲到很可能一两个月都见不到学员一面的份上。

  希音知道这份工作是个闲差,所以又另外给自己找了件事做,她在高专设立了一个心理咨询室,设立它另有深意,但目前也只接受学生预约,解决青少年迷思。

  高专本来就没几个学生,能做咒术师的,心思当真敏感脆弱的也实在不多,因此也是经常十天半月不开张的。

  所以她有大把空闲时间可以照顾家里两个小学生。

  惠和津美纪都是走读的,每天中午都会回来家里吃午饭,希音有空就自己做,没空就让人给他们送便当。

  今天有空,心情又不错,当然是给他们准备午饭了。

  “姐姐,我来帮你!”

  走到玄关,闻到菜肴的香气,活泼的津美纪像只百灵鸟般雀跃地放下书包,小跑着进了厨房里。

  惠比她沉稳沉默些,跟在姐姐身后探着小脑袋看里面,观察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都已经做好啦,津美纪和惠帮我端出去就好。”

  系着围裙的希音向孩子露出温柔如大和抚子般的笑容。

  三个人围坐在客厅桌前吃午饭,他们这个‘小家庭’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津美纪

  会把饭菜咽下去之后,积极向希音分享他们在学校的日常。

  “最近隔壁学校的不良,会专门跑来我们校门口,找低年纪的学生要零花钱。”

  她用提起新鲜事的语气说:“所以最近女生们都会尽量结伴在一起回家,老师也让我们多注意安全。”

  津美纪人缘很好,惠却恰好相反,和自己的同学都关系平平,更没法和大一级的,津美纪的同学打成一片了。

  津美纪在同学和‘更需要照顾’的弟弟间,痛苦但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他们俩起来看外表都是纤瘦,没力气的那一挂,因此被盯上了。

  “结果真的被堵了,两个又胖又高的家伙。”

  她比了下手势,“可能是三年级,也或者是四年级吧,看起来不太机灵但好像很能打的样子。”

  津美纪善良热情,但并不软弱好欺,相反,她是经常打抱不平,外向主动的个性。

  结果,“别看这家伙瘦瘦小小。”

  她点了点闷头闷脑吃饭的弟弟,“脾气不好也就算了,力气也超大的!

  “硬是挣开我的手,几下把那两个家伙捧得哇哇叫,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津美纪回忆着小小个头的惠皱着眉头,小踩在倒在地上,小山般不良背上,说:“以后看到我们就离远点,不服气的话,也别找我姐姐,找我就好。”的样子,笑嘻嘻地评论一句:“稍微有点帅气。”

  “是些无聊的家伙。”

  惠低着头嘟囔一句,小小年纪,酷哥的包袱已经很重了——如果忽略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倒像是那么回事。

  他觉醒术式有一年多了,正是学着支配咒力强化身体的年纪。

  希音笑着说:“惠是咒术师,比普通人更强,要好好保护津美纪哦。”

  津美纪睁大眼睛,好奇地望向希音,“姐姐,所谓咒术师是什么啊,和我哪里不一样吗?”

  没等她回答,又接着道:“五条先生,还有你,惠,都是咒术师吗?”

  她是个聪慧的孩子,很久之前就意识到,自己和惠之所以会被年轻得不像样的监护人收养,是因为‘惠’身份特殊的缘故。

  “还有惠的爸爸,他也是吧?”

  惠听见‘爸爸’,就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他不是。”

  他飞快地说:“那家伙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而已。”

  这孩子由衷地憎恶着自己的父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甚尔的话,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甚至说是人渣也并不为过。

  希音摸了摸他的脑袋,感叹着说:“你父亲确实不是术师,但他相当强大,绝大部分术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自出生起,就被用可能拥有的术式和咒力,交换了强大的□□,是非常强大的‘天与束缚……”

  “关于那个垃圾老爸的事情,我完全不想听。”

  小小年纪的男孩子紧皱着眉头,不快道:“反正那家伙抛弃我,卖掉我,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