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衿被他哥“献祭”给天文学院是三天后,褚袔亲自带着他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天文与空间科学院是g大的一流学院,教授几乎全部是留学归来的学术精英。当初校长为了搭建这支教师队伍可谓是用心良苦,校园里至今流传着这样一段传说:

  一个曾在《自然》杂志上连发四篇论文的青年才俊毅然拒绝哈佛、耶鲁等一众顶尖学府的邀请,即将回到祖国投身科研事业。回国之前被记者问到将去哪里工作,该精英淡然一笑:“那得看哪里先找我。”

  冲着这句话,g大校长马上派出一队人马奔赴机场,就是为了发现目标人物后第一时间请回学校。不料这些人刚到机场就发现已经来晚了,等着接这名精英的各大院校已经开始在接机口轮流执勤了。

  校长知道前线战况吃紧后,立刻燃起斗志,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精英自小跟奶奶长大。于是火速组织一队退休老教授,奔赴精英奶奶家进行公关。那是早陪遛弯晚陪喝茶,累了捏肩闲了搓麻,甚至组建起一支半吊子乐队,老教授们负责演奏口琴、唢呐、二胡、笛子,就让奶奶当主唱!

  奶奶红歌唱了一首首终于等回了孙子,老太太也是个上道儿的,见着人就直接发话了:“你就去我们队员的学校吧,奶奶也得讲团魂啊!”

  精英孙子还没明白过来呢,吹唢呐的那位就激情演奏了一曲《抬花轿》,人也就这么被“抬”进了g大。

  天文学院的院长每天跟这样一批牛人在一起,已经习惯了见人三分笑,一见到褚袔哥俩就乐呵呵得开始招呼,一番恭维之后终于说到了重点。

  这位院长确实挺苦恼,褚衿亲眼看着他把为数不多的几缕头发从左边揉到右边,边揉边说:“要不是褚教授主动提出来,我就要难死咯!”

  褚袔揽着褚衿的肩膀把他往前带了带,“别难了王院长,我弟弟专门做美术的,回头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他说。”褚袔看了褚衿一眼,认真得说 “他很棒,能画的很好。”

  褚衿画画很好这件事,褚袔不仅单独跟他弟说,也会自信满满得告诉所有人。

  “王院长。”褚衿是肯定不能给他哥丢人的,于是接着褚袔的话茬儿道:“我第一次画壁画,所以来之前认真做了功课。壁画的主题您想好了吗?喜欢什么色调?”

  王院长看着褚衿,觉得这孩子白净又清瘦,像个刚走出校园的学生,说话做事却挺稳重的。

  跟褚袔寒暄的时候他不插嘴,但一说到今天的主题却能马上加入谈话,问的问题也提纲挈领,虽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却显得很可靠,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

  “咱们天文学院嘛,主题就是天文和宇宙,至于画星球、画银河还是画航天器,你就看着来吧!”院长也是个爽快人,“尽情发挥吧小艺术家,都交给你了!”

  褚袔把他弟留在天文学院,自己去上课了。院长带着褚衿来到一楼大厅,指着原来的壁画说:“小褚你看,这壁画建校的时候就画好了,这么多年又是受潮又是掉色,早就稀巴烂了。”

  褚衿已经看不出壁画原来的画面是什么了,整面墙壁都是灰蒙蒙一片,接近地板的地方发了薄薄的一层霉,看起来像院长的头发一般,已经放弃了求生欲。

  “王院长,有脚手架或者梯子吗?”褚衿指着高处问,“太高的地方我够不到。

  “有有!早就准备好了,一会让我的研究生小吕给你搬过来,这几天我让他下课就来找你,给你帮忙!”

  “没事的王院长,我自己也行。”可能搞艺术的都有这个毛病,褚衿也喜欢一个人安静的画。

  “已经说好了,让他给你递递画笔之类的,一个人画多无聊啊!”王院长热络得说。

  褚衿叹口气,跟孤单比起来,他更怕俩人凑一起没话说。

  褚衿想画那天的流星雨。

  自从在观景台上看到一颗颗流星割破天幕,划着银白色的长弧归于虚无后,这个画面就一直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想把这幅画面投射在墙壁上,赠与学生和看客。

  背后响起一阵金属刮过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褚衿感觉汗毛都立起来了,回头看到四个学生抬着一副一米多高的脚手架正往楼里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男生,穿着休闲鞋运动裤,荧光黄的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米白色毛衣。年轻人穿衣服可以随便搭,多么跳脱的颜色在他们身上都相得益彰。

  “褚衿是吧,我吕源儿,王院长让我这几天跟你混。”很少有人会特意在自己的名字后面都加个儿化音,除了天津人。

  “恩,我是,需要帮忙吗?”褚衿问。

  “不用,你往旁边儿站,告诉我们摆哪儿。”吕源同学招呼其他人,“来来一二三起!咱搞科研的身体不能虚!”

  褚衿第一次看见这么活泼的理工男,觉得没亲眼见过之前果然不能轻信刻板印象。

  “放这儿行吗?”吕源问褚衿。

  “可以,辛苦你们啦。”褚衿看着几个男生额角都带着汗珠,但是一个个的就是憋着不喘粗气,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谁喘谁就虚!

  “得嘞尔等退下吧。”吕源对其他人说,“我在这里随侍左右了,广宇把我书包捎回宿舍呗?”

  其他人都走了,上课时间楼里挺安静,没有别的学生。

  “同学,你要是有事也走吧,我自己也能行。”褚衿是真心不想画画的时候有个人盯着。

  “我没事儿,王院长特意让我给你伺候笔墨的,走了他扣我平时成绩。”吕源嗓音挺清脆,像个大男孩儿。

  褚衿不能害人家丢分啊,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想从上面开始画,一会要站在架子上,就请你帮我递下画笔和颜料吧。”

  “小事儿。”吕源答应得很痛快。

  褚衿画画的时候果然不会无聊,吕小书童的嘴就没停过。

  褚衿用砂纸磨平墙面的时候他说,“我天津的,郭老师是我们那儿特产,你哪儿的?”

  褚衿削铅笔的时候他说,“我普通话就儿不错了,我有一朋友,一张嘴人就能听出来他哪的。”褚衿心想,您一张嘴我也听出来了。

  褚衿开始打草稿的时候他说,“咱中午一起去食堂呗?带你看看我们学校的校花。”

  “你怎么知道校花去哪个食堂啊?”褚衿又好气又好笑,吕源这张嘴是租来的吧,话说少了会赔钱?

  “啧,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学校校花不是女学生,是二食堂窗口卖麻辣烫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