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不小心……把茶几腿,甩出去了?

  不然丛简怎么会倒下……

  秦祝脑子里一片茫然地想着,身体本能追随丛简倒下的方向,伸出手去想帮丛简身上凭空出现的伤口止血,却被对方的左手死死地握住拦了下来。

  丛简的上半身还在陆续出现更多伤口,脖子上豁开的窟窿不断往外涌出鲜红,把短促的呼吸和尝试说话的举动都给噎了回去,噎得整个人渐渐抽搐了起来。

  唯独基本上只在秦祝面前使用的左手还是那么干净灵活,特别有劲儿,牢牢地挡着他,不让他靠近未知的危险。

  “你有没有常识——”秦祝一条腿是木的,跪在地上本就找不到重心,还被丛简往外推,十分艰难地扛住了对方的力气,“必须,必须快点儿止血啊……”

  很快的,他不用费劲挣扎便挣脱了一只手,却更加慌张起来。

  他想以在学校了解过的急救知识止血,发现根本无处下手,只得整个人扑了上去,尽可能地压迫住伤口。

  汩汩涌出的液体,剧烈抽搐的肌肉,喉咙里奇怪的声音,微微翕动的嘴唇……

  秦祝想避开不看丛简在说什么,因为不可以立FLAG!可是,可是——

  “……丛简?”

  秦祝试探地喊了一声。

  没得到任何回应。

  丛简不是这样的,从来也不这样……

  只要自己喊他,他就会回答。

  秦祝想去拉拉他的手,让他像以往那样看向自己。

  他应该会马上反应过来吧?

  是因为,现在自己不能拉他的手,所以他才一动不动了,对不对?

  “丛简……”秦祝又试了一次,“丛简?”

  只要继续喊他,他肯定会听见的。

  “丛简,丛简?丛简……”

  秦祝不停地继续喊,自己都不想听那变调的、颤抖的嗓音。

  好像有什么大事似的,太不吉利了。

  琢磨着不想听,耳朵里面就像被撑裂了一般剧烈地疼了起来。

  这种事丛简不应该管管吗!

  明明平常自己的什么事他都要管的!

  现在耳朵好疼,胸口也很疼,眼睛也疼……

  “丛简!”秦祝感觉要被气死了,为什么丛简不再看看自己,管一管这些破东西……

  “丛简……”

  秦祝眨掉视线中模糊的水波,仔细地分辨着,想在丛简的眼睛里看出一些反省了、准备改正过来的意思。

  并没有。

  那里,连最后的光彩也一股脑地消失了。

  太过分了吧。

  怎么这样……

  秦祝呆呆地望着再也映不出自己的那双眼睛。

  不行,不行,不能放弃……

  肯定不会放弃啊……

  说过最爱自己的人却坚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

  不要这样。

  不对,不能只是在心里想,得大声地说出来。

  必须让丛简知道。

  “我不要这样……”秦祝提高声音,喊了出来,“我不要这样!丛简,丛简!你听见了没有……”

  一想到丛简很可能再也不会回答,他眼前就一片漆……

  黑?

  .

  秦祝被乌黑的云朵团团包围,正在发懵,头顶上传来了一个特别熟的叹气声。

  紧跟着,问话的嗓音也熟得不行:“那你要什么?”

  是丛简的声音?!

  “丛简?”秦祝抬头四顾,除了黑还是黑,没有半个人影,“丛……”

  “别喊了。”云团挤了挤他的脸,吸干泪痕后软软地蹭了蹭,“说你要什么!”

  秦祝往后缩着躲开,条件反射想抬手抹脸,及时想起了得按着丛简的伤口,没动,马上又察觉出手感不对——稍一使劲儿,按了个空?

  哎?

  “丛简?”秦祝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周围全都是黑黑的云朵,手上身上沾到的血迹也没有了,费劲地扒开云朵找寻,底下还是云,“丛简呢?丛简,丛简?”

  “就说别喊了!”从他越挖越深的云坑里扑出了一团圆头圆脑的东西,轻飘飘地拍在他的脸上,“别喊了听见了别喊了!”

  “关你什么事儿啊!”秦祝拎起在自己脸上扑腾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感觉对方有耳朵有鼻子有眼睛的,看上去十分眼熟,“你……”

  长得好像程雨雾给他画的小白熊——黑化版啊。

  他在做梦吗,还是丛简守着他的“能量”真的出现了?!

  丛简……是不是还有救?

  “不要管我是什么。”黑不溜秋的云朵小熊双臂环胸,“快点儿说,你到底要什么?”

  “要你走开。”秦祝丢下熊,继续扒云,感觉还是得找到丛简才能安心,“别耽误我找丛简。”

  “和你没关系。”秦祝把它扒拉开,“别……”

  漆黑的云团极速涌动,拥着秦祝,往上翻滚起来,伸出两条手臂将他举得很高,让他直直地面对了一张也很眼熟的熊脸。

  像程雨雾给他画的大熊熊。

  秦祝:“……”

  排除程雨雾分不清楚黑和白的可能性,他已经有点明白这是什么了。

  是丛简又可能不是丛简的一些……能量?

  “你到底想要什么?”大熊熊严肃地问,“假如你要他,就明确地说出来。”

  “他”?

  真不是丛简?还是装不是?

  是丛简的话,肯定不会这么云里雾里让人担心……

  秦祝勉强镇定下来,抹了抹脸,和对方沟通:“我要丛简平平安安地活着,像以前一样每天陪着我,开开心心地生活。”

  大熊熊更严肃了:“你愿意付出什么?”

  干吗,发誓?

  那他当然说真心话了:“什么都可以。”

  “不行。”大熊熊秒拒,“他不会同意的。”

  秦祝:“?!”

  还挑三拣四???

  丛简从来不这样好不好!

  这绝对不是他全世界最好的丛简!

  “那就全部。”秦祝来气了,“全都拿去,我只要他。”

  “不行!”大熊熊也生起气来,云朵间电闪雷鸣,非常暴躁,“你只能付出和他相等的代价来换回他,他不值得——”

  “你瞎说什么!”秦祝如今在丛简跟前脾气大着呢,别问问就是被惯的,猜想着凶得吓人的大熊熊和丛简有密切关联,顿时比对方还凶,“他就是值得!就是值得!你说了不算!”

  就是值,世界第一宇宙最值!

  “不行,绝对不行。”大熊熊双掌合拢,云团紧紧包住了秦祝,“你好好看一看,仔细想一想,你不应该,也不可以用自己的全部去交换他。”

  .

  “不是吧老板?方外之人可不是法外之人啊。”程雨雾蹲在一大块焦炭旁边,“哈喽,嘘,嘘——还活着吗?”

  “没关系,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等时间重启,这一段就会被覆盖了,让秋总出出气吧,我能理解她眼睁睁地看着家长被折磨的心情。”

  “你来凑什么热闹,不是要去见你哥吗?”程雨雾边叮叮当当地敲着什么东西边说,“快滚吧,开着你的小两轮儿滚吧。”

  好欠,不在自己面前的程雨雾真的好欠——秦祝如是想。

  陌生人也是个年轻人,不满地说:“那也是你哥。”

  “对不起,现在~不是啊~”程雨雾摇头晃脑地说,“我,两人一狗三餐四季过得很开心,不需要你们这些兄弟姐妹,有老板带我飞就足够了……老板您在想什么呢,有什么我能做的?”

  “我在想,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雷秋说着,微微笑了起来。

  秦祝眼晕——什么破镜头移动!就跟有人在按着他的脑袋来回晃似的,极其粗暴。

  记仇了,!

  “哈哈,还挺难猜的。”程雨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万一那位不认同他的决定……”

  秦祝:是啊,不认同,按头让我重新选啊,可了不得!

  年轻人沉吟:“说不定会……”

  “极有可能……”雷秋抬头看向上方,说出自己的结论,“会重新再来一次。”

  “不是吧,重新——”程雨雾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球球最疼我的阿爸千万要好好选,我可不想再掉一回十七楼了。”

  “你起码一个人摔死全家不饿。”年轻人愁眉苦脸地趴在轮椅扶手上,“我可受不了龙傲天人设了,再说我哥都要结婚了,还得重谈一次……哎我帮他换个人怎么样?”

  “全家不饿你个鬼啊!”程雨雾随手抓起玻璃罐砸他,“你倒是能想,换个人,小心你哥不当人了打爆你的脑袋!”

  “那就找你换一个脑袋呗。”年轻人接住罐子砸回去,“或者跟家长们聊聊你演技精湛装傻充愣当面嗑CP什么的,那位会愿意给我一个新脑袋的。”

  “阿爸又不会怪我。”程雨雾满不在乎地说,晃了晃玻璃罐里红色的果酱,顺手又砸了出去,“他满享受在看不到的地方被那位悄悄守着的感觉啊。”

  秦祝:?!

  两个熊孩子!快放下他珍贵的草莓酱!!那可是丛简五月份买了最好的草莓给他熬的,他想留着生日吃,都没吃上一口……

  他还过什么生日呢?

  丛简都不在他身边了。

  以后天天都是世界末日。

  镜头停顿了一下,缓缓摇向了兰莛。

  不似现在沉稳的兰莛正在熟练地擦掉脸上闪闪发光的妆容,工作人员把大捧大捧的鲜花簇拥在他周围,十分碍事,也十分滑稽。

  有人弯腰凑在他耳边说:“上次送你一束花你不肯收,这次我就送你一百束,以后还有一千束,一万……”

  是他!人渣!

  秦祝举起从两个熊孩子那抢救出来的草莓酱,重重地砸破了这个可怕的画面。

  呜,草莓酱可以再熬,老父亲看不得亲鹅子被人渣这样对待!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兰莛!

  破洞里钻出了一只比之前还黑的小熊熊:“全世界最好的谁?”

  “丛简。”秦祝吸了吸空气中酸甜的草莓味儿,故意说,“爱吃草莓的丛简。”

  小熊熊气呼呼地转身想钻回去,画面正在复原,把它卡在了中间。

  秦祝转头望向别处,悄悄伸手挠了两把它毛茸茸的后腿和尾巴。

  好Rua!

  这熟悉的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