澋琛嘴唇紧抿，侧头看向自己的皇兄。
“所以，你比任何鲛人，都更想去扶桑。离开这纷争不断的四海八荒，做个闲散帝王有何不好？”澋渊拍了拍澋琛的肩膀。
澋琛轻笑一声，“人族的史记上是怎么评价我们的？天性险猾好斗，阴怀不测，更不止于野心矣。”他垂眼向下看去，鲛人军队的钢戟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烁。
澋琛接着说：“你看看这些鲛人，表面上种族血脉相连，团结一致，实则暗流涌动，各自心怀鬼胎。就算避开其他种族来到扶桑，鲛人的内斗就会停止吗？”澋琛叹口气，讪笑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从最差的出身，爬到最高的位置。可是，就算你拥有震慑所有鲛人的‘天赋’，依然不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澋渊食指点了点澋琛的胸口，打断他的话，“这个地方，是最难测的。不要妄想改变别人的心。不听话的人，留着也没用。”
澋琛一愣，“你什么意思？”
“皇弟和我费这么多口舌，不就等着请君入瓮吗？”澋渊意味深长道，“我们合作吧。”
……
海面上，所有鲛人都向上看去。
只见半空中的二人，又打将起来。
之前处于劣势的澋琛，逐渐占到上风。
离洛皱眉看向速度越来越慢的澋渊，又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
遇宁就像睡着一样，依然双眸紧闭。
鲛人士兵的剑戟威慑似的拍在他肩头。离洛狐狸眼微眯，碍于遇宁，他决定不轻举妄动，只红眸冷冷地看向眼前的士兵。
年轻的鲛人被狐王的气势震住，身子一抖，手里的兵器向后退了几分。
突然，众人发出惊呼。
只见澋琛出掌迅速，疾如闪电，一道道残影砸向澋渊的胸口。
澋渊竟无法招架，直接向下跌落，而澋琛手下动作不停！他低吼一声，一脚踹向澋渊。
受了十足十的力量，澋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男人红色的长发凌乱飞扬，遮住了脸庞。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玄色身影，他们曾经的帝王，就这样沉入大海，就此陨落。
巨大的水花掀起，澋琛以胜者的姿态跃至鲛人们面前。
直至海面归为平静，鲛人们意识到，他们的新任帝王，诞生了。
士兵们举起钢戟，振臂高呼。
澋琛本就苍白的脸上，绿色的眼眸如蛇一般闪烁着贪婪和激动的光芒，他张开手臂，迎接着众人的欢呼膜拜，身上的银色盔甲熠熠生辉。
“怎么可能……”汘渝摇着头，红眸含着泪水，颤声道，“不，不会的……”
来到这里前的最后一刻，她都在哀求自己的母族，直到他们答应。
只要澋渊归顺，她依然会辅佐他成为海皇，助他排除异己，实现他的抱负和野心。
只要他活着。
“阿渊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汘渝刚要上前，就被身旁的南海王后大力拽住。
“渝儿！”王后低声道，对她摇摇头。
汘渝怔住了。因为母亲的眼里，只写了四个字。
局势已定。
她不再挣扎，出神地看着海面。
片刻后。
“啊——好痛！”人群中有人发出低呼。
那鲛人浑身痉挛，捂住胸口颤抖地蹲下身。不待其他人询问，周围的鲛人们竟接二连三的出现相同症状。痛叫声此起彼伏。
离洛看着眼前包围他们的鲛人士兵陆续倒下。突然的疼痛让人身鱼尾的他们不断挣扎，尾巴扑腾着，掀起阵阵水花。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鲛人族，此刻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母亲！母亲！”汘渝搀起险些晕厥的王后，还没来得及查看母亲莫名的伤势，自己的心脏也突然钝痛。
汘渝美艳的脸上瞬间布满冷汗，原本鲜红的嘴唇霎时没了血色，她颤抖地弯下腰，捂住胸口。
怎么回事？
难道是……
她神色一滞，抬起头看向澋琛。
远处的男人并未有任何异样，绿色的瞳眸深不见底，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挣扎的同族。
澋琛缓缓抬起胳膊，做了一个手势。
“杀！！——”吼声同时从鲛人中传来。
汘渝缓缓回头。
只见钢戟贯穿了旁人的身体。
她的南海军队，还有手无寸铁的亲眷，悉数倒在血泊。
她才注意到，还有好些鲛人，与澋琛同样身体无恙。正是他们，拿起兵器，对准了其他无力挣扎的同族。
她知道心脏为何疼痛了。
是天赋。
是四海之下，鲛人中最强的能力。可以让任何鲛人被震慑，如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这个天赋的使用，在历史上都没有出现过几回。
这些鲛人们，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天赋”的恐怖。
血浆附着在东海之上，蓝色的海水变得鲜红。天地间，尖叫声、痛哭声、皮肉的破开声，此起彼伏。
本是鲛人的栖息地，却成了他们的火海炼狱。
汘渝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阿渊……”她喃喃道。
最近一代的鲛人族中，继承这一天赋的，只有澋渊。
他还活着。
直到此刻，汘渝的脑海里想的还是曾经的爱人。
她急忙回头向澋渊消失的海面看去。
只见海水轻轻摆动，而后浪花掀起，男人跃出海面！
玄色衣衫随风摆动，红色长发垂在肩头，俊美的脸庞沉静如冰，湛蓝色的深邃眼眸凝视着眼前的混乱。
他就像浴火重生的……鬼魅。
“阿渊！——”汘渝对他喊去。
可“渊”字还未落地，喷涌的鲜血洒在了她脸上。
血珠落入她的眼睑。不适感并未让她闭眼。
汘渝瞳孔收缩，眼睁睁地看着，南海王后被钢戟贯穿胸膛。
银色的刀锋转了一圈，又被拔出。
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永久定格在王后脸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和女儿道别。
曾不可一世的王后，生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小兵手里。
“娘！！——”
汘渝大喊。这位被鲛人敬仰的海后，那张永远骄傲又美艳的脸，此时破碎不堪。
而她的哭喊淹没在无尽的厮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