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
冰凉的触感落在脸颊上。我渐渐恢复知觉。
是雨声。
我嘴唇翕动着，让雨水滑进口中。灼热感逐渐缓解。
这场雨救了我。
雨水从淅淅沥沥变得滂沱。大颗雨珠打得树叶子哗哗作响，砸在身上隐隐作痛。
是娘在为我哭泣吗？
我就像濒死的鱼儿，重获新生。可我并未适应重新运转的身体，只觉血液上涌，四肢沉得让我无法动弹，眼皮也无力睁开。一股强大的气力在体内运转，找不到出口后，只能憋在胸腔，令我十分不适。
还未思考这从何而来的气力，便听到由远及近的对话。
“在这里！”一人说道。闭目的我感受到照在我身上的光线。
另一人低声问：“……是死是活？”
“估计是死了。”
此时，二人已经站在我身侧。
警觉的神经刺激到体内的能量。我瞬间睁开眼睛，一下坐起。
那两人被我吓了一跳，手里照亮的夜明珠也掉在地上。
我想伸手攻击离我最近的那个，可思维快于行动，刚才那股力量在我体内突然运转，未等我出手，那人便抽搐着倒地。
怎么回事？
另一人见状，赶忙跪地：“殿下，我们是汘渝公主派来寻您的。”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是鲛人。
我控制住那股力量，那人才停止抽搐，只面色苍白地捂住胸口，惊恐地看着我：“天赋……”
“什么？”我皱眉道。
他对上我的视线后，急忙俯身叩拜。
二人如实相告，我才得知何为“天赋”。
四海之下，鲛人中最强的能力，专属于上位者的天赋，竟让我这个半人半妖，他们眼中的杂种继承了。
多么可笑！
“怪不得我没死成呢……”我冷笑一声。低头才发现那两个鲛人还在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我思忖片刻，面无表情地再次启用天赋。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缓缓道：“反正你们也是一死。不如死得其所。”
我要好好掌握这个能力，这两个倒霉的，便用来练手。
我的心脏狂跳，难抑的兴奋和快感充斥着大脑。
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至他们停止呼吸，我才停下来。
我抬起手，本想抹去脸上的雨水，摸到的却是笑到僵硬的脸。
我愣住了。夜明珠惨白的光芒下，鲛人扭曲的面容让我一下回过神。
疲惫感突然席卷全身，伴随而来的是心脏强烈的钝痛。
我缓了好久才勉强直起身。难道是“天赋”的反噬？
这力量，还操控了我的意识吗？
轰隆一声，闪电划破密布的黑云，弧光像一把利剑直插乱葬岗，照亮尸体堆起的一座座山，让他们的死状暴露在黑夜。
在水泡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脸。
一头如血般的红发，蓝色的眼珠透着阴冷的寒光。
这才是妖该有的样子，对吗？
到底是“天赋”放大了我心中的恶，还是我本就如此阴险狠毒？
但我无暇思考更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棋局已经布下，该落子了。
我回到海下。汘渝激动地抱住我，颤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她在等我。她背后的南海也在等我这个离死不远的驸马。
那我便将计就计。
很快我和汘渝成婚了。
南海公主的婚礼，奢华隆重。澋炎的皇子们，向我投来嫉恨的目光。
他们都没想到，被剖开鱼尾的我还能回到海里，并得了势。
“恭喜啊皇弟，终于回归族谱宗籍了。”
“那是咱们皇弟‘嫁’得好啊！不仅有了姓，还直接从奴隶变皇子！”
“这就叫山鸡变凤凰！哈哈哈——”
我并未理会，只浅笑着将喜酒饮下。
“神气什么，看他还有几天活头。不就是南海的傀儡……”
他们的这些话，和我所经历的苦难屈辱相比，又算什么？
我看向身侧的汘渝。
一袭红妆，美艳动人。
可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知鸢素丽的脸庞。穿上嫁衣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阿渊，”汘渝娇俏的脸颊泛起红晕，“我好看吗？”
“好看。”
我还在幻想什么？
奢望的代价，还不够惨吗？
……
在南海势力的暗助下，我迅速打击皇子们的势力。设计、陷害、阴谋，让他们分崩瓦解。澋炎虽居于高位，但各方虎视眈眈，他的权力已现松动之势。眼下，便是扳倒他的最佳时机。
“我势必打开结界，让鲛人上岸！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黑暗中，我在支持者面前呐喊，表达我的决心。
这是千百年间，鲛人们不曾妄想的。女娲的结界，压制住了妖族最原始的欲望和野心。
我的决策以及对人族军队情报的掌握，得到了更多鲛人的支持和拥护。
我果断出击，与权臣里应外合，此时的皇权，逐渐架空。
澋炎自知大势已去，只能将我封为太子。不然，强弩之末，他还有几天活头？
同时，南海那边终于发现了异样。
我这个混血杂种，他们的傀儡，怎么还没死？
如此，也该到我下最后一步棋了。
我来到皇帝寝宫。诺大的宫殿，空旷冷清，只能听见我的脚步声。澋炎瘫在宝座上，脚下是歪倒的酒杯，琼浆玉液撒了一地。
“父皇。”我眼含笑意，拱手作揖。
澋炎眯起眼，看到是我，冷哼一声，接着往嘴里灌酒。
“父皇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千子民还仰仗着您呐！”我故作惋惜道。
啪——酒杯摔碎在我脚边。
“啧啧，”我摇摇头，“我这个与您毫无血缘的野种，不仅要姓澋，还要叫您父皇，身份高贵的您，肯定很不甘心吧？”
“唔——！”澋炎脸色瞬间苍白，他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跨过一地狼藉，一脚将他踹下皇座。看書喇
澋炎咬牙切齿道：“天赋……竟让你这个孽畜继承了！你娘，就是个贱人！”
我一拳捶在他脸上，听到他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喷了一地，我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起。男人原本俊美的容貌，此时五官歪斜，布满脏污，肿胀不堪。
我刚要挥下一拳，他哑着嗓子接着说：“你知道上一任天赋者是谁吗？”
我动作一滞，随着他的话，瞳孔瞬间收缩。
“就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