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董？”慕轻棠轻轻唤了一声，嗓音里仍然涌动着担心。
“孩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顾慎则默了默，嗓音沙哑哀然地问，“你嫁给商家小子，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没有谁强迫你这么做吗？”
“顾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电话另一端的慕轻棠，心脏用力收缩了一下，强迫自己的声线平稳，不漏破绽。
可天知道，她此刻的心都多难受，多煎熬。
“孩子，你是听潮最爱的女人，他一直把你当他的妻子一样看待。我心里……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儿媳妇，我的家人。”顾慎则每个字都说得情真意切，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可就是这样，慕轻棠心里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放弃了听潮。为什么要放弃他？你们可是为彼此都付出过性命的人啊！”顾慎则苦苦诘问。
“顾董……之前记者发布会的事您也知道的。顾总已经当着全国国民的面说要娶白懿了，我若再上赶着……就太不自量力，太惹人嫌了。”慕轻棠笑得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她已经把顾听潮彻底放下了。
不作不闹，不悲不喜，却要比歇斯底里的疯狂更恐怖。
“不……不对！”
顾慎则是过来人，而且他也钻心刻骨地深爱过顾听潮的母亲，深谙情为何物。他也是看着他们一路过来的，慕轻棠的说辞根本说服不了他！
“是不是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是不是你必须离开听潮？！”
“……”慕轻棠心口一刺，缄默。
“是商震逼你的？他肯出手救听潮……是不是和你谈了什么条件？条件就是……让你嫁给他？！”
顾慎则何其聪明睿智的人，他们这些后辈现在玩儿的，俨然都是他年轻时玩儿剩下的。
当年他还有司烨他们这一帮经历的爱恨情仇，远远要比他儿子所经历的惊心动魄千万倍，他们这才哪儿到哪儿。
“没有，顾董，您想多了。”
慕轻棠红着眼圈微笑着说，“商总一直对我有意，这件事我五年前就知道了，毕竟我离开听潮后，我和孩子们……一直都是由他照顾的。”
“孩子，我很抱歉……”顾慎则听了这话都是一阵心酸。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再帮他儿子挽回慕轻棠。毕竟五年前顾听潮犯下的错，真的让人难以原谅。
“商总对我非常好，我也觉得，我和他在一起远要比我和听潮在一起合适。而且现在将军府、皇室都在盯着您们这边，我觉得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毕竟走到今天，大家都太不容易了。”
顾慎则抽了口寒气，小心翼翼地问，“慕小姐，你……真的爱商震吗？”
“爱不爱的先不论，但商总确实是最合适我的人。”
“那你……还爱听潮吗？”
慕轻棠左手死死攥着手机，右手用力摁着胸膛，心脏的位置。这样用物理性的方式压制着，那种钻心刺骨的痛就好像能缓解一点了。
“顾董，人的一生不能只有爱情。我有事业，有儿子们，我不是一定要和顾听潮在一起才可以，也不是没了顾听潮就不能活。”
“可你也看到了，听潮没了你他怎么活？！”顾慎则向来沉稳持重，可此刻也不免动了情绪。
“总会好起来的，时间久了，他就会觉得不是非我不可。”
慕轻棠深吸了口气，把心一横语气骤冷，“顾董，我还要照顾孩子不能和您多谈了。请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慕小姐，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顾慎则一拳打在墙壁上，胸口闷重地起起落落，“你离开了听潮还不算，你还要让听潮不能和他的儿子们相认，还要我不能抱我的亲孙子，不能让孩子们认祖归宗！”
“慕小姐，你这么做不觉得太残忍……太自私了吗？！”
轰隆一声，仿佛瞬间从天而降一道闪电，劈中了慕轻棠。
她脸色僵白，站在那儿一动都不能动了，好像四肢、大脑、血液、骨骼……全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跟听潮分开了，我虽然不甘心但也都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你要带着慕斯和君君，跟商震那个腹黑歹毒的小子生活在一起，让孩子们管他叫爸……我死也不能答应！他们明明是听潮的儿子！是我们顾氏的血脉！他们怎么能认贼作……”
忽然，电话那边顾慎则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董？！顾董？！”慕轻棠顿觉情况不妙，大声呼喊顾慎则的名字。
“董事长！您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齐秘书的声音，慕轻棠惊惶的心情稍稍得以放松，但还是非常担心顾慎则的情况。
“我没事……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顾慎则的声音疲惫不堪，带着丝丝颤音，这完全就不是休息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
“齐秘书！顾董情况怎么样？要不要紧？！”
“慕小姐，董事长在那边休息呢，我能与您单独聊几句吗？”齐秘书声音还是温和的。
慕轻棠莫名的心里一紧，“好，您说吧。”
“现在，董事长已经知道了，您的儿子们是二少爷的亲骨肉。您瞒了这么久，独自拉扯了两个孩子五年，真的太辛苦了。”
齐秘书顿了顿，仍然是平和的口吻，充满关怀，“如果您真想为了孩子们好，就应该让他们感受到完整的亲情。让小少爷们知道他们不仅有妈妈，还有爸爸，和爷爷，这样孩子们才能有个完美幸福的人生，才能在快乐幸福地长大。”
“齐秘书，事情没您想的那么简单……”
“商氏，从来都不是什么福地洞天。商总对小少爷们再好，也毕竟不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还是隔一层的。”
齐秘书语重心长地说，“慕小姐，就算您对顾总，对顾氏有意见，也希望您不要把孩子牵扯进去。他们最起码应该拥有，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的权利。”
挂断了电话，慕轻棠睨着黑漆漆的屏幕，感觉自己仿佛被吸进了无穷无尽的黑色深渊里，一点点往下坠去，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这时，房门打开，洛傲岚刚好穿戴整齐地从外面走进来。
“轻棠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咱们约了盛都第一小学的面试呢，该出发了！”
忽然，她见慕轻棠眼圈红得令人心疼，匆匆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好冷！冷得像握着一块冰！
“轻棠，你怎么了？脸色好差……是不是病了？”
洛傲岚担忧地伸手轻抚上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不然咱们今天别去学校了，我们先去医院吧！”
“顾董……已经知道慕斯和君君，是听潮的儿子了。”
慕轻棠魂不守舍地幽幽开口，“我们一向瞒得滴水不漏，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洛傲岚猛地一怔，她本就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如今慕轻棠突然一问她更是无力招架，整个人像漏电了的机器人彻底打了蔫儿，头有气无力地深深耷拉了下去。
“对不起……慕轻棠……”
见洛傲岚突然向自己道歉，慕轻棠顿觉心惊，用力睁着泛红的眼睛，“傲岚，你……你早就知道了？”
洛傲岚愧疚地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了，是在那天……顾总把你从火灾现场救出来的那天知道的……我本来想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可你那段时间，因为和顾听潮分手，又因为他生病，所以我怕刺激到你……就一直瞒着，没跟你讲……可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只是怕给你添心病！”
“傲岚，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那种遇到一点困难就逃避，遇到一点挫折就崩溃的人吗？”
慕轻棠扶额，只觉一股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顾听潮已经知道了，可那次他晕倒前他们见面时，他为什么对孩子的事绝口不提？
难道，他也怕他戳穿这一切，会让她心里难受吗？会让她感到负担压力吗？到底要多深多卑微的爱，才能让他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们，却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慕轻棠一寸寸弯下腰，只觉呼吸窒闷，整颗心脏都仿佛燃烧成了火焰。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再次奔赴向顾听潮，那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没事傲岚，都过去了。”
慕轻棠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小姐妹，她就算怨这世上所有的人，哪怕怨她的儿子们，她都不能怨洛傲岚，她唯一的朋友。
“轻棠……你会……让顾听潮和小少爷们相认吗？”洛傲岚泫然地问。
“我想，但是你觉得合适吗？”
慕轻棠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让他们相认，不但是在为难他，也是在为难慕斯和君君。还是等到听潮脱离生命危险后再说吧。”
*
下午，慕轻棠和洛傲岚带着两小只来参加盛都第一小学举办的面试会。
这所小学在盛都的地位仅次于斐国皇家小学。原本商震是想把两个孩子安排进那里的，是慕轻棠一再坚持，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这里。
但即便如此，能够就读这所小学的孩子出身依然很高，可以说非富即贵。
听说，韩惟的一双儿女，小时候就是从这里毕业的。相比于皇家小学的贵族范儿，为出国留学做准备。这里更注重抓的是孩子们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是非常合慕轻棠心意的。
这边校委会面试家长都是一对一的，而且一天只接见二十人，今天又赶上是周末，所以学校里的人并不多。
慕轻棠牵着慕宴斯的手，洛傲岚牵着慕宴君的手走进学校大门。
两位小少爷刚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瞩目。
哪怕他们已经足够低调，但太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光芒难掩。
就在这时，慕宴君突然顿住脚步，桃花眸瞠大了几分，牵着洛傲岚的小手攥了攥。
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熟悉的，纤细的背影，从她视野中像一缕流云轻轻飘过。
“怎么啦君君少爷？”洛傲岚俯下身温柔地问。
“没、没什么。”慕宴君神似回笼，淡淡地说。
“是不是因为妈咪要去面试，你替妈咪紧张了？”慕轻棠笑盈盈地问。
“弟弟你别担心，妈咪一定会成功的！”
说着慕宴斯踮起脚尖，扬起小脸深深看着慕轻棠，“妈咪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女人！妈咪是超人！么么哒！”
“妈咪，我们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慕宴君一张可爱的小脸写满了认真。
面试时间到了，慕轻棠对着镜子补了个美美的妆，怀揣着一丝紧张走进会场。
洛傲岚则守着两个小家伙等在走廊里。
本来洛傲岚的意思是再带几名保镖贴身守护小少爷们，但慕轻棠觉得那样太高调太招摇了，还没开始上学了先摆起了架子，比他们高身价的家长也还没这么干。所以除了司机外，今天只有他们俩跟着过来。
可洛傲岚却心如明镜，她知道慕轻棠是在用这种阴晦的方式，在试图与商氏，与商震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她虽然留在商震身边，却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她不会跟那个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两位小少爷，我带你们去餐厅吃蛋糕，喝果汁好不好？”洛傲岚眨巴着明媚的眼睛问。
“我不饿洛阿姨，谢谢。”慕宴君礼貌地回应，像个小绅士。
“吼吼吼~我看是洛阿姨你想吃吧？”慕宴斯笑嘻嘻地露出两排小白牙。
“啊啊啊好吧好吧，老阿姨我确实饿了，我为了服务你们俩小子还没吃东西呢，就当陪我吃行不行？”
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牵着洛傲岚的手向餐厅走去。
“洛阿姨，顾叔叔的病……怎么样惹？”
慕宴斯轻声问，“之前我看妈咪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没敢问她怕让她心情更不好。所以洛阿姨，你能告诉我，顾叔叔的情况怎么样了吗？”
突然，慕宴君瞳仁又是一缩。
那么漂亮柔弱的小身影，又在他视线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