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廷霞等人看到耿新天，脸色有些尴尬。
但来都来了……
“支书，你也在呢，我们想来问问成绩。”郭廷霞将藏在身后的大白兔，放在了院子里的磨盘上。
其他的人依样画葫芦。
耿新天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看看柳想想。
“你快出来看看。”
“好！”柳想想把盛起来的鱼汤锁进碗柜里，捞起身上的围裙擦干净手，走到耿新天身边的
她看看院子里的知青，又看看堆放在磨盘上的麦乳精，大白兔，进口饼干。
眼角余光瞥到耿如歌扒着大门望着大白兔舔嘴角。
这些知青的家境不错嘛，这个时代最好的东西都在她家的磨盘上。
“卷子我才拿到手，晚上才能判出来，要是我发现及格的人给我送过礼，那就判她不及格……”
知青们懊悔不已，为了不暴露自己，暗搓搓的推了郭廷霞一把，撒腿就跑。
郭廷霞扑到磨盘上，把自己的东西藏起来，顺手把其他人的东西都收了，不敢去看柳想想，低着头提着东西去追知青。
耿新天叹了口气：“郭知青是个傻的。”
“可不。”郭廷霞挺喜欢当冤大头，其他人也掌握了她这个习性，把黑锅往她身上一推就跑了，牺牲她一个，成全大家。
死道友，不死贫道，自私的典范。
郭廷霞不负众望，把东西带走。
十二个知青里面，自己现在差不多见了一半。
只有章汇人品还不错，其他人……
呵呵。
柳想想把饭菜端上桌，张罗耿新天吃饭。
今天中午的耿如歌特别安静，毫无存在感，吃了三碗米饭，就放下筷子去老太太房间了。
耿新天一头雾水：“如歌那丫头咋了？”
“回头我出门，给她买点大白兔回来。”
“真的吗？”耿如歌从老太太房间里探出个头。
“大表姐，你没骗我。”
“你尽心照顾你姥，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买点大白兔感谢你也是应该的。”
耿如歌欢呼一声，跑过来端起自己的碗去厨房。
她要再吃一碗庆祝一下。
耿新天一脸不赞同：“她在这里比在家里都吃得好，还买什么大白兔，那是咱乡下孩子能吃的？”
耿如歌刚盛了一勺饭，听到这话心都碎了。
这两天吃得好喝得好，她都忘记自己是个农村孩子了，爹说得对，大白兔不是她一个农村丫头能吃的。
还是多吃一碗饭吧，耿如歌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米饭，拿勺子压得结结实实，发现还没满，又添了些，压瓷实。
端着白米饭出去，坐在自己的位置跟柳想想表态。
“大表姐，我不想吃大白兔，白米饭就挺好，甜甜的，特别香。”
“白米饭是白米饭的香味儿，大白兔有大白兔的甜味儿。”
莫说了，莫说了，眼泪都架不住了，耿如歌一边往嘴里塞大米饭一边吸鼻子。
耿新天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吃白米饭还把你委屈成这样，我看你还是别吃了。”
耿如歌惊恐的抱着自己的白米饭，下意识的朝柳想想看过去。
柳想想忍俊不禁：“该吃饭，吃饭，该吃糖吃糖，乡下丫头又如何，我吃大白兔吃得都不爱吃。”
“那是你，如歌可没有那样的本事。”耿新天摇摇头。
如歌出生的时候，老丈人都不在了，连学医的门槛在哪里都没摸到。
家里这么多孩子，跟着老丈人学医的不少，却只有想丫头一个人跟老爷子学出来了。
柳想想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擦嘴：“如歌还小，一切都来得及，如果小姑父不嫌弃，我打算教如歌从小学学起。”
耿如歌含着米饭眼巴巴的看着柳想想，大表姐吃了多少糖啊？
如果自己能吃到大白兔，一辈子都不腻。
耿新天有些头疼：“想丫头，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知青都下乡了，读书没用啊。”
“那也不能让如歌做一辈子睁眼瞎，你就说愿不愿意吧。”柳想想起身去茶几上拿了个苹果过来，两只手那么一拧，苹果整整齐齐的裂成了两半。
她把一半摆在目瞪口呆，嘴里能塞得进去一个鸭蛋的耿如歌面前。
耿新天同样惊讶得合不拢嘴，自己去拿了个苹果试，根本掰不开。
柳想想亲自指导耿新天掰开了一个苹果：“小姑父，这是初中会学到的物理知识，摩擦力和杠杆的作用。
读书能让人明理，还能增长智慧，压在咱们头顶的乌云终究会被风吹散的，未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耿新天放下苹果，掏出香烟抽起来。
想丫头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冲击，他得缓缓。
耿如歌茫然，又有些向往。
读书就能成为大表姐那样能干的人，她想试试，扒了几口饭小声嘀咕：“大表姐，我娘说姥没读书，她没读书，我们也不用读书。”
“养儿不读书，不如养头猪，三代不读书，养了一屋猪。”柳想想摇摇头。
“不说远了，就说你大舅家，大舅有文化，教了自己几个孩子，现在大舅在公社工作，把二哥三哥带了出去。
如果不是大嫂生病他们家拉了不少饥荒，日子应该是屯子里最好的。
家里有挣工资的，也有挣工分的，没有一个人吃闲饭，这样的家庭条件在农村是独一份儿的。”
再看看你家，小姑父这个支书是蒙阴得来的，现在都岌岌可危了，未必能传到下一代。
而且时代会变，没有文化，还不肯学习就把路走死了。
“如歌很聪明，也很孝顺，值得更好的人生，如果你们没有兴趣那就算了，现在形势不好，咱们一起猫着吧。”
如果耿新天连这么点事儿都想不明白，那她就不会把日化厂的重心放在村子里。
而是会走出去。
耿新天将烟头丢在地上：“我想想。”
耿如歌暗搓搓的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拽拽他的衣服，爹，我想读书。
耿新天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大舅哥家和自己家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不是没有对比过，也不是没想过送如歌去读书。
可条件不允许。
想丫头提出来了，他这个当姑父的很高兴，媳妇没白疼她。
但他也要考虑一下现实情况，想丫头离婚了，带着老丈母娘一起生活，已经帮他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如歌在这里吃住，已经让三舅哥四舅哥家眼红了。
再让如歌跟着她学习，便宜都让自己家占了，大舅哥不会说啥，但二舅哥，三舅哥，四舅哥肯定不能忍。
况且读书不是一天的事情，需要花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想丫头肯定会再婚，那如歌就成了她的拖累……
想丫头已经有老太太拖累了，再有一个如歌，他心里不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