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灵瞬间坐直, 紧捏着手机。
坐在她身后的男人，好整以暇看着她动作，肩前忽然落空, 他顿了下，看见小姑娘紧张的神情, 还是任由她继续。
她缓下心跳, 声音听不出大碍, 平静应下：“我来看望祁序哥了。”
祁序垂眸, 看着小姑娘掐紧的手，指侧都起了点微不可察的红。
他伸手, 搭住她的手指，不让她继续自己掐自己。
江若灵手指陡然被他轻轻牵住, 没有握紧，只搭着在手指间。
电话那头韩景成哦了一声，“正好, 开下门。”
“……”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祁序。
“出来领给你俩点的饭，早吃完早休息。”
江若灵那颗吊起的心, 才算完全平复下去，应过韩景成后，她轻拍了下他掌心, 站起身去开了病房门。
回来时，提着两个塑料袋。
刚把食物盒从袋子里摆出来，她搬了个小凳子靠在他床边坐下。
只是转个头的功夫, 祁序帮她把筷子拿出来, 掀开盖。
他眼皮稍抬, 专神看着她：
“很紧张？”
江若灵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我以为是我哥来了。”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餐具，莫名不敢看他，微低着眼吃完了。
总觉得有点愧对。
吃过午饭，她盯着他入睡，医生叮嘱过他必须要休息好。
她也在旁边的躺椅上有些发困，见他睡了，才悄悄打了呵欠，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手里的书，眼皮打着架。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好像失去意识了，困意铺天盖地袭来。
等到睡醒时，是她设置的高音调手机铃声响了。
江若灵立刻条件反射起来，伸手揉了下眼睫，模模糊糊看清身前有个男人似是拿着她的手机，尖锐的铃声已经停止。
没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大病床上，被褥柔软。
“几，几点了？”
祁序等她视线清晰起来，看眼外面的沉沉夜空。
“天黑了。”
江若灵一怔。
她的时差还没能完全调整过来，但一觉睡到天黑也太夸张了。
还是说，潜意识里知道他会一直在，所以她的睡眠质量难得还不错。
她扯了扯被角，抬眸看祁序。
他怎么也不叫她。
“没忍心。”祁序见她微怔的神色娇嗔，语调缓缓略带笑意。
言外之意就是。
小朋友睡得太香了，他不忍心叫醒她。
江若灵猝不及防脸红了点。
这么说，难道自己睡着期间，他一直看着她吗。
……
天。
也不知道自己的睡姿、睡容如何。
她懊恼着起了床，把被子叠好，闷闷想着，没有再和他说话。
祁序见着小朋友忽然把后脑勺对向他，尽管把被褥都收拾好了，也坚决不转向他的方向，两手似是在轻拨弄头发。
他有些好笑，上前，倾身对视上她下意识看过来的眼神：
“怕什么。”
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别担心了。
平时也好看。
她看着他漆黑的双眼，脸烫起来。
“……”
他说话的神情，也太认真了。
江若灵缓缓移步走过来，提上自己的包，见他也一身白衬衣西裤，疑惑问：“祁序哥，你今晚就出院么？”
祁序点头，把她的包拿过来，包里都是一些书本和笔。
“你不是有新资料觉得晦涩难懂？”
她被他说得脸热，手上也没有包带可以掐紧，只好抬着一双眼看他。
他一定是看了自己那些书。
她在发愣思考的时候，随手在纸条上写下一句——“好难学啊！晦涩的知识真要命”。
之后困意上来，她随手塞进书里，也没多管。
“现在去哪？回家吗？”她问。
“不是很紧张？”祁序看她一眼，步速放得和她一致。
江若灵弱弱应下，这点确实自己不能给他公开。
于是也没再多问了。
等车停下之后，已经驶入了他家的地库。
就在她家对面的，那个他家。
江若灵上楼时，目光望了一眼对面自己家亮起的灯。
莫名有些心虚。
她很快撇开眼，没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跟着他进了书房，一人一桌就近忙起来。
时间不早了，她和祁序可以待的时间并不长。
江若灵打开笔记本，处理了下导师发来的邮件，才开始重新看资料。
祁序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温声提醒她一些注意点。
她刚刚看了会新资料，还有些头疼，马上又要忙起来的节奏了。
始料未及抬眸便见他清冽的身影，下颌线清晰，他站在她身侧，动了下桌面的鼠标，给她划出那一块的高亮部分。
在他的细心且言简意赅的讲解下，她很快摸明白了这块的入门点，没什么难度地把这些简单重温一遍便跳过。
中场休息时。
祁序出去，轻带上门，用新买的情侣杯装了水。
江若灵刚才头脑风暴跟上他简洁明了的思路，有些用脑过度了，现在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举着手机缓慢戳着。
徐烟给她发来了许多信息。
她回柏南没两天，徐烟早早收到消息，现在正在不厌其烦多番劝说她跟自己出来聚会。
好说歹说也将近一年没见面了。
但江若灵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有刚和男朋友确认关系没两天，就把他抛在一边去和朋友出行的道理吗。
万一男朋友寒心……
可看着徐烟不停发过来的消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个卖萌的表情包。
好吧。
她拗不过徐烟，还是松了口答应她。
两人约好的行程不长，就一天一夜，坐船去岛上玩。
次日就可以往返。
江若灵回完消息，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转头，对上他的眼神，他随意拿了两杯进来，杯壁上的图案显然是情侣款。
祁序把粉色杯子轻放在她桌边。
江若灵趴着的脸立刻直立起来，揉了下脸。
看着这两个情侣款色的水杯，她恍惚了一秒。
好像是此刻，终于有了一种，他们在一起了的实感。
江若灵垂眼抿了一口水，水温恰好，不过热也不冷，是有点甜的温白开。
她余光看着他坐下，脊背宽阔直挺，倚靠在椅背上。
酝酿了好一会儿，江若灵已经把水喝了大半，她转过头看向他。
对上他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略带深意。
“祁序哥……”江若灵刚叫出一声称呼，眼皮跳了下，忽然又说不下去了。
这件事说出来还是有点太残忍。
祁序没有催促，仍柔缓看着她，垂眸饮尽杯子里的水。
小姑娘酝酿这么久，都没敢抬头看他。
究竟是什么事呢。
“有个小事，就是，”沉默了下，江若灵边说边眨了眨眼，“我和朋友约了明天下午出岛玩，一天一夜，后天就能回来的。”
江若灵说得恨不得就立起三指作发誓状。
祁序看着她，耐心听她说完，没言语。
似是有半晌的光景，他眼睛深沉，意味不明，似调笑又似自嘲：
“厌倦我了？”
江若灵把头摇得很起劲，“绝对没有！”
对谁厌倦，都不可能对你。
祁序见她似是头摇得不想停下一般，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大掌完全覆盖住她柔顺的黑发，控住她的动作，轻轻抚了两下。
“好，相信你。”他说。
……
江若灵最后卡着家里的门禁点进去，恰好在大厅撞上吊儿郎当打着游戏的韩景成。
韩景成懒散抬眼扫了一下她，没看见什么不同异常的地方。
随意叮嘱了下平常的话语，便不再管她。
她松口气，上楼简单整理下明天出行的包，收拾好自己后便躺上了床。
身体陷进绵软的被窝，凉丝丝的空调气温环绕。
连带着被子和身体都是微凉的。
可她的脸却热得有些不像话。
这两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实在太梦幻了。
尤其是在一起后，他对她的所有细节。
拥护温柔的动作、包容的言语和眼神、耐心的声音，以及那两个情侣色的昂贵水杯。
难以想象，他这样成熟稳重的人，谈起恋爱来，居然也会买情侣款的东西。
甚至是平常最能用到的水杯，每天都能用。
而且，杯子还谐音“一辈子”。
她想着，忍不住把头埋在枕头里笑起来，清脆的笑声被蒙得闷闷的。
他也很在乎她。
次日。
祁序开车送她到和徐烟约好的地方。
江若灵抿着笑挥手对他说再见，转身离开，背影看着不是很留念，潇洒极了。
祁序坐在车内，看着她欣悦的背影，不禁想起前一晚她像是赌咒似的疯狂摇头说明。
——“绝对没有！”
他低笑了声，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驱车离开。
……
江若灵和徐烟一起上了船，看见远远等着人的少年背影，有些熟悉。
见那人转过头来，熟悉的轮廓侧影。
是徐烟的男友盛坛。
盛坛已经朝她们迈步走来。
“这么久没见，这就是你的想我么？”江若灵偏头看向徐烟，“叫我来当电灯泡呀？”
徐烟不在意摆摆手，“哎呀，当他摆设就行，我们玩我们的。”
盛坛已经走到她们面前，有些咬牙：“我听见了。”
徐烟毫不在意，拉着江若灵走进去，坐在座位上悄然讲起私密话。
盛坛闭了下眼，无奈跟上，手里还提着她走过来扔给自己的包，鼻子里轻哼一声，“就会找人欺负。”
他坐在离两人不远不近的位置，两手环着胸，看着挺酷，给足了她们悄悄话的空间。
徐烟一边把长发扎起来，一边问：
“江宝，你那个喜欢的对象怎么样了？”
“啊？”江若灵有点不明。
“去英国一年，回来没有进展么？”徐烟已经扎好，转头看着她，眼里笑意明媚。
轮船外的光漾着海波，已经驶出港口，窗外零散有人走动。
“有。”江若灵顿了下，还是决定表明实情，“我和他在一起了。”
徐烟控制不住情绪，惊叫了下，然后抱歉低下声，“你这就脱单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江若灵的进展会这么快。
窗外有人影听见了她们的话语，停滞住脚步。
江若灵不好意思点下头，余光似是看见有人停在这边窗外，顺眼看过去。
“那什么时候带出来我们见见？”徐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江若灵此刻也看清了窗外的人影，稍微思忖了下，才想起来，是高中同学梁冬萱。
上大学前同学聚会时，她们对打过牌。
梁冬萱也不避讳，身上的穿衣风格变得明艳了许多，她托着脸饶有奇趣地拉开半边窗帘，直接对视上江若灵的眼神：
“是啊，什么时候带出来我们见见？”
徐烟看见她一瞬间，脸色冷了许多，没说话。
江若灵没受影响，笑了下，“等我们关系稳定再说吧。”
梁冬萱失趣嗤了声，转身毫不留恋离开了。
徐烟用力拉上那半边窗帘，留了半边观赏金光熠熠的海面。
“别管她，我也是订好了才知道她也在这船上，但我们目的地不同，不要因为她毁了心情。”徐烟安慰道。
江若灵没有放在心上，摇了下头。
两人继续聊着别的话题，都极有默契地跳过刚才话题，不再多聊。
时机到了，自然会介绍朋友认识。
……
出岛游的一天一夜很快结束了。
江若灵玩得四肢疲乏，但也很尽兴。
尤其是夜聊期间，两个一年未见的人，似是有八百年都聊不完的话，睡觉都还意犹未尽。
等回到柏南，已经是过了晚餐的时间点。
江若灵干脆在外面和他们吃了一顿，才赶往家里。
一回到家，她累得倒头就睡，甚至都还没给自己男朋友报个信儿。
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睡醒，才急忙忙给他发去消息解释。
祁序不一会儿回了消息，他的回复也很微妙。
祁序：【还没忘记。】
江若灵看着他的语气，忍不住笑了下。
他的言下之意是，她还能不忘记回他个信儿，挺好的。
她笑没多久，对面发了个地址。
地址离别墅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推开门，走到那层楼，里面安静得一个人都没有。
祁序坐在几个沉木书架之中的桌前，桌上还有一本翻开的书。
他松下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见小姑娘悄声走进来，唇边笑意微不可察：
“过来。”
江若灵走过去，没摸清状况，就没说话。
刚走近他，男人有力的臂膀就揽过她，轻轻拥着她。
她身躯僵硬了一下，声音放低：“你别扯到伤口，我，我可以自己靠过来的。”
越往下说，她声音越低，脸也毫无征兆红起来。
男人身上结实的肌肉，即使没有紧紧拥着贴着，她也依然隐约能察觉到，宽肩窄腰的，身体力量强健。
这样一个人，连遭受中枪时，也能变得那么虚弱，曾经躺在病床上许久悄声无息，生命体征勉强维系。
如果不是能察觉到身后男人有力的心跳，她几乎又要酸涩起来。
祁序任她在不大的椅子上调整位置，垂眸认真看着她，嗓音低沉：
“不想哥哥？”
江若灵放在椅子边的手蜷了下。
自然是想的。
热恋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她忽然有点张不开嘴承认，柔白的脸侧此刻红红的，还有细微的绒毛。
她只矜持地点了下头，看见他手边展开的书籍，轻轻戳了下他手背：
“你先看会书吧。”
祁序看她片刻，低笑一声，顺着她的要求。
他依然没松开环着她的手臂，另一手空出去翻页。
一页又一页，书页轻微翻过去的声音响在安静的环境。
江若灵被他环得不太能动，也不太想离开他，干脆拿出手机玩起来。
点进朋友圈时，她手指一滞。
徐烟发了一条九宫格的朋友圈，她今天继续和男朋友出去约会玩了。
但他们这次玩的地点有些特殊，是游乐园。
照片里也出现了情侣久经不衰的必打卡之地——摩天轮。
想起摩天轮的传说，从小她就听人说过，一起坐上摩天轮最高点的情侣，能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江若灵想着，心有点痒起来。
她划开页面出去，找了下游乐园的资讯，发现旋转木马也是一个很好的情侣打卡之地。
愈想愈有些兴奋，江若灵关掉屏幕，把手机放一边。
她伸手拉住他空闲环着她的那只手，坐在他怀里扭过头，一双眼睛澄亮，兴致勃勃：
“祁序哥，我们也去游乐园玩吧。”
如果是他们一起抵达摩天轮至高点，他们也一定会拥有永远的幸福吧？
初初踏入一段奢望已久的恋情，小姑娘的心总是飘浮着不定，总想找点什么东西抓住，去证明自己已经游于爱河，不再孑然。
祁序翻书页的动作顿住，被她握住的那只手紧了下，好一会儿才出声回她。
“别乱动。”过了会儿才说，声音有点哑，“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