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序看着她, 话语难得自嘲。
江若灵整个人怔住，睫毛颤了颤，对上他微垂下的深深目光。
她移开眼, 控制着心跳，手上抓不住东西紧了又紧。
“你, 你还在追我？”
她捏着手机, 指尖不小心碰上指纹解锁, 划开了韩景成发送新消息的窗口。
病房无比安静。
“为什么不追？”祁序看着她乌黑发顶, 没有移开目光。
江若灵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划动着屏幕, 没有察觉到手机解了锁。
误触之下，韩景成极短的语音响起：“你要等得无聊, 就看点电影电视剧消磨一下，别让你祁序哥哥还得操心你。不说了，晚点就过来。”
她鼻子莫名一酸。
是啊, 操心。
一直以来，她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可他竟真的把身段放下，姿态放至最低, 自嘲问她：我还配追你吗？
还直白坦言从未放弃过追她这件事。
江若灵松下捏紧的手，沉默了会，抬眸看向他：
“你喜欢我吗？”
祁序对上她颤抖的眼神, 没否认，“是。”
她眼神躲闪不及，耳边像有一阵阵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心跳好快。
“那小朋友呢。”祁序停顿了下, 专注看着她, “现在, 还愿意和哥哥在一起吗？”
看进他柔缓的眼神里，漆黑的瞳仁极有吸引力，紧紧攥着她的心。
江若灵莫名就红了眼眶。
心头酸涩得厉害，压抑堆积的情感此刻达到顶点，泉涌而出。
面对心动多年的人，动情告白。
他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所有顾虑，明明白白地把爱意摆出来，不再让小朋友辗转猜测。
她怎么能拒绝。
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以为好梦难圆，以为这段陈旧的暗恋只能掩埋。
可最后，竟如愿在幻想里叫住她，温柔地说：这不是梦，就是现实。我喜欢你。
她拒绝不了。
心里似有无数只小鹿乱撞，互相撕扯着，情绪涌到了至高点，再难克制下去。
江若灵吸了下鼻子，眼睛有点红，声音哽咽，说得很慢：
“愿意的。”
祁序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柔白的脸蹭得微红，他力度很缓安抚着她。
无声对视几秒。
“和哥哥在一起很委屈？”祁序深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红脸，稍顿了下，“还是，嫌弃我……老？”
她很乖摇了下头，眼睛氤氲薄雾，看着怪奶的，“没有，都没有。”
但看起来，他像是很在乎韩景成说他老。
江若灵看着他缓和的眼神，勇气很足，垂下头，伸手握住他扶着自己脸的宽大手掌。
“但是……”
她说出两个字，却开始有些抽噎，说不下去了。
祁序耐心看着他的小朋友，没有催促，等着她继续把话说完。
可江若灵握着他温热的手掌，不自觉压了一下，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话语噎在喉口，她看着他的眼睛愈发地红，就是不肯继续说下去，眼神情绪复杂。
“但是什么？”祁序反手握住她娇小的手掌，低声，“说。”
江若灵眼神从他那只安静插着点滴的手背移开，急忙忙看向他漆黑的眼睛，抿了抿唇。
他长睫垂下，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此刻专注地看着她。
“但是你之前，没有找我……”江若灵声音低下，“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自然总会想念，总会在她生命里频繁出现。
可那时，他误会了她身边已经有人，又怎么好让一个小姑娘觉得烦扰。
“抱歉，是我不好。”祁序承认下这点疏失。
看着小朋友柔柔的一双红眼，他整颗心像填的满当当的，他紧拉着她的手，倾身，在她额前轻吻了下。
他唇的触感很软，温温热热的。
祁序握着她的手轻微摩挲，垂眼看着她，略哑的嗓音低沉缓缓：
“你在或不在我身边，我都会想你。”
江若灵耳热起来，无声对上他沉沉目光，他深幽的眼睛里仿佛蕴藏了静涌的火山，爱意潜滋暗长，悄然沉淀。
见着小朋友仍不说话，似乎不相信他说的一般，眼睛定定看着他，唇角咬紧了都不知道。
祁序伸手帮她松下脸侧，把唇稍牵平回来。
然后很轻地扯了下自己唇角，眼眸低垂，漆黑的眼里少见跳出不明的情绪，喉结滚动几下，似是认栽，出口的声音沙哑。
“灵灵，我很想你。”
江若灵的心城，一刹那崩塌得不像话，一砖一瓦都归为尘土。
仿佛高筑起的城堡，完好无损的拼图，瞬间坍塌、碎裂。
心头像忽然有道口子，漏了风，外面温缓的柔风一阵阵往里吹着。
她向他问出口，他便不再克制，承认了。亲口把想念言明。
给足她回应，把她所有的不安都抚平。
不再捉摸不透。
祁序看着她慢慢又红了下的眼，轻缓摸着她的头，“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她对着他眼神，摇了摇头，“很开心。”
怎么会不开心呢。
和你在一起，是我做过最美的梦。
现在，梦照进了现实。
“就是……”江若灵停顿了一下，带着试探，“我们在一起这件事，能别那么快让我哥知道吗？”
一个是关系还不稳定，她起起伏伏的心情急需缓冲垫。另一个，也怕韩景成接受不了，毕竟自己身边的朋友和亲妹妹搞在了一起，没有谁会不崩溃。
她换位思考，想象一下，觉得自己也绝对接受不了。
等到再久一点，她也会找个时机把事挑明，前提是他们关系稳定之后。
思来想去，原来这个问题最终本质还是，她怕只是黄粱一梦终须醒。
才刚拥有，就已经预想失去。
祁序没有问她原因，握紧她的手，微微颔首，包容了她一切要求。
两人握着手，低低说了一小会儿话。
江若灵松开一只手，按亮屏幕，看见时间已过了好久，算算，韩景成也应该快到了。
她还没解释，刚放开两人紧紧牵了许久的手，病房的门忽然就被人敲了下打开。
吓了一跳，她定下心神转过头去，看清来人高大身影。
果然是韩景成。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浑身懒懒散散的，一只手上转着钥匙，还提着三袋吃的。
韩景成走进来，敏锐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眯起眼。
走近，看见江若灵那双有点泛红的眼，狐疑问：
“你们干什么呢？”
祁序手上一空，看眼被小朋友放开的手掌，眼皮抬起，缓缓看向走过来的韩景成，没言语。
韩景成见他俩都没回应，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模样，缓缓放下疑心，上前把打包回来的粥陈列在桌子上。
他都还没来得及分，只转个身的功夫，就见祁序已经把其中一份有热豆腐的饭递给江若灵。
那份热豆腐，确实是他带给江若灵的。她喜欢吃这样菜。
但……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你比我这做亲哥的，还体贴。”韩景成随口说道，转身找了个椅子拿过来坐下，“赶紧吃吧，不饿啊？”
“谢谢祁序哥。”江若灵不敢多看，怕被韩景成发现端倪，若无其事淡声应下，低着头吃起来。
时间也不早了，韩景成看过祁序情况，便提着钥匙，招呼着江若灵回家。
她借口上洗手间，在病房里多留了一会儿。
见着韩景成身影带上病房门，消失在门外，江若灵转过头，慌乱对上男人微微含笑的眼神。
她伸手牵了一下他的手，抿着笑，“男朋友，明天见。”
从今天开始，她也有男朋友了。
还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她正要扯回手，他微用力，没让她松开。
“再多牵一会儿。”
江若灵红着脸应下，“好。”
心跳在牵手中越跳越快，可能过了几分钟，又可能只过了几秒，她急急晃了下他手掌，没敢太大幅度，怕扯到他的伤口和未完的点滴。
“我该走啦。”江若灵对他说，还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的方向。
祁序最后轻捏了下她软乎乎的小手，看着她背影走出去。
江若灵跟着韩景成回到家，韩景成把烟熄灭，看着她，还是安慰了下。
“这事也不怪你，别太愧疚。要是你在他家摔着了，他才要命。”
韩景成说的要命没别的意思，单纯缓解她的情绪。
可江若灵听到心颤了下，胀胀的，酸酸的。
“嗯。”
“你要是明天还去看他，轻松点。”韩景成看眼她，懒懒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早点睡。”
江若灵看着他身影上楼离开，缓了缓，也跟着上楼了。
不知道他今晚在医院会睡得好吗。
但她现在心情仍落不下去，今晚对她而言，势必是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
江若灵去医院前，买了些新鲜的白色香石竹，带着走进病房，给他插在透明花瓶里。
上一次给他送花，还是在以色列，他生死未卜。
如今，心境变了许多，他也安然无恙活着。
祁序此时已经挺直坐着，高挺鼻梁架着副金丝眼镜，正在用笔记本处理着公务。
她看着他认真工作的侧脸，把花放好，走近他，笑意在脸上漾开。
祁序看见她身影，花瓶上的白色香石竹还有露珠，淡淡馨香，他停下手上的工作。
“怎么这么早来？”他伸手环住她，两人挨得很近。
小朋友身上还萦绕着花香，清清淡淡的，恬淡柔和，并不刺鼻。
江若灵抬眸，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脸，眼睛深黑却情绪淡。
她伸手帮他拿掉抵在两人之间的金丝眼镜，笑了下。
因为想你了，所以早早来了。
“为了不让你太想我。”江若灵笑说。
祁序对着她，低声笑了下。
“但现在，祁序哥先忙你的事吧。”江若灵退开一点距离，背过去的一只手拿出书本，“我也要看书。”
祁序没让她撤开，双手仍紧紧环着她，嗓音略低，“叫男朋友。”
江若灵红了脸，“你，你先工作吧！”
她赶紧跑开到另一边，坐了下来，离他并不远，抬头能看见他。
在恋爱里太过粘人而耽误正事，时间久了，会变成减分项的。
祁序看了会进入看书状态的女孩，眼神柔缓，微垂下眼眸，也开始专注工作。
时不时的，江若灵会悄然抬眸，看向自己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怎么会，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祁序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眼镜，看着她：“灵灵，过来。”
江若灵正拿着笔发愣，思考着导师发来的问题，听见他叫自己，走了过去。
刚走到他身边，他环着她在床边坐下。
“这么认真？”
他看了她有一会儿了，她看书学习的样子的确很专注，心无旁骛。
江若灵还没回应，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不敢挨着他的肩膀，怕压到他的伤，正想把身体微微往他怀抱外挪一点再拿手机，兜里的手机就已经被男人轻轻拿了出来。
他把手机放在她眼下，捏了捏她的手，“有事找我，不是麻烦。”
江若灵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是拿个手机而已，“这只是小事啦。”
祁序漆黑的眼睛情绪真切：
“你的事，没有大小之分。”
她耳朵又热起来了，睫毛不听话颤着。
他谈恋爱起来怎么会这么抓人，太令人着迷了。
手上的手机还在响铃，是韩景成的来电。
江若灵轻靠在祁序怀里，接通。
“江小灵，你在医院？”韩景成语气有点懒，背景音非常安静。
此刻，他们的病房门忽地被敲响。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门外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似是和手机这端的声音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