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查尔特勒的话后,琴酒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自他来到横滨起的所有举动。

  他确认自己与港/黑联系时,是避开了同行的组织同伴的。但任谁也想不到,还会有一双藏于暗处的眼睛。

  在记忆中翻找的速度很快,他没能从那些画面里发现什么异常,也没能觉察到什么不寻常的视线。

  因而他还是暂且定了定神,以符合他一贯形象的语气厉声问道:“说清楚。”

  “是发现了组织里的小老鼠吗?”

  还不忘将自己的手抚上枪柄,仿佛只要查尔特勒一说出哪个名字,他就立马拔枪为组织清理门户。

  当然,他心里想的自然是另外一套——要是查尔特勒指控了他的话,他就立马拔枪把这个疯子干掉。

  然后联系港口黑手党的人前来接应,他们应该还在不远处。这样就可以以身份暴露的理由,直接回到自己的快乐老家了。

  以他对森鸥外的了解,对方绝不会因为卧底任务中途失败就把他处理掉,自己是真的很好用。

  至于组织卧底工作这边,还有一个三木一真在顶着,实在不行把伏特加招揽过来也可以。

  琴酒用眼神一一扫视着在场的成员。

  在别人看来,他可能是在观察众人的表情,试图找出卧底的端倪。

  但实际上,他已经把在场的人全部都看作了猎物。如果身份暴露,在等到支援逃离之前,也可以趁他们不备先干上一票,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哦,伏特加除外。

  而与他有着相似心思的,自然是站在一旁的莱伊。

  这名戴着针织帽的男子终于明白了不久之前那道窥视的视线源自于何方。

  恐怕自己与FBI联系的那一幕已经落在了查尔特勒的眼中。

  至于那道视线不含恶意,那是理所当然的。

  查尔特勒不是琴酒,他对待卧底的态度,并非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厌恶。

  对他来说,卧底这种东西更像是一种好玩的玩具。

  见到面前可能有新的玩具,他的态度自然不是讨厌,更多的是好奇、有趣及跃跃欲试。

  从结果上来说,这并不会比被含有恶意的视线锁定更好。

  相反,这种好奇与跃跃欲试越发能让人感到如蛆附骨。无异于被冰凉的蛇身紧紧缠绕,蛇信子还在自己的脖颈边吞吐。

  这就如同某些孩童作恶,他们意识不到自己的恶行,但恶的存在本身无法被否认。

  莱伊几乎能肯定,查尔特勒想要指控的就是自己。

  虽然在成为卧底时就已经对这样的情景有所预想,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为此,他急速运转起了自己的脑子,思索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首先,以查尔特勒当时的那远远一眼,是拿不到确切证据的。

  恐怕这个疯子也无法完全确认自己的卧底身份,最多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一点异常。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只有这么一丝端倪,他完全可以反嘲回去。毕竟这种事想要找出合情的理由并不困难。

  甚至于查尔特勒他本身的行动都比自己要可疑得多,说不定还能倒打一耙。

  莱伊有信心,其余的成员大概率会站在自己这边。

  即使自己也不是很受待见,可起码比查尔特勒那个疯子要好。

  可惜的是,这回在场的人中有琴酒。

  以他那卧底疑心病的病重程度,哪怕是这一丝的怀疑都不会放过。

  这么一点几近于无的证据,倒是不至于让对方当场一枪把自己这名代号成员直接崩掉。

  至少还会给自己留下辩解的机会。

  今夜虽然有把握能度过,但想必一回到组织,需要面临的就是严密的监控和针对自己的深入专项调查。

  在这样进一步的严密查验下,哪怕自己平日里会很小心地注意消去各种痕迹,但暴露的概率还是极高。

  从最后的结果上来说,一样不太妙……

  听到琴酒的提问,查尔特勒却没有立即答出某个代号,而是夸张地弯腰笑了起来。

  半晌,他才略微直起上半身,伸出食指朝琴酒摇了摇。

  “等等等。”他的眼角弯了起来,“我还没有确定呢。”

  “我什么证据都没有。”

  琴酒的眉头抽动了一下:“你是在耍我们吗?”

  语气十分可怖。

  不过这对于查尔特勒来说,明显没有什么用。

  他有些滑稽的语调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才不会呢。Gin,你知道吗?在这种事情上耍你一点儿乐趣都没有。”

  “怀疑这种事会被拿来当乐子的人,想必是无趣又死板、一点都不懂欢笑精髓的人。”

  被内涵了无趣又死板、不懂欢笑精髓的琴酒:……

  “但我确实发现了一点东西。”调侃了一番以后,查尔特勒终于收起了他那有些夸张的举止,回到了正常人的状态,“之后我会申请情报部的人协助继续调查,有结果的话会上报。”

  见到对方此刻与自己对话的态度后,琴酒便隐隐感觉到,查尔特勒想要指控的人并不是他。

  难道说剩下的几个人中还有?

  但这一回,他没再将视线移到其他人身上,而是示意查尔特勒。

  “把你看见的说出来。”

  “是与不是,这该是由组织来判断的事。”

  “Gin——”这名高个子男人向来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他面对琴酒的进一步问询,只是收敛了笑意,“我在组织里也这么久了,做事有分寸。”

  其余人:……

  有分寸?骗谁呢?

  这人从最根本的自我认知上就已经失了分寸走偏了吧!

  但琴酒知道,查尔特勒指的是大方向上的有分寸,于是沉默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在几乎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一名有代号的高级成员。”

  “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麻烦、以及麻烦。”

  “和对方的撕扯争论,以及万一不成功的后果,这些都将成为我之后游乐路上的极大阻碍。”

  查尔特勒将自己贴得离琴酒更近了一些,两人间的距离缩到极短。

  琴酒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月华在对面高个子男人的灰色眸子中所反射出的光芒。

  他听见对方压低了嗓音,还带着几分缱绻地说道:“如果,有人拦在了我找乐子的路上的话……”

  “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查尔特勒在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还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意趣。

  琴酒漠然地看了面前人一眼,随后用枪口将对方顶远了些,与其保持在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这才用宛如赦免般的口吻松了口。

  “回去以后,联系情报部的人,让他们先查。”

  他说得对,谁知道这个疯子会干出些什么。

  到时候要收拾烂摊子的八成是自己。

  所以琴酒决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Of course!”查尔特勒又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如最初出现在这片空间时一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热情洋溢,还张开了双臂,用他那有些滑稽的语调咏叹道:“Gin——我就知道!”

  “你是如此的通达!又如此的善解人意!”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发生了扭曲。

  “既然你不打算说出来,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玛克为了避免他再发疯下去,舍身勉强自己出声引开话题。

  “啊,玛克——”

  果然查尔特勒的注意力转向了旁边的小姑娘。

  好在这名高个子男人在玛克给他一枪之前,就止住了他继续向前的动作。

  他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双手一拍,脑袋上冒出了小灯泡。

  “想起来了,我到这里来的理由……”

  这人如最开始般搓了搓手:“战争结束了,你们是不是要准备回东京了?”

  “顺路把我捎回去吧!”

  琴酒等人:……

  .

  这次任务结束,回到东京以后,并不是所有人的情绪都能立即平复下来。

  其中考虑最多的,显然是自觉马甲在将掉不掉的边缘摇摇欲坠的莱伊。

  他给自己准备了两条路:

  一是在查尔特勒把所看到的说出口之前,将他干掉。

  但这样风险自然不可避免,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二是借着极可能所剩不多的时间干一票大的,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而除此之外,坚持待在仓库管理员岗位上的格林,也迎来了他许久不见的友人。

  “查尔,难得看到你来找我。”

  查尔特勒还是那副样子,笑哼着小调在格林的面前站定。

  “格林,这回我去横滨,给你带了一份伴手礼。”

  听到这话,格林立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人说的伴手礼,一定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伴手礼。

  “是什么?”

  “一份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