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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赦将他准备将屠仙宗托付给孟汲的事情与寒诀说了, 寒诀砸了咂嘴,却不出声。

  玄天赦便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这管事管多了, 倒是忘了你才是宗主呢。唉, 说的也是, 我这就算是忙前忙后的,也不能有个名头, 真是里外不是人呢。”

  寒诀听着他那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却知他并不是气恼,只不过寻个由头挤兑自己一番, 好报先头自己又戏耍他的仇恨呢。

  既是玄天赦开心,寒诀便跟着说道,“夫人这说的哪里话?这魔界谁人不知谁人不小,堂堂屠仙宗寒帝他……惧内啊!”

  玄天赦听罢当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拿指关节磕了磕木桌,这才尴尬地掩饰住了自己面容上的笑意。他稳了稳心神,问道, “不过我是当真见你觉得不妥,为何?”

  “先头在玄安城之时, 你也瞧见了,孟汲那孩子……”寒诀摇了摇头,又说, “他有些心魔难抑,还需得磨砺一番。况且他现在不过几年的修为, 就算是被招魂幡认了主,能力在旁人之上, 可到底也是算计不过那些个老狐狸、老油条们的。”

  “他并不需要算计过那些个老狐狸,孟汲有一颗赤诚之心便够了。至于你说的心魔,”玄天赦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寒诀的方向,肯定地说,“我有心魔,你亦有。可这影响了什么吗?”

  寒诀却也摇摇头。

  正是,玄天赦的心魔在于那幼年时期被铁链穿了琵琶骨,这才使得后期他处理恶人的方法也是用链子穿了琵琶骨勾起来。而自己呢,却是一颗心都拴在玄天赦的身上,若是玄天赦有了任何事,便就成了他的心魔。

  “好。”寒诀颔首。

  玄天赦这才满意地点头,给寒诀送上了些许吃食。仿佛就是他不点这个头,玄天赦就要将他活活饿死一般模样。

  寒诀瘪了瘪嘴,凑上前去,说道,“小主子,你可记得咱们第一回 见面之时,也是这般,咱们还去潞城的酒楼里混吃混喝了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去一回,我可想念得紧呢!”

  他说罢,便不自主地摆了摆自己那一条漂亮的紫色蛇尾。在阳光的映衬下,蛇尾上泛起点点莹蓝色的光晕,显得愈发好看了起来。

  可玄天赦看着却是心里难受极了,他本也端了碗筷就在床边,想要与寒诀一同进食。可如此这般,他还怎得吃得下去?

  他十分怨恨着自己,若是当时再小心谨慎一些,便能叫寒诀免受了这等苦痛。可之前他们猜测的舒甜已是为了自己而亡,那么又是谁能在他们去玄安城的行程之中悄无声息地下了手脚?玄天赦一时间琢磨不清,更是扔了碗筷。

  寒诀瞧着他憋闷,忙问道,“怎的了?”

  玄天赦却是摇摇头,说道,“快吃饭吧,等下凉了便不好吃了。等过几日我便差人去潞城里面给你捎些那酒楼里头的菜色,叫你好好回味回味。”

  寒诀见他不说,便也没追问下去,只是一双眼眸沉了又沉,作着玄天赦看不见也看不懂的模样。

  玄天赦想了又想,还是把饭端在了手里。可一口还没送进嘴里,便是那熟识的疼痛又席卷而来,裹着他未曾吐露出来的一句话,全都噎在了肚子里面。

  碗筷落地的声音,让刚巧埋头的寒诀吃了一惊。他忙抬头,便见到的就是玄天赦惨白了颜色倒在床前的模样。

  玄天赦右手紧紧扣住帷幔,指尖泛白青筋暴起;左手则是虚虚得搭在胸口,但却不知他到底哪处疼极了。冷汗沿着他的脊柱流了下去,一双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分明就是疼到了极致!

  寒诀此时便恨自己为何失去了双腿,可尾巴却也好用。他的尾巴往前一伸,便勾着玄天赦的身子让他缓缓落在了自己身上。

  寒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抚着玄天赦,只能不停顿地轻声唤着玄天赦的名字,顺着他的气息。

  半晌,玄天赦才猛然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缓和了过来。

  “我没事。”玄天赦这才缓缓说道。

  “多久了?”

  “什么?”

  “此事……多久了?”

  玄天赦笑着摇头,说道,“哪里有多久,这回到屠仙宗不过才三日。也就是这三日才有的怪毛病,也就当时疼上一疼,过后便如同正常人一般。我试过了,不论是我的修为还是筋骨,在这之后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他不当一回事一般的深情叫寒诀看着心中急躁,正如之前所言寒诀的心魔就是玄天赦,玄天赦只要有半点不好,自己便是如同火烧眉毛了一般。

  寒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制住自己语气中的急躁与压迫,“若是真的无事,你为何要疼上这一疼?若真的无事,你方才那副近乎于死亡的模样,又是作给谁看!”

  到底也是关心则乱,寒诀的语调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两度。说罢,他便也有些后悔,从前玄天赦都是叫他哄着的宠着的,哪里受过自己的这点委屈。

  他赶忙想要力挽狂澜,又可怜兮兮地拉住了玄天赦的一双手,眨着眼睛说道,“阿赦,我是真的忧心于你。”

  玄天赦倒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寒帝可是出气好了?还能给我装可怜了。我也知晓的,此事毕竟有蹊跷。可到底也只是疼上一疼,无旁的事情,你与师兄才是需得在最关键解决的问题。”

  玄天赦便将白凛如何了一事讲与寒诀听了,寒诀是愈发得将眉头皱起。他瞧着自己的尾巴,又联想着白凛的事由。可偏偏玄天赦也说了,白凛身上没有与他一般的红点置于腰侧,旁的地方更没有。

  况且白凛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一道天雷才变成如此模样的。

  许是他们思虑过多了,白凛的模样与寒诀并无相同的干系。

  玄天赦摇了摇头,说道,“先别想了,汲儿那边在寻古籍了。只是你俩这般棘手,古籍上也无记载。哪里有什么半人半妖的,还有我那师兄,游离在六界之外竟是个尸修。”

  寒诀听闻“尸修”二字便笑了出来,说道,“哪里造的称呼,但却是事实。我这尾巴虽说还好看,但确实不大方便呢!”

  “就你这幅模样,先头我也说了,正是像女娲娘娘。莫不是你这血脉中还传承着些许女娲娘娘的遗留?”

  寒诀听罢,作了细细思索的模样。完毕,他便也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说道,“兴许是呢。”

  玄天赦忙道,“天大的胆子叫你这个小小仙兽敢去设想女娲娘娘。对了,先头你可是说要拆一枚鳞片与我的,可还作数?”

  “自是作数的。”寒诀将尾巴扬到自己面前,搬着就揪下一枚鳞片来。

  可他偏偏惺惺作态地装疼,捧着尾巴吹了许久,才委委屈屈地把鳞片搁在了玄天赦伸了半天的手心之上。他瞧着玄天赦对他还是无动于衷,便说道,“阿赦,疼。”

  玄天赦只作充耳不闻,拿了鳞片就捏了根红线上去穿好。他这才似乎刚看见寒诀的可怜一般,笑着走上前去,说道,“你先头替我挡刀挡剑的,是不疼了?如今倒是这点疼痛就叫你忍不了了,那你瞧瞧我呢?我可是穿了心……”

  是心尖血。

  玄天赦这一句话说出来,就叫寒诀突然想到了玄天赦为何会这般五脏六腑的疼痛了。他本就穿了心尖血,又强硬的因为自己化了龙身,更是透支着,如今这不疼反倒是怪异了。

  寒诀知晓大概原委,其实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有了眉目,如何治疗也会容易得多了起来。

  玄天赦似乎也是松了这一口气,两人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换了目光。

  寒诀刚想说些什么,便听闻玄天赦说道,“伸手。”

  他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巧巧地听了玄天赦的摆布,将手伸了出来。他手背上遍布的鳞片,已有一些蹿到了手心上。

  玄天赦用指尖摩搜着寒诀一双冰凉的双手,感受那鳞片之间的起伏,心里头不知该如何言说。

  可到底千言万语也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叹息过后,他便将一个物件放置在了寒诀的掌心之上,继而又将寒诀的手指弯起,团成了拳状。

  寒诀其实触碰到的一瞬间,便已然知晓玄天赦给了他什么,他紧紧捏住那个物件儿,就仿佛抓住了什么奇珍异宝一样,再也不能放开。

  玄天赦看他动作,有些略显尴尬,只说道,“收起来吧。”

  寒诀笑着应了声,他将手掌摊开,便见到掌心之中一枚小小巧巧的黑色龙鳞,早也用了红线穿好。寒诀将红线挂在脖颈之上,细细致致地将鳞片塞进了衣衫之中,叫鳞片贴着自己的皮肤。

  那不同的触感,却叫他万分安心。

  寒诀余光瞥去,却是见到玄天赦只背对着他,也将方才穿好的自己的鳞片挂在了脖子上面。寒诀不禁笑了起来,他只觉得心中万分的担忧担心,如今只化作了欢喜。

  是天大的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为武汉所有牺牲烈士和逝世同胞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