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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赦能听到, 孟汲何尝不是。

  他哼了一声,连带看着舒甜的目光,更带了几分审视。他一时间有些纠结不清,是否应该直接问询舒甜此事, 可听着愈加重的脚步声传来, 孟汲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到底他还是发问道, “舒姑娘,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舒甜茫然, 只一刹那抬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多少人?”

  孟汲嗤笑一声,都到了如今这个时刻了, 舒甜仍是在装蒜,当真以为他们是三岁儿童,如此好骗?可他沉静了心思,只笑道, “舒姑娘可是忘了,自己这次来破庙抓人,带了多少人?若是如此, 我便告知你,我听脚步声便有十数, 现下舒姑娘可忆起了?”

  孟汲平日里头不是个喜欢嘲讽旁人的孩子,只是这回当真被气到失笑。他瞧着舒甜依旧迷茫的神色,心中暗骂了一句, 只想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舒甜还是不甚清楚孟汲所言之事到底为何,可却见到破庙里面的火堆重新燃起。玄天赦理了理衣物, 从里面走了出来。

  孟汲看到自家师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但是沉默着不说话。他知晓言多必失的道理,也知道玄天赦既然敢出来,便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寒诀却未曾出现,不知是躲藏去了哪里。

  玄天赦勾起一个笑意,缓步走到了舒甜的面前。

  舒甜瞧瞧他,又看看孟汲,指着孟汲的鼻子发了怒,“你不是说你不知晓玄城主在何处吗?怎得现下他从这破庙里头钻了出来,我就瞧这你这人不老实!”

  孟汲还未曾辩解,玄天赦便已然开了腔,“不关汲儿的事情,连他都不知晓我身在何处也是对的,只是我们师徒两个一心,择了同样的位置藏身罢了。”

  玄天赦一笑泯然,他还是拿捏不住这舒甜。若说她是能装会演,现下看来又不像是真的知情;可若是说她不过是误打误撞,玄天赦却是不信她能直接找到这个地方的。

  “汲儿,方才你爷听见了吧。”玄天赦问道,见孟汲点点头,又说,“带着舒姑娘离开吧,这里有我呢。”

  “可师父……”孟汲还想说什么,却被玄天赦直截了当地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汲儿。如今你若是还不走,便是师父的累赘了!”

  玄天赦此话一出,孟汲红了眼睛,可一旁的舒甜却有些哽咽了。她抹了两把眼睛,让玄天赦甚至有些诧异。

  舒甜凶巴巴、生硬硬地说道,“你们师徒二人要演情深上旁的地方去,我可不愿瞧着你们窝心。什么拖累师父啊,你真当是拖累吗?不过是你师父怕你死了,才叫你走得远远的!”

  玄天赦失笑,孟汲走不走的其实他倒是不在意,这孩子看着有些老实,可心眼多了去了。他不过是寻个由头,叫孟汲将舒甜带走罢了,如此一说竟是他又做了什么让人动容的事情,玄天赦不由觉得好笑。

  既然如此,他便顺着舒甜的话语往下接着,只说道,“方才我在里面已经听到了你们二人对话,多谢舒姑娘还能想着我。如今情势所迫,恐怕暂时不能替舒姑娘再行治疗了。”

  舒甜摆摆手,肿着一双眼睛,“左不过是没什么大事,我这也不至于一时间就死了。”

  脚步声先头是从两里开外传来的,如今他们这一来二去地说这话,现下已是更近了几分。

  玄天赦知晓这脚步声只是百姓罢了,而灵修则是不会有如此厚重的脚步声。他也不敢用灵力贸贸然去感受周遭的灵力波动,只能冒险一搏。

  方才一瞬间,他便要求寒诀先行躲进了他们商量好的铜像之中,由自己来面对四象门及玄安城百姓的责难刁难。寒诀怎么会肯,可玄天赦只一语见地地说道,“若是你不躲藏起来,我只会更麻烦。”

  寒诀还想多说几句,“可我在你身侧,总是能多添一分保障。阿赦,我得跟着你的。”

  可玄天赦却只抿嘴,他替寒诀将腰侧与尾巴衔接的地方的衣物拉扯好,用宽大的下摆欲盖弥彰般地覆着寒诀那一丈多长的尾巴。

  他一口咬在寒诀的嘴唇上面,寒诀尾巴翘起将他圈在了自己的地盘。只这一下,寒诀便了然了玄天赦的决心,他终是点了点头。

  已经无人在意这舒甜到底如何了,如今就算是能拖一时便是一时。玄天赦推门出去的时候,平日里那个最嬉皮笑脸的人,脸冷得像块冰。

  寒诀侧身把自己掩盖在阴影之中,待玄天赦出了门,便倒着走到了铜像一旁。在自己尾巴扫过的地方撒上些许尘土,做了未曾有旁人来过的模样。只是他方才用仙魔力击碎的矮墙,不能再被复原,倒是成了一大败笔。

  他不由得耻笑着自己,堂堂仙兽,屠仙宗寒帝,竟有朝一日要如此委屈求全。甚至他还需要自己爱的人,挺身而出去保护自己。

  何其可悲可笑。

  只是玄天赦却并无此想法,他不过是想着要先保全了寒诀。若是他当真被擒,亦或是被四象门之人困住拷问,也便有一个人在外支援着。

  孟汲看玄天赦有些神色恍惚,便张嘴问道,“师父,怎么了?”

  “无事。”玄天赦摆手,“带着舒甜,你们两个快走。”

  只是他这话说得刚巧不巧,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人落在了自己的旁边。玄天赦冷哼了一声,心中了然。

  此人不是旁的,正是他师父,四象门的朱长老。

  说起来朱长老这幅不修边幅的打扮,看着可没有半点灵修的模样,倒不如一旁立着的玄天赦。广袖黑衣用的是薄纱质地,夜风一吹便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身上有银线细细勾勒着龙与云纹,更是符合着他的身份。

  而朱长老却是一身麻布衣服,头发胡乱堆在脑袋顶上,正煞有介事地捋着自己的络腮胡子。

  玄天赦见孟汲已是走也不行,便直接将他推到朱长老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师父,这孩子是我几年前在桐陵捡的,乖巧听话,我便收做了徒弟。”

  朱长老把孟汲上下打量了一番,却不说话。

  孟汲听闻玄天赦说他乖巧听话,便捏着笑容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连声调都压下去了不少,只说道,“徒孙孟汲,见过师祖。”

  他现下倒是明了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像以前说跪便跪了。玄天赦没叫他跪,他便直挺挺地站着,只充当一个听话但是蠢钝的徒孙便罢了。

  朱长老勾着他的大胡子,微微一笑,这一笑眼睛都挤在一起了。他使劲儿拍了拍孟汲的肩膀,对着玄天赦说道,“好小子,这都背着我收徒弟了。”

  玄天赦也跟着笑,只是眼睛暗沉着,没有半点光亮。他应道,“师父在我这个年纪,”

  说完话,孟汲便被玄天赦拉在了身后挡着。他的个头还是比不过自己师父,配着一张略见普通的脸,这一下子若是扎进人堆里,恐怕也是难寻。

  玄天赦装作诧异的模样,望了望姗姗来迟的四象门大部队,只指着他们问道,“师父,此为何意?”

  朱长老也学着他讶异的样子,长大了嘴巴,指指点点地说道,“赦儿,你竟是不知?”

  舒甜夹在这几个人中间,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一张脸皱成个包子模样,左看看右瞧瞧,感觉自己一个脑袋都不够用了。

  她迷迷糊糊地听着几个人开腔,说着笑着的,可是嘴里的话却并不那么简单。她不敢说话,就又把自己往旁边的阴影处挪了些许。

  玄天赦冷哼了一声,只道,“师父如此大张旗鼓的,将半个四象门之人几乎都带了来。徒儿是当真不知,师父此行所谓何意。”

  哪里有大半个四象门,玄天赦此言只为挤兑朱长老一番罢了。约莫有十几个四象门内门弟子,左不过是来成阵的。

  朱长老细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将玄天赦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崽子先头在四象门之时,就算是有些过于灵活的思虑,却从没有如此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时候。

  玄天赦脸上虽是堆砌着笑意,可眼眸中黑漆漆的,看不到底。就仿佛古井一般,幽深、而又让人觉得脊背发凉,只要看一眼就要被吸入其中,不能自拔。

  朱长老一晃神,就见到玄天赦嘴角要溢不溢的一个冷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玄天赦是哪里学来的?他心想着,又联系了玄安城一事,只觉得从前是自己看人不清,小瞧了他去。

  玄天赦此人,恐怕从一而终,心都是黑的。若想及此,便是他本就是罪妇之子,亲娘杀夫害命,刑场生产,如此的玄天赦又怎么能是白纸一张呢。

  朱长老愈发的觉得玄天赦此人当真是个硬骨头,他不过二百余年的修为,单独面对自己都吃力,如今见到四象门的十来人,更应当吓得直打哆嗦。但是他却未曾,甚至连他原本因为些许自卑而弯下少许的脊背,如今都挺得笔直。

  朱长老摇了摇头,郑重问道,“玄安城城主府下二百余具尸体,可是你所为?”

  玄天赦微微抬眼睨了他一下,仿佛就是在打招呼一般,轻松轻巧地应道,“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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