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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之前,我们抵达潞州。

  距离城门约莫一里时,我听见大石在帘外叫唤。

  我探出脑袋,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路时修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到底什么样。

  进了城门后,放眼望去,人群虽然零散,然而街头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丝毫不逊于景州城的热闹。

  下了马车,游逛了一阵,我并未发觉潞州和景州有何区别。

  看来传闻中的穷山恶水只是世人片面之词,相反这里的店家格外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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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眼相中了街头的“大饼”,丝毫不夸张的说比我的脸都大。

  路时修笑了笑,告诉我这是潞州特色,在我还未开口时就买来给我,相当识眼色。

  说实话,除了吃太多有点干外,其他都还好。

  我尚能接受。

  路时修却不以为然,觉得我只是新奇,多吃几次就不会喜欢了。

  在他眼里,好像我喜新厌旧已经深入骨髓了。

  我寻思我也没欠他什么,干嘛老诋毁我。

  我要喜新厌旧,这么多年了还至于苦哈哈地黏着路时修么。

  这人整天板着脸又没我讨喜。

  算了,吃也吃到了,我才懒得跟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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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时修今天很大方,不仅将这几天的“工钱”给我结了帐,还请一众人吃了顿大餐,顺便给我开了间上等的客房,让我好生休息。

  这要放在从前,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如今赚钱困难,已经全靠路时修好心“施舍”了。

  我美滋滋地进了房间,先是在床上滚了圈以表示占领,而后才招呼小二给我添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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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准备就寝时,房门敲响。

  我以为是路时修来了,然而打开房门见到大石那张胖脸时,心里的失落让我一震,开始唾弃自己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去想路时修了。

  “老大!你要睡了吗?”大石悄悄进来将门关上。

  “怎么了?”见这人蹑手蹑脚的模样,我困惑道。

  “老大,我刚刚打听到,路公子和云二他们今晚去方家,可能不会回来了。”

  方家?

  我差点忘了,路时修的母亲就姓方。

  路家和方家的恩怨我不懂,只知道小时候路伯伯来我家叙旧时,经常会念叨这个姓氏。

  “然后呢?”我说。

  “老大……要不趁路公子不在,我们跑了吧?”大石搓搓手,一脸兴奋。

  “我打听好了,云二说方家给路公子谈了门亲事,路公子这次前来,怕是要定亲的,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

  大石后面说了什么我一概不知,满脑子都被路时修要定亲这个消息充斥着。

  我说呢,也难怪路时修平时扣扣搜搜,今晚突然这么大方,敢情是家有喜事啊!

  看来路时修一直念叨的老婆本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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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酸酸胀胀,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好像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血液积聚心脏,不怎么流通。

  我本应该为路时修感到高兴才是,此时却连半句祝福的话都想不起来。

  要祝他什么?

  祝他百年好合么?

  可人生不过数载,他前二十载约莫三分之二都是与我度过,怎么可能还有百年?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对于路时修,我还挺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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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老大!你在听吗?”大石拿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喊道。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大石解释我有点不想走了。

  大石问为什么。

  我只好指了指桌上带出来的瓶瓶罐罐,硬着头皮说:“我任务还没完成。”

  大石看了眼痒痒粉和点心丸,吞吞吐吐:“老大,其实……路公子还挺不错的,你要不放弃吧……别暗杀他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被他收买了?”我问。

  实际上连我都差点要被收买了。

  只能说路时修太狡猾。

  大石摸摸鼻子,可能觉得对我有所愧疚:“老大,其实你想想,从出来到现在,虽然路公子口头说要我们给他打工,可实际上并没有啊,基本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

  废话!我能不知道么!

  大石说的我早发觉了,所以才愈发猖狂。

  反正有没有工钱都无所谓,路时修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饿死,流落街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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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一片乱,我将大石赶了出去。

  “我再考虑考虑,明天再说。”

  随后关上门,躺床上想事情。

  可是越想越乱,手里还握着路时修给的工钱,一想到那是他的老婆本,我就烦。

  都怪路时修,好不容易独占一张床,居然都不能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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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脑子里已经自动补了一出路时修和他那定亲的姑娘郎情妾意的画面。

  一想到以后路时修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夫人,再也装不下我了,我就难受。

  也可能是嫉妒。

  毕竟我认识路时修这么久,怎么那姑娘才认识几天,路时修心思就放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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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可能在要失去时,才会知道珍惜。

  比如我又想到了路时修的好。

  在我们还没闹翻前,这人待我极好。

  小时候,路时修的房间永远是我离家出走的去处,连我爹都知道。

  以至于听到我离家出走后,连找都不找,第二天直接来路伯伯府上拎人。

  那时我早被路时修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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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时修还没变声时,声音比现在温柔,脾气也比现在好。

  谁知道越长大越不可爱了,还会告状。

  我当初本来只是有一丢丢怀疑我去花楼的事是路时修告的状,谁知道去问的时候,这人二话不说就认了。

  那天路时修的目光太过深邃,我没看懂,反正知道真相的我气的想打人,奈何刚被我爹训完,动不了手。

  我和路时修的关系就是那天破裂的,后来哪怕又和好,我总感觉路时修待我没以前好了,做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条件,比如穿女装。

  以前都不这样的。

  可即便这样,路时修待我的好依旧比坏多。

  我也生不了他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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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思乱想了一堆,也没睡着。

  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大石。

  起身去开,结果发现是路时修。

  路时修一脸疲态,像是刚从夜色中走来,带着寒露,令人发冷。

  一见到路时修,我想到刚刚种种可能性,没忍住鼻尖泛酸,下意识想抗拒路时修告诉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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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门关上那一刻,被路时修抵住了。

  这人面色俊冷,眉头微皱,望着我一言不发。

  “你出去!”我说。

  说完还嫌不够,将兜里还没捂热的碎银也丢到路时修身上:“拿着你的老婆本走开。”

  “砰”地一声,门被我关上。

  我动了内力,路时修敢回击,那这门得破。

  我赌赢了。

  他不敢。

  肯定是心疼他的老婆本!

  这么一想,更气了!

  作者有话说:

  小路委屈:明明是心疼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