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看就不正经。

  来历不明之人的来历不明之物,思衿断然是不会要的。

  他向凌曲施了个礼,不动声色将丘山挡在身后:“多谢施主馈赠,只是该物乃施主先室遗物,过于珍贵。小僧不能收下。”

  身后的丘山欲言又止。

  “不要就算了。”凌曲丝毫不坚持,七星伞一晃,上面的珠翠丁零作响,整个人看上去珠光宝气,格外扎眼。

  “既然我的礼物你不要,那身后这个人你给我好不好?”他恬不知耻。

  自古讲究礼尚往来,他礼物没送出去,不代表没送。

  该要的还是要的。

  果然是奔着丘山来的。思衿皱眉心想。

  他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双唇因为抿得太紧边缘处稍微失了血色,让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紧张感。

  眼前这人虽孤身一人,但浑身上下充斥着危险的味道。自己只是一佛门弟子,身负戒律,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好出手。

  狐狸眼天生刁钻。凌曲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看出他的紧张。于是,原本就透着坏的眼睛恨不得将“坏”字直接刻在脸上:

  “不肯给我啊?”

  “那我只能凭本事抢了。”

  “我数三下。三……”

  果不其然思衿道:“施主三思。”

  “思着呢。”凌曲收起伞,不知何时已经绕到思衿面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他胸前的佛珠,“你知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或者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佛珠珠圆玉润,清透冰凉,手感很好。

  现在才想起自我介绍?思衿皱紧眉头。不知为何,凌曲一靠近,思衿就感觉周围的空气被抽走,呼吸都开始不畅。

  是因为孔雀太闪耀的缘故么?

  “贫僧不知。”他低下头,咬牙回答。

  “你可知白蛇?”凌曲提醒他。

  他的手从佛珠上移开,纤长的手指轻轻将思衿的下巴抬起来。

  思衿的眼底有流光,这样的流光凌曲想一次看个够。

  这人言行举止实在太诡异了。可无论他怎么疯狂暗示,在思衿眼里都不像白蛇,而像一只乱开屏的毒孔雀。

  于是思衿硬着头皮回答:“恕贫僧眼拙。我只认得话本里,被压在雷峰塔下的那条。”

  “噗嗤。”凌曲笑了。那不是条母蛇吗?

  “不认得就算了。”凌曲直起身子,拂袖将七星伞罩在两人头顶。

  伴随着叮咚声响,思衿的视线暗了下来。

  “反正你也没机会认得了。”

  思衿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解。

  “小师父,他是条毒蛇,他浑身上下都是毒!”伞外传来丘山着急的声音。

  毒蛇?思衿终于明白刚才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是为什么了。原来是凌曲的毒在作祟。他之前听寺里师父们说过,真正厉害的毒,都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

  所以,他这是中毒了么?

  他按住佛珠,定下心神朝丘山道:“你先走。

  既然凌曲已经出手,自己染上孔雀的毒恐怕是脱不了身了。若是自己拖住凌曲,或许丘山还有一线生机。

  “只管放心大胆地走出去。看你是先被我火军的马蹄踩死,还是被巫马真的王权军万箭穿心。”凌曲扬起声音。

  他冷着眼睛朝丘山看去:“天罗地网,哪儿哪儿都是地狱。你往哪儿走?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落在火军手里,要么落在王权军手里。”

  落在前者手里,必死无疑;落到后者手里,则会经受严刑拷打,生不如死。

  丘山神情暗淡,半晌才说:

  “我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的。”

  “第三条路?”

  丘山说:“落在你的手里。”

  凌曲眉眼一挑,勾住思衿的手下意识松开。

  “落在你手里,我虽免不了一死,但至少他们是安全的。”

  伞下,凌曲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你怎么知道他们安全?”

  “因为你断然不会将危梨军的消息告诉漆雕弓和巫马真。你为了让那幅地下城布局图顺利到达东晟,不惜将一封盖有朱雀印的书信拿出来掩火军耳目。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封书信现在已经在漆雕弓手上了。”丘山说。

  凌曲表情不明。

  “漆雕弓现在全城搜查我,只不过以为我是东晟皇帝派来的眼线。殊不知,这背后还有更大的动作。”

  凌曲问:“图是你画的?你是薄丘?”

  丘山不答,反笑:“我是不是薄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危梨军此行的目的,其中有一个就是……”丘山说到一半,忽然眼底泛过一丝清灰。

  待思衿抬眸时,丘山已然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凌曲对上思衿的眼眸。

  这双眼眸到目前为止依旧是干净而澄澈的。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带上其他情绪。

  “我是条毒蛇。浑身上下都是毒。”凌曲逆着光收回手,手腕上的蛛网痣却清晰夺目。

  “但凡和我接触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小释子,你就不怕吗?”

  思衿摇头。

  凌曲敛神:“怎么说?”

  “丘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死在你手里,是最好的归宿。”

  凌曲的七星伞一晃,光线笔直地照进两人中间,将思衿的脸庞照亮。

  迎着光的思衿却忽然感觉胸口一阵沉闷。

  “也许你已经发现,你也快死了。”凌曲提醒他。但凡靠近自己一尺、一寸,毒就会渗入肌理、骨髓,侵蚀肝脏肺腑,毫无回转余地。

  思衿却摇摇头,让自己神思清明一些,然后就地打坐:“我不怕死。”

  佛家讲究因果轮回,他平日严守戒律,积善行德,哪怕死后也能安稳转世,有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只想念经,超度一下丘山。

  他念着念着,嘴里忽然咯出一口血来。

  那鲜艳的血沿着他嘴角滑进脖子里,在他纤细白净的脖子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样也一丝不漏地照进凌曲的眸子里。

  凌曲的眼神里升腾出一丝意味不明。

  思衿心无旁骛,依旧念经。

  半柱香后,传来凌曲的声音:

  “你好像还没有死?”

  念经完毕的思衿擦了擦嘴角,浑身清爽,并无不适。

  是啊,他为什么还没有死呢?难道说白蛇的毒无色无味却有形,能够收放自如?

  这明显不合道理。

  坐在梁上观察他许久的凌曲托着腮,半晌道:

  “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凌曲:与老婆相遇的第一天。下个毒试探:)

  毒:检测到是主人老婆,自动失效~

  毒性-100

  追妻火葬场进度条+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