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乐走过去想将他扶回到床上, 却被他制止了:“我已经好了,不必躺着了,你帮我找套干净的外衣来。”

  陶浩说完这些, 停下来歇了口气。到底之前的药物有些伤了他的元气, 让他有种久病初愈的虚弱。

  薛宁乐有些心疼:“再休息一会儿吧。”

  陶浩对他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得回去了。”按照习俗,送聘这天是不能留宿的。

  薛宁乐闻言咬了咬唇,他之前就让谷冬拿了一套陶浩的衣服, 现在要拿过来很快,他帮陶浩穿好衣服,又让他坐在凳子上, 站在他身后, 一言不发的帮他擦干头发。

  陶浩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想说些话哄他开心:“新院子那边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我只简单的置办了些基本的东西,要住人的话,还得添点东西,到时候你去看看,喜欢什么就加一些,毕竟是我们俩以后共同的住处。”

  薛宁乐抿了抿唇:“奶奶很早就为我准备了一套花梨木床, 应该能用上。”

  陶浩这才想起来, 这时候新娘家准备的嫁妆, 都有桌椅板凳, 床铺软塌,这些会在成亲之前送到新郎家, 放到新房里。

  陶浩笑了一下:“那还挺好的, 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 我让人在下面搭了一个秋千,到时候夏天可以在那午睡乘凉,池塘也清理出来了,到时候全种上荷花怎么样?”

  “好……”

  陶浩拉着薛宁乐规划起他们以后的生活,总是转移了一些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老是担心下药的这件事上。

  正厅那边,管事将今天收拾厢房的下人全部排查了一遍,最后在点香炉的仆人的房间里,翻出了装助、兴药物的盒子,里面还有残留下的药粉。

  证据确凿,那个仆人无从抵赖,却攀咬说是柳姨娘买通他下的药。

  气得薛宣直接上去给了他一脚。

  陶浩被薛宁乐搀扶着到正厅的时候,柳姨娘和薛宣正跪在薛老爷面前自证清白,薛夫人却在一旁声嘶力竭的指认药就是柳姨娘让人下的,当初她就是这么勾搭上的薛老爷,然后怀上了薛宣这个野种。

  “啪!”突然的一声,将众人都吓了一跳,薛夫人偏着头,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薛老爷垂下的右手手指无法控制的抽动着,胸口起伏不定,咬牙道:“闭嘴!”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陶浩和薛宁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薛夫人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瞪着薛老爷,眼睛里全是怨恨和不可置信:“你打我,你为了这个贱婢和野……”

  “够了!”老夫人一声怒喝,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老夫人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黄氏受了刺激,已经口不择言得了失心疯,你们将送她到后院休息。”

  话落,立刻就有下人上前,不顾薛夫人的挣扎和奶嬷嬷的阻拦,直接将人带了下去。

  随后老夫人看着门口的陶浩:“你身体已经好了?”

  陶浩点头:“多谢老夫人关心,已经好了,我是来向大家告辞的。”

  他没有问这次下药的事儿,老夫人却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直接道:“这次的事情,我们薛家会给你一个交代。”

  陶浩看着薛老夫人,良久才道:“那就有劳老夫人了。”

  这件事儿由薛老夫人来查,当然能将事情查清楚,但是说到底陶浩只是一个外人,陶浩对她口中的交代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他态度这么明显,老夫人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又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件事着实有些棘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陶浩给了陶子石一个眼神,然后就拿着回礼走了,走之前还凑到薛宁乐耳边小声跟他说了一句什么。

  陶浩在县城买了新的院子,但他一直把那视做自己和薛宁乐的新房,所以没有搬进去。

  从薛家出来,就要回村子了,可是陶浩此时刚消了身体里的药性,四肢无力,他们又不像薛家财大气粗还有马车。

  陶子石只能让人去牲畜行里租了一辆牛车,把他送了回去。

  在这期间,陶浩还找来了彪子,给了他自己粘了药味的旧衣服,让他去调查今天的这件事。

  薛家被老夫人经营的铁桶一块,他一个外人,无法从里面着手调查,但是又没有人说他不能从外面开始查,除非有人随时带着助兴的药,否则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陶浩不是那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人,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外面明月高悬,房里灯火通明。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薛老夫人,薛老太爷和薛老爷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

  桌面上摆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纸,上面一笔一画写的是这次事情的调查结果。

  具体的内容屋里的三个人都已经看过了。

  老夫人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这次的事情,琮儿你说说,该怎么办?”

  薛宝琮脸色黑如锅底,薛夫人做出这种事,也让他脸上无光,再加上这些年薛夫人做的糊涂事,让他的耐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耗尽,有时候气性上来了,恨不得要休妻。

  可是不能,因为大儿子薛成睿还要科举,不能有一个被休回家的娘。

  就像这一次的事儿,身为岳母,竟然在定亲之日,给自己的儿婿下那种见不得人的药。

  原本没有人会怀疑到她身上,毕竟她可是薛宁乐的生母。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借着这件事攀扯柳姨娘。

  不是说薛老爷对柳姨娘有多高的情谊,而是因为薛老爷在二老耳濡目染的教导下,一直都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

  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的跟柳姨娘滚到了一起,醒来之后一直觉得不对劲,就找人去查了到底怎么回事。

  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心惊,他贤惠温柔的夫人竟然给他下了药,当时薛夫人怀着身孕,薛老爷没有把她怎么样,只是心生芥蒂,从此离了心。

  毕竟谁都接受不了一个随时可能会对你下药的枕边人。

  这些年一直看在薛宝琮和薛宁乐的面子上,对她再三忍让,可是她却丝毫不知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如今若是不惩戒一二,必然会让儿婿和小儿子离了心。

  在外面风光无限,令人敬慕的薛家当家人,在自己爹娘依旧只是个聆听教诲的孩子:“全凭爹娘做主。”

  薛老夫人向来直来直往:“禁足三个月,管家权交到成睿媳妇手里,宁乐的婚事也由成睿媳妇主办,我从旁协助,棱抚县城里所有的铺子、房屋地契,除了祖宅,全部添给宁乐做嫁妆。”

  轻飘飘的几句话,内容却重若千斤。

  首先是对于薛夫人的惩罚。禁足事小,管家权事大,老夫人说是薛宁乐的婚事由大少夫人主办,她从旁协助。那这中间要是遇到了其他问题呢?她就不管不教了吗?

  被老夫人这样的风云人物,亲自教导三个月,傻子也能学会管家,到时候薛夫人再想把管家权收回去就难喽。

  其次是对薛宁乐和陶浩的补偿。棱抚是薛家起势的地方,根基之深厚,资产之富裕自不必说,就这样全给了薛宁乐,几乎相当于把薛家一半的根基给了他。

  薛宝琮听完,无意识的张大了嘴巴,脸上的震惊藏都藏不住,再看他爹,竟然一脸淡定,显然这件事二老已经通过气了。

  知道他爹娘疼爱宁乐,但是没想到竟然疼到了这个地步。

  薛宝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咱,咳,咱家如今的家业,都是您二老打拼出来的,想给钱就给谁,我,我没意见。”

  老夫人点了点头,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那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好,好的。”

  薛宝琮拿着那张调查结果从他爹娘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脚上发飘,被冰冷的寒风吹过,终于清醒了过来,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径直朝着薛夫人的院子去了。

  那天,薛夫人的院子附近的仆人都听到了,薛老爷和薛夫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随后薛老爷在薛夫人崩溃的大哭中甩门而出。

  隔天,府里的下人,就收到了薛夫人突发疾病,需要静养,府里的一切事物交给大少奶奶处理的通知。

  从薛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之后,薛老爷特意去找了自己的大儿子薛成睿。

  毕竟薛成睿从小由薛夫人亲自教导,整个薛府他和薛夫人感情最深,薛老爷怕他知道这些之后伤心,或者觉得给薛夫人的惩罚太过,想要给她求情。

  薛老爷带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些事情全跟自家大儿子说了一遍,包括对薛夫人的惩罚。

  然后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生怕他接受不了,可是等他观察了半天,薛成睿脸上依旧淡淡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薛老爷都快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了,试探的问道:“成睿怎么不生气啊?”就算不生气,也应该有点伤心才对呀。

  薛成睿看回去,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内心里的想法:“生气什么?爹和祖父祖母的处罚很合理,至少保留了娘的脸面,也不会短了她的吃喝。”

  说的还挺有道理,但是薛老爷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你娘做出了这种事儿,你也不觉得生气吗?”

  薛成睿眼睛里划过一次艰涩,苦笑着小声说道:“爹,你觉得当初小弟为什么会在吏部侍郎府里?”

  薛老爷瞳孔微缩,厉声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