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升起,杨剑心照常和兰祁带着一队人去城楼巡视。

  漠流国昨日下了一场雪,站在城楼上远远的能看到山上一大片雪。

  杨剑心叹了一口气道:“要冷了。”

  兰祁冻的通红的脸,吸吸鼻子,一张嘴一口白气飘出,冻得他皱起脸道:“嗯,冷的天要来了,巡视完要去砍柴吗?”

  杨剑心不想去握弯刀,拨了拨跑到前面的弯刀点头:“嗯,多砍些,不然冷起来手都伸不出来。”

  巡视过去,杨剑心在腰间别了一把斧头,赶了火头军的马车往林子里走去。

  他们这些在剑门关当兵的,每月每个营帐会给发木炭,但有时候木炭不够用,他们就会自己赶着马车去林子里见枯木砍些,活着的树他们是万万不会砍的,春秋两季的沙尘暴全靠那片林子给挡的。

  到了春季,万物复苏的时候,他们也会在空地种树,虽然存活的几率很低,但好在也活了几颗。

  林子里没掉的树叶打着寒霜,光秃秃的,看着有些凄凉。

  兰祁先把马栓在了树上,和杨剑心徒步在林子里走。

  枯了的树木,整张树皮没有水分,树皮皱在一起,跟好辨认。

  两人在林间穿梭了会儿,找到了一颗粗壮的枯树,树干上全是虫洞,刚死没多久,他们这个破地方,啄木鸟都不想来。

  树被虫吃死,再正常不过。

  两人在手掌上啐了一口唾沫,抡起斧头一顿砍,这是一颗老树了,树干很粗,杨剑心和兰祁两人都圈不住这棵树。

  砍了半个时辰,两人累得够呛,背靠背在地上歇息会儿。

  兰祁抬头看这颗老树,看不到头:“把这颗砍了,够咱们两个一个冬天烧了吧。”

  杨剑心也看了一眼:“不够。”

  若是只有他一人,一个冬天肯定够了,但要是是温慕的话,不够,火盆要每时每刻都要燃着,要是到了更冷的时候,估计要多生个火盆。

  他们帐子里都有一个专门放火盆的地方,四周是用石头砌成的一个正方形,正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洞,正好可以放进去火盆。

  正方形上面又连着石筒,用来排烟。

  两人歇了会儿,起来继续,一直忙活到夜间,拉着一车的木头回了营地。

  那一车自然是拉不完的,所以杨剑心在回来的路上,做了标记,明天继续来砍。

  回到帐子,温慕放下书,用布拍了拍杨剑心身上的土道:“今日去了哪儿?身上这么多土?”

  杨剑心端起热水喝了一口道:“漠流国下了雪,这几日要冷了,和兰祁去林子里砍了些柴火。”

  “朝廷不给你们发放木炭吗?”温慕皱眉,他怎么记得每年工部都要从户部支出好几万两银子用于剑门关木炭一事呢?

  杨剑心在热水盆里洗了脸巾,糊在了脸上,阵阵热气扑在脸上,舒服极了。

  他舒畅的叹息一声道:“有发放,不过不是太够用,剑门关冷的时候多,从初秋开始一直到深春都是冷天,木炭不够用就只能去砍柴,或者烧马粪。”

  温慕没再多问,给杨剑心拍完土,给他舀了一碗姜汤:“先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咱们吃饭。”

  杨剑心端起碗一口闷,坐下。

  温慕将热在火盆炉子上的饭端到了桌子上,两碗粥,两碟菜,四个馒头。

  杨剑心一顿,问:“这是火头军给你送来的?”

  温慕点头,喝了一口粥:“说是你打的东西都吃完了。”

  “放屁呢!”杨剑心道,“正午他们也给你吃这些?”

  温慕见杨剑心一发脾气,大致猜出了什么,这种情况在皇宫里是最常见的,不用想也知道是火头军的人偷吃了杨剑心自己打的东西。

  但他不是很想让杨剑心因为这种小事情而破坏他们战友情意。

  温慕一笑道:“干什么呢,累了一天了还不赶紧吃饭,你不饿?”

  杨剑心气不过,前日他好不容易抓了一只鸡,自己计划了一下,每顿给温慕做一碗鸡汤,大约能吃两天,好家伙,只吃了一天就没了,他给自家娘子打的鸡,自己都没舍得吃,就为了给温慕补身子,让他少受一些病痛,结果让别人给吃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

  杨剑心一撂筷子,气势汹汹的就要去找林头儿。

  温慕急忙拉住他道:“你做什么,因为点儿吃食不至于,坐下好好吃饭。”

  温慕不差吃食,在京中山珍海味都遍了,对这点儿吃的都看不上,真觉得没什么必要给杨剑心惹事。

  但杨剑心不这样想,那是他辛辛苦苦,受着冷好不容易猎到的,他妈的谁也别想拿走!

  “你别管,在帐子里好生歇着,小心又受了风寒,我就过去问几句就回来,不用担心。”说罢,便推开门直奔火头军。

  温慕能信杨剑心就怪了,自己急忙穿好棉衣,抬步去追杨剑心,不过只落了穿衣服的时辰,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了。

  温慕啧了一声,急忙向火头军走去。

  伙房正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吃着饭,“砰”一声门被人给踹开了,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向踹门之人。

  杨剑心一脸不悦的扫过在伙房吃饭的人,最后目光停在了林头儿身上,道:“问个事,我猎的野鸡剩下的到哪儿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林头儿。

  林头儿放下碗筷,疑惑道:“不是吃完了么?”

  杨剑心嗤笑一声:“那么肥一只鸡,温公子只喝了三碗汤就没了,糊弄我呢?”

  林头儿一顿,目光落在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徐昊,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立马陪笑道:“小杨没吃饭吧,我听兰祁说,你们两个遇上了一颗老树,一车没拉下?”

  杨剑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林头儿讪讪一笑道:“不一定是我们火头军吃的呀,说不准是别队来端饭拿走了呢。”

  杨剑心有些不耐烦,不是很想听林头儿在这儿胡搅蛮缠:“谁吃的,赶紧说,别一会儿让我知道了。”

  徐昊心虚的不敢去看杨剑心,杨剑心是什么人,能单挑苍彝大将军,挑与马下的人,他当然不是杨剑心的对手。

  林头儿见杨剑心非要问下去,只能瞪了一眼徐昊,陪着笑脸哄杨剑心:“因为这点儿吃的不至于,你要是真在意这点儿吃的,明日我带着整个火头军给你抓一只行不行?”

  “我再问一遍,谁吃的!”杨剑心没理林头儿,目光透过林头儿脑袋去看每个人。

  所有人都好奇的左顾右盼,只有一个人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杨剑心越过林头儿,直接走到徐昊面前问:“是你吃的对不对?”

  徐昊吓得腿发抖,却打死也不承认,畏畏缩缩道:“不,不不是我,我,我不,不知道。”

  杨剑心一笑,揪起他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吃的。”

  徐昊吓得脸色发白,拽住杨剑心的手,试图掰开他揪着自己的衣领:“不是我!我,我没吃,你说,我吃,你有,有什么证据!”

  徐昊怕被杨剑心打,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自己吃了,只要自己不承认,告到将军那儿杨剑心也拿他没招。

  这就是他当时偷吃时想的。

  打死不承认。

  杨剑心原本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吃的,现在看到他的反应,反倒确认了。

  心里素质太差,什么都写在脸上,破绽百出。

  “昨天是你做饭吧。”杨剑心道,“昨夜的鸡汤里只有三块很小的鸡肉,一小盘鸡胗,那我问你,我剩下的鸡肉你给我放哪儿了?”

  徐昊:“给那个温公子做完了。”

  杨剑心呵了一声:“三斤的野鸡,当晚是三块小鸡肉一盅汤,分别是一只鸡翅,一小块儿胸脯肉,一块儿鸡架。第二日早饭只有汤,中午是两块鸡腿,还是大腿和小腿,一块儿鸡脖,一盅汤。晚上,一块儿鸡心,一块儿鸡脖,一块儿鸡背,还有一盘炒鸡胗。来,你告诉我剩下的鸡头,鸡翅,鸡腿,鸡屁股,鸡胸脯,鸡背都哪儿去了?”

  徐昊也是没想到杨剑心记得这么清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啊,是我记错了,我把剩下的鸡肉都放在了木桶里,估计是今天做饭的人偷吃了,杨将军真不是我啊。”

  “哦~”杨剑心故意拉了一道长音,目光略有意味的看向林头儿,林头儿有些不高兴,抿着嘴瞪着徐昊。

  “你是说,林头儿偷吃了我的鸡肉?”

  徐昊脸一白,不敢去看林头儿。

  杨剑心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在这儿耗着,一把将他甩在了门外道:“三斤大的野公鸡,一斤不能多一斤不能少,赔给我。”

  “我没吃!凭什么让我赔!”徐昊被摔的有些吃疼,火气也上来了,他扫过他们一起的人,都鄙夷的看着他,似乎在笑话他。

  “做了不敢承认?”杨剑心有些火,“你自己想吃不会自己猎?偷吃别人的做什么?”

  “你放屁!”徐昊气急败坏道,“老子没吃就是没吃,有本事你找到证据说老子吃了!”

  “我看你就是想挨打,打了就招了!”说着杨剑心就要动手打他。

  “杨剑心,你要做什么!打了他你疼不疼?”温慕气喘吁吁的喊了一嗓子。

  杨剑心转过头看见温慕喘着粗气,身边跟着兰祁还有程立桥。

  程立桥瞪着眼珠,问:“做什么!反了天了!”

  杨剑心委屈巴巴的看着温慕,告状道:“他偷吃了我给慕之猎的野鸡!”

  温慕走到杨剑心面前去查看他受没受伤,嘘寒问暖的问了几句。

  程立桥皱眉问徐昊:“你真偷吃了?”

  徐昊见程立桥来了,又心虚起来,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杨剑心气得不去理温慕,明明就是别人偷吃了他的鸡,慕之还凶他,再也不跟他好了!

  温慕看着小心眼的杨剑心,觉得有趣,他也不是被人欺负的主,也不允许有人欺负杨剑心,刚刚喝止他,是不想让他动手,毕竟打人挺疼的。

  温慕对程立桥道:“杨将军好不容易猎到的,让别人吃了,程将军该怎么处置?”

  程立桥以前瞧不上温慕,因为温慕杀人不眨眼,只要跟他不对付的都是灭门,手段很残忍,他不屑与这种人交谈结交。

  但这些日子相处起来,温慕又不像别人口中所说的杀人不眨眼的大奸宦,也就对他有些改观了,加上还是杨剑心看上的人,多多少少带着些自己人的想法。

  程立桥看看温慕看看委屈巴巴的杨剑心,道:“谁让你吃了他的野鸡?赔杨剑心一只!”

  徐昊不敢再放肆,只应了一声。

  温慕拉住杨剑心的手,被小幅度的甩了几下,见甩不开,不情不愿的被拉走了。

  徐昊黑着一张脸,给杨剑心记了一笔,凶狠的盯着他的身影,仿佛要杀了他。

  猛然和杨剑心相跟的温慕转过头,阴鸷的看着他,那双眼睛犹如捕猎的野兽,要将他撕碎。

  徐昊面色苍白的目送杨剑心他们离开,再也看不到温慕,他才回过神,整个后背湿漉漉的,双腿软的站不起来。

  太可怕了,为什么那双眼睛那么吓人?

  回到帐子,饭菜已经凉了,温慕将饭菜重新放在火盆炉子上热,出去拿了几根木头放进了火盆里,火立马着了起来。

  杨剑心还别扭着,坐在桌子前不理温慕。

  温慕一笑,坐在了他腿上,紧紧搂住他脖子不放手道:“那小兵打你了没?”

  “就他!提起来就给他摔死了。”

  温慕笑了起来:“真厉害!杨杨就是厉害。”

  杨剑心被温慕夸的高兴了,得意洋洋起来:“那是,我单挑苍彝大将军时他还在他娘肚子里玩儿脐带呢。”

  温慕笑着,没去拆他的台。杨剑心又开始讲他是怎么打败苍彝大将军,怎么打败苍彝皇子拿到弯刀的。

  絮絮叨叨的,温慕含笑边吃饭边听他讲。

  夜黑的极深,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火盆里烧木头的声音。

  温慕撑起身子看着身边的人,从他嘴上亲了一口,起身下了床,回头看了一眼杨剑心,睡的很熟,绵长的呼吸在夜里让温慕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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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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