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微微皱眉看着递过来的红布,又很快的敛了表情,换上了一张笑脸,一笑眼睛微弯,跟一轮月牙似的,他伸手拿走了红布。

  杨剑心瞧着那细细白白的手伸过,从他手里拿走狼牙时,圆润的拇指肚还无意的擦过他的掌心,痒痒的,让他有些心猿意马,直盯着那只手看。

  温慕自然注意到了杨剑心的目光,再一瞧他的手,因为常年拿兵器练武的缘故,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一圈厚茧。

  估计是因为自己的手指不好看,所以可能多少对他这细皮嫩肉有些羡慕吧。

  温慕这样想。

  但是被一个男人一直盯着看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于是温慕不动声色的用衣袖遮了起来。

  看着那双玉手就这样被遮住,杨剑心心里直可惜的摇头,那么白白嫩嫩的手就这样藏在衣袖里当真是可惜了!日后跟了我,定然不叫他那双玉手做活!

  “杨将军的礼物我便收下了。”温慕道,“时辰不早了,杨将军快些回去歇息吧。”

  杨剑心从看到他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若是温慕是女子,定然能从那露骨的眼神中看出几分暧昧。

  毕竟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能看上太监的,更不用说还是位将军想和太监做对食的。

  因此,在温慕眼中,杨剑心是带着几分讨好的。这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

  杨剑心倒是个会看眼势的,立即道:“那便不打扰总管了,末将先行告退。”

  温慕看着杨剑心飒然而去,回了车里,马车又慢悠悠的行驶在街道上。

  打开红布一看,当真是一颗狼牙,可能是较为年长,那人也不会打理,狼牙有些发黄,当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

  温慕随便包了一下放在了腰间。

  杨剑心哼着清平调脚步轻盈的回了客栈,客栈伙计已经去休息了,燃烬的油灯冒着白烟,月光从窗户照进,杨剑心依着月光上了楼。

  一开门,站惊芃坐在窗户边照着月光擦他的黑金长刀,那黑金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剑光,擦过的地方显现出纹路,刀身通体刻的是鱼纹,一种扁平尖长的尖牙深海鱼。

  杨剑心有幸见过两次这刀出鞘的场面,威风凛凛,和他主人无比般配。

  站惊芃听到门响,转过头,将刀收了起来:“他收了?”

  “那是当然!”杨剑心关上门坐下倒了杯茶喝,“不过他似乎不喜欢,你说我明日送他些什么好?”

  站惊芃不说话,低头又开始擦剑鞘。

  杨剑心想了想,忽然问道:“战哥,你说我送他一张虎皮,他喜不喜欢?”

  站惊芃抬眼:“你未有虎皮。”

  “我记得你不是有一张么,拿来送他吧。”

  站惊芃惊了一瞬,又变回了那副冷面,将黑金长刀啪一下放在了桌上,正好拦住了杨剑心,以表示他的不满。

  杨剑心故作害怕的道:“哇,不给就不给嘛,干嘛这么凶,怕死了。”

  站惊芃没理他,将刀收回。

  杨剑心在设计虎皮上战败而归。

  他去年就相中了站惊芃的那张虎皮,和站惊芃打赌比武,被打的躺在营帐里躺了三天,这次又一次惨败。

  站惊芃擦好刀,解了衣袍准备上床歇息,瞧杨剑心还在苦思冥想明日要送什么,真心觉得,当年他要是跟自己学武有这么积极,也不至于五年了才被封一个平将军。

  “不歇息?”站惊芃问。

  “歇。”杨剑心也解了衣袍往床上一躺,将一张床占了个满满当当。

  站惊芃只能抱着刀去对面床上歇息。

  他们订的是双人间,上房里最便宜的一间。里面放着两张床,一张挂着帷幔,一张未挂帷幔。本是站惊芃想睡挂了帷幔的床的,被杨剑心抢了,便只能睡那张未挂帷幔的床了。

  温慕回到温府,下人备了热水,解了外衣和袜子,坐在床边洗脚。那一双脚白白嫩嫩的,连指甲都修得圆圆整整。

  洗过后,下人倒了洗脚水,伺候温慕休息。温慕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待下人走后,他从香盒里取出一粒香点燃,放在了衣架下,将脱掉的衣服全数挂在衣架上,那袅袅白烟便缠绕在了衣服上。

  温慕看到放在一旁的狼牙,有些不屑,随手一丢,丢在了花瓶里:“呵,想跟本总管套近乎,就送了这么个玩意儿,有你受得。”

  都说太监没了什物,就会从别的欲.望中寻找快.感。温慕在宫里待了十来年,从一个单纯的人儿,再到现在的权倾朝野,他早就被皇宫里那滩肮脏的水染的没了自己。

  他拼命的挣扎,无非就是为了命和地位。

  来给他送礼的不是深海夜明珠就是异域的奇珍异宝,还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一颗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狼牙。

  他是挺欣赏杨剑心的,还有意拉拢他。但是他真的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人,送礼都不送个好点儿的礼,满是敷衍,还想榜上他这么大的一颗树,天下可没有这么好的午餐。

  这么贪心的人,不给点教训,反倒显得他温慕愚昧无知,是个好愚弄的人。

  杨剑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媳妇儿心里变成了一个想用最廉价的东西榜上最大的树的贪心人。

  他此刻睡得昏天黑地,梦见高涎那个话痨跟他抢甜酥吃,两人在梦里打的难舍难分。

  还没分出胜负,忽然有人踢他,一激灵坐起来,站惊芃抱着刀面无表情的站在他床前,见他已经醒来,说道:“将军让你我二人回营练兵。”

  “练什么兵?”杨剑心开始穿衣服,“林头儿不是说班师回朝后休整这段时间不用练兵吗?”

  站惊芃没理他,杨剑心有时怀疑他是因为不想跟人说话,所以才这么高冷的。

  “退房吗?”见杨剑心已经准备就绪,站惊芃问道。

  杨剑心看他,语重心长道:“如果将军的府邸可以让我住进去,我一定会退房!”

  站惊芃看都没看他,直接越过他走了。

  二人回了营帐,将马递给了小兵去了练武场。

  程立桥正光着膀子挥着拳头和高涎比武。高涎看到杨剑心和站惊芃仿佛看到了亲爹,两眼泪汪汪的说:“你们终于回来——”

  话还没说完,程立桥瞅着他的破绽,一拳打在了他左肩上,扑棱一下飞了出去,躺在地上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了——”

  杨剑心想笑又不敢笑,瞧将军这么卖力,肯定是心情不爽啊!身为一个担任军中足智多谋的军师皆左膀右臂,他一定不会上去触霉头的!

  两个校尉上去把高涎抬了下去,程立桥用衣服把身上的汗擦完,走到杨剑心和站惊芃面前:“昨夜去哪儿了?”

  杨剑心眼观鼻鼻观心的等着站惊芃回答,但这人四平八稳的抱着刀往那儿一杵,仿佛问的不是他一样。

  杨剑心最难套路的一个人就是站惊芃,怎么都不上当,反正我就是不说话,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杨剑心只能回答:“进了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没什么,昨日你没做什么事情吧。”程立桥昨日进了宫,越想越觉得杨剑心有坏点子。

  虽然这家伙的坏点子都是用在战场上,平时在他们跟前倒是没用到,但是这家伙问了温慕!

  温慕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权倾朝野的宦官佞臣!连独占十五年太子之位的李印瀚都不是他的对手,就杨剑心那点儿心机谋算哪能跟温慕比!

  而且他还对温慕那人不了解,怎能比得上!

  程立桥越想越心惊,下了朝急忙往回赶,一回来就找杨剑心,怎么找都找不到,问高涎,高涎说不知道。

  程立桥更慌了,生怕那个自以为是有点儿谋略的愣小子找温慕的麻烦。被温慕盯上,杨剑心还不是分分钟就掉人头的命!

  他觉得杨剑心回京真的是一个错误,那个愣小子只适合在战场上打仗,不适合和人勾心斗角。

  当即,程立桥秘密派了精兵去城里找,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在宵禁的时候,没法只能将人撤了出来。

  休整的军队私自派兵进城,被发现了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因此程立桥不敢让精兵住在城里。

  当兵的和百姓很好分辨,当兵的受惯了军营的熏陶,身上的气质带着正气,穿了便装一露面,便能认出来。

  京中忽然多出很多陌生人,肯定会引起注意。他们现在的处境又是烫手的山芋,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皇帝都揪着他们不放,只要他们有一点儿动静,都能引起皇帝的疑心。

  皇帝最怕什么?不是结党营私也不是拉帮结派,而是乘胜而归、班师回朝的大军。

  尤其是他们这一战,赢得漂亮,仅凭杨剑心一招诱敌深入,将苍彝大军引至沧林山,又来了个瓮中捉鳖,苍彝大军被围困在沧林山中整整七日,断粮断水。

  苍彝大将不服,隔空喊话,要求与其一战,杨剑心那爱装的性子一上来,和那万延青木和来了个约定,两人单挑,输了就乖乖投降,赢了便放了他们。

  这一战不言而喻,杨剑心赢了。

  杨剑心不明白程立桥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真的没干什么事。呐,站惊芃可以给他作证。

  杨剑心摇头:“并无。”

  站惊芃也摇头:“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