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成看到后园那处一箱箱、一车车“见面礼”时,面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貂皮、缂丝、绫罗绸缎等等数车,近四百匹.......

  斗彩花盘、黑木金镶玉筷、青玉笔墨匣、白玉笔筒、汉玉璧磬......等等等等器具约莫二百来件......

  其余金器、玉器、宝石器皿......或是来自国中各地、或是出自外邦珍稀物件,精美华美至极,实在是难得一见,直闪得人眼花缭乱。

  更是震得看到这些物件的谢夫人和家中仆从愣在原地。

  而谢成板直着一张脸,许久许久才望向跟前这个礼节到位、躬身拜见于他的钟岐云,细细打量了起来。

  说来,钟岐云这名字听了无数次,但确实是第一次见着人,样貌倒是俊朗周正,虽是商贾但却没商人惯有的狡黠,反倒是正气一身,倒是不会让人生厌。

  但是......

  谢成想到早些时候谢问灼从宫中回来后,犹豫许久,才吞吞吐吐的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虽然幺子只是复述了钟岐云的话,井未提及钟岐云口中想要求亲之人是谁,但谢成哪里会不知道?除了谢问渊还会有人,

  而子实在胆大妄为,竟然枉顾伦常让皇帝赐婚,打着那般主意!如今竟又敢将聘礼都送来不成?!

  想到这里,谢成实在生不出什么好了,开口时,话音尽是冷意,只听得他哼笑一声,扫了一眼满园的物件,道:“这些......不知钟老板这是何意?”

  谢成虽已经站立不得但常年征战沙场,周身尽是肃杀之气,即便如今只能坐于四轮车上,但亦掩不去这让人胆寒的气魄。但钟岐云见着依旧面色不改,笑眯眯地恭敬回话道:“小辈钟岐云敬仰第一次来将军府拜见老将军、老夫人还有大将军,心下实在忐忑不知当拿些甚么做这见面礼,索性在家中都寻了些。”

  听得钟岐云的话,谢成反倒是一愣,他本以为钟岐云会大言不惭的说些什么想要与谢家结亲,求娶他家中长子之话,却哪里晓得钟岐云不提谢问渊、不提结亲一事,眼下却依旧说这些东西只是拜会的“见面礼”?

  可是哪有“见面礼”

  是这般数量的?而且那些玉器金银虽小,但却都是价值不菲的,就他所知,朝中不少大家族下聘时多多少少充些家具大件,因其体积大,外在看起才有排面儿,哪里可能像是钟岐云这般实打实的拿出这般多满满当当的珍宝?

  而现在钟岐云却说这五大车、二十箱子珍品只是见面礼?

  本来如果钟岐云现下敢在他跟前说上一句“求亲”,他就可以有个由头将这口出狂言小子打出府,可是钟岐云却只说是仰慕他才来拜会的......说到底,钟岐云从未在他跟前说过那些狂话,甚至在朝中也未曾点出谢问渊的名字,这些事不过是因他私底下知晓才会这般恼怒,钟岐云不点破,他就更不可能去说。

  突然间,谢成心下越发觉着憋闷起来。他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眼下更不知当如何说,他沉沉地呼了两口气,怒目看向钟岐云,才说了句:“钟老板这见面礼实在太过贵重,谢某虽已是退了职,但这些价钱连城的珍宝是万万收不得的,还请钟老板拿回去吧。”

  “这些怎可算得多呢?不多不多,将军可能不知,钟某对您、对大将军心下是何等的崇敬,若非您与大将军数十年的坚守,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能得盛世安宁?更何况这些见面礼也不单是钟某一人送的,钟家商队、船队、各处乘风驿中作事之人数万,每人皆是对将军感恩不已,此次前来,我代表的是整个钟家的数万人,数万人的谢意,这些哪里算得多?”

  谢成听得喉头一梗,他哪里想到钟岐云竟这般狡辩,好久才生硬得说道:“保家卫国是将士本责,而且战事得胜亦不是我一人之功,是那千千万万将士的功绩,钟家若是想谢,那就去西北大军罢,我这处就不必了.......”

  “大军自然要谢,将军这处也必不能忘,”说着,钟岐云躬身向谢成拱手道:“这些东西无论将军喜或是不喜,今日钟某是不会拿走了,我钟家要谢的是将军府,若是将军觉着应当拿给朝廷,那亦随您处置。”

  “你!”

  谢成更是气恼,正欲开口骂去,却突然听得钟岐云又开口说道:“将军,我知晓

  你定会气恼,但我只是一介商人,除了这些物件,不知当拿出甚么才能表我之心,钟某有多重视今日见面,就想要拿出多少,只为着让您知晓,钟某所有所做皆深思熟虑井非儿戏。”

  这话一语双关,不明了内情之人听得只会以为他是为了表心中敬意,但知道他与谢问渊那层关系的,便知道他这是间接的告诉谢成,他钟岐云极其重视谢问渊。

  不管是这次与他家人见面,还是曾经破除万难、源源不断不计后果的奔赴西北......

  谢成忽而说不出话了,他不是不知这钟岐云对自己长子的心意,更是亲眼目睹此人为了谢问渊而无畏生死......

  若这钟岐云是个女子,他都觉得是一桩好婚事,可是......

  一直未曾说话的谢问渊,望着眼前的钟岐云,这时才开口对谢成缓缓说道:“今日是我邀钟兄来此做客的,而这些东西......收下也无碍。”

  听得这句,谢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这些年来他与谢问渊还是有了隔阂,对与钟岐云之事,若是谢问渊一句不予他提等到皇帝下旨赐婚,他也奈何不得,说到底,他这长子是顾及还有他这个父亲,心下还敬他这个父亲,才会让钟岐云来的吧。

  “罢了罢了,既是应疏相邀而来,我又有何可说?”谢成说到这处望向钟岐云道:“钟老板,今日正逢我谢家家宴,若是不嫌,那就一同吃个便饭罢?”

  钟岐云听了喜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成摆了摆手,不再多说,只让下人将东西都收进库房,随后让夫人推着四轮车先一步转身往膳食厅去了。

  谢问渊自然而然落了几步走到了钟岐云旁侧,“那就请钟兄随我一同前去吃个晚膳了?”

  钟岐云见四下无人瞧着,他快速地凑过身去亲了亲谢问渊的面颊,笑道:“那就劳烦问渊了。”

  谢问渊见他这般,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方才那些“见面礼”,还有谢成有怒气却发作不得的模样,他眉头微挑,道:“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拿了这般多的“见面礼”,在谢成气恼的边沿试探,故意不说清他与谢问渊之事,甚至故意

  在朝堂上当着谢问灼的面说出赐婚一事......

  他猜到谢问灼会将朝中的事情予谢成简单说了,这样也能乘早消磨谢成的怒气,又在这期间不带着堪比聘礼的“见面礼”来,让谢成无话可说。

  知道被谢问渊看穿了,钟岐云玩笑道:“钟某这不是心知自己受不住谢老将军的棍棒,才出此策略吗?”

  “哦?原是害怕受那棍棒之苦?”

  “哎哎哎,不是不是,我开玩笑呢,其实让老将军揍个几顿就能令他同意,我倒是乐意得很,但就是明白不可能,毕竟这事确实有些惊天骇俗。我想着若是能借旁人之口将我的心意说清,先让老将军心下有个准备也是好的,之后我再慢慢将事情说清,兴许老将军便能慢慢接受了。潜移默化嘛。”说到这处,钟岐云笑望着谢问渊:“再者,我今日送这般多东西过来做个铺垫,等下次送聘礼来时老将军应当能接受些了。”

  谢问渊听了眯眼一笑,道:“聘礼?你这是准备娶我的意思?”

  钟岐云眨了眨眼,道:“是啊,啊,对了,若是问渊不喜欢,那叫做嫁妆也成,钟某嫁过来也是一样的。”

  谢问渊到底还是被逗得笑出了声,惹得府中下人诧异侧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等待,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