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渊在马车上就沉沉睡了去,瞧见谢问渊眼底下一抹青黑,他心下一疼,认识谢问渊这么些年,他确实是第一次瞧见他疲累的模样。

  所以他就算马车到了宅子里,钟岐云也没有舍得叫醒他,而是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准备晚膳,然后他就搂在人又在马车里待了一个时辰,直到那边李管家来到马车外悄声告诉他晚膳备好时,他想了想让李管家带人离开这处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连人带毯的抱了下来。

  也就是那一刻,钟岐云不由得心下感叹,还好他从事的海运,还好他在海上那两年练了一把子好气力,不然哪有这个能耐这样抱起和他身高相仿的谢问渊啊。

  中途虽说谢问渊睁开眼过,但他也只是瞧了下四处,见四下无人就闭上了双眼靠在钟岐云肩头,由钟岐云抱到了寝卧。等到他才让钟岐云放他下来。

  谢问渊洗手净面后,下人正巧将饭菜已经码放好,摆放在寝卧外间的圆桌上。

  钟岐云见他将官服换下走了出来,咧嘴一笑:“我想你晚间在皇宫里必定还未吃上东西吧,虽说现下已晚了,但好歹还是随口吃些,我让人做的都是些清爽适口的菜。”

  谢问渊点头走到桌前,坐到了钟岐云身侧:“现下几时了?”

  “差不多子时了。”

  谢问渊算了算时间,“我睡了有一个半时辰吧?”

  钟岐云点头:“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你睡得这般沉。”

  “这几月再皇宫内院里......”谢问渊一笑,“自是睡不好的。”

  钟岐云一听,心头更是疼地难受,钟岐云不用脑子去想都知道,那皇宫内院四面楚歌的地方怎么可能睡得好?他身在争斗漩涡的边沿都尚且烦心不已,更别说深处中心的谢问渊了。

  这般想着他给谢问渊盛了碗米饭,等谢问渊接过之后,他又夹了一筷子的羊肉烩薹青、清炒荷叶白到谢问渊碗中。

  谢问渊望了望,还是问道:“这羊肉的做法.....是照着僧伽城那般做的?”

  钟岐云闻言笑道:“是呢,上次去慎度时,路途上我瞧见你喜欢这些个地方菜色

  ,我便请人去学了来,这些才也是让人了做法交给如今家中的师傅做的,想来味道应当不差。”

  谢问渊神色一顿,随即看向说话的钟岐云。他确实是喜欢这些个菜的,只不过他平日早已养成了吃甚么都不偏挑的习性,桌上放着的他都都会均等吃下,不过那段时日,他倒是随行了些许,喜爱的东西会多吃上两口。

  这点变化虽是细微,倒是叫钟岐云瞧了去。

  而这些外邦风味的食物,离了那僧伽城就吃不着了,更别说在大晸了,但钟岐云却是早就让人学了来。

  想到这里,谢问渊唇角微勾,夹了一口菜细细品了品,随后才说道:“确实与在僧伽城吃的一样。”

  钟岐云一笑,“那就好。”

  说着他也添了一大碗米饭,夹了菜混着米饭一道吃了起来。

  因为时间太晚了,两人也是随意迟了几个时辰的结束两人换洗好后,没有人多说些旁的,也不若几月前两人在谢问渊共枕那一晚地折腾,这夜,自然而然的,两人就睡到了一处。

  屋外的寒风吹得越发的劲了,屋中却是温暖如春,可即便如此,钟岐云还是单手揽住心尖尖的腰,空出一手将谢问渊微凉的水暖在胸口。

  这一夜可以说是这些年来,谢问渊睡得最沉的一次了。

  就算现下远远还不算真的太平,就算是朝堂之事、回鹘之事、谢家之事等等庞杂又琐碎的事情等待着谢问渊回去料理谋划。但是这一晚,在钟岐云清幽安静的宅子里,在与钟岐云依偎在绵软的床铺上,他什么也不想去筹划不愿去想了,只想感受这许多年心下都未有的暖意和平静。

  隔日一早,谢问渊身作当朝丞相,自然需得准时早朝。

  彼时天尚且未亮,但谢问渊起身时,钟岐云就跟着起来帮着张罗,陪着吃了些早膳,然后送人到城中。

  毕竟不是昨日的午后,此刻宫外来往的官员众多,如今亦不好这般大张旗鼓的告诉旁人谢问渊昨日是在他钟岐云的私宅歇息的,虽然钟岐云私心里希望让所有人都知晓谢丞相与他钟岐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但是......

  瞧着前方不远处已经等在内城侧门外牵着马车的白兰,钟岐云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

  谢问渊早朝,钟岐云也并不空闲的去往乘风驿了,等到午时之前,钟岐云算着时间春风满面地赶往皇宫,准备接着谢问渊回宅吃饭。

  但哪里晓得,他刚赶到长乐大街,却被守在那处的马夫告知,丞相府的白护卫将谢大人接走了。

  钟岐云面上的笑容一僵,随即调转马头,神色难看的奔去了丞相府。

  等再见到谢问渊时,谢问渊正与白兰交代事情。谢问渊瞧了他一眼,也未让他回避,只示意他先坐一旁歇息,然后又继续对白兰说道:“张家那边你让彭毅继续盯着,若有异动立即报我。”

  “是。”

  谢问渊想了想又问:“顾守义未再回来?”

  白兰回道:“那日之后他就不知踪迹,章洪前些时日让人去建州查了下他那个流落在外的弟弟,也不见了,不过卓峰倒还在那寺庙之中。”

  谢问渊听罢微微蹙眉,“想来他有些事一早就欺瞒于我,不过倒也无碍,顾家说到底与你我不是一路。”

  白兰点头。

  “好了,这段时日苦了你们,等局势平稳......你与章洪等人若是想去军中历练......我便请大将军收你入门下。”

  白兰一听反倒皱眉道:“大人,白兰不求这些,如今您与大将军这般,若是......”

  谢问渊摆手,“我自有考量。”

  白兰垂首并不应声。

  谢问渊见状,微微叹道:“你与章洪本就不该拘在文臣府上做一辈子的护卫,当年你们几人入谢府时,为的可是更广阔的天地。”

  白兰垂着头,拳头却缓缓攥紧,第一次他出言反驳道:“若说广阔,那大人您又......”

  “白兰!”谢问渊蹙眉,阻了白兰接下来的话语。

  许久他才说道:“罢了,你先退下吧,到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

  白兰也心知自己方才欠考量差些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想了想他还是点头,随即退下了。

  他离开之后,这屋中就只剩下钟岐云和谢问渊二人。

  白兰未说完的话,钟岐云明白的。

  谢

  问渊不想拘着这两个将才,想让他们去闯荡天地,白兰不是不愿,只是心下不甘。

  他钟岐云与谢问渊相识不过三载,相知兴许不过一年,但他亦看得出谢问渊那身本事才最是不该被这一身文官袍子束缚的,但是谢问渊却走了这条路。

  他心中尚且这般想着,更何况是跟随谢问渊多年的白兰等人了,只怕他们更比他钟岐云明白,谢问渊才是被这天下束缚住了。

  钟岐云起身缓步走到谢问渊身后,然后从后方将人搂进怀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心里就是痛得不行。

  沉默许久,钟岐云才道:“听你与白兰说的,这日子想来一时半会是太平不了了?”

  谢问渊微微靠在他怀里,并不否定,只是说道:“不过也暂时乱不了。”

  “不管这事态如何,我都伴着你。”

  “好。”

  钟岐云听了,还是嬉皮笑脸地说了句:“不过话说回来,我的丞相大人,您手下这些人真是实打实的尽忠职守,准时准点就将人接走了,实在让人敬服啊。”但这话听得怎么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谢问渊瞥了眼钟岐云,见钟岐云在那唉声叹气直说着留人不过一宿,他就回了这丞相府,问他是不是嫌弃他钟岐云的宅子不够富丽、门槛太低云云。

  谢问渊闻声,转过身面对着钟岐云:“不过我确实应当回府了,前日杂事不多,我才能得以偷闲,现下政事已渐繁忙只怕是去不得你那处。”

  钟岐云一听,似乎是有些困扰,只听得他啧啧两声,说道:“哎呀,这般的话,若是大人不去,啧啧,那我今后就只能来您府上叨扰......”说着他缓缓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在唇瓣相贴之时,他轻声说:“毕竟,半日不见我便思念成疾了......”

  午后,谢问渊去了一遭政事堂,且还来不及去吃些晚膳,他就对钟岐云说道:“今上已知晓你到了京兆,想来过几日就会召你入宫。”

  钟岐云点头并不意外,谭元雍需要他做事,亦希望能借机离间他和谢问渊,所以,必定会再与他联络。

  “毕竟上次我帮了他大忙,他

  应下的东西还未兑现呢。”

  谢问渊摇头:“我猜想,这番他会想让你去接触李家。”

  “李家?那个大晸开遍钱庄的川蜀李家?”

  “面上是,但背后他可是大晸百万大军的兵器制造坊。”

  钟岐云闻言一顿,皱眉不言,他倒是想起来,据说李家当年就是靠着给大晸第一个皇帝造兵器而立大功起家的,如今谭元雍若是让他去接触李家.....

  “他早就让人暗中跟着我,不过我都避了去,但今日你到我府上之事,他必然知晓。”

  “他知道我与你......”

  “他不会知道。”

  “为何?”

  谢问渊笑了笑:“你我在外皆是避讳守礼的,又哪会让旁人瞧出端倪?天下何人不贪婪?在外人看来你我之关系不过是一个利字罢了,你‘奉承’于我是为着商场顺风顺水,而我与你接触也不过是为着利罢了。”

  钟岐云脸色更是难看了。

  谢问渊瞧了瞧钟岐云,又道:“更何况......京兆城人人皆知,钟家老板钟岐云可是喜欢那天下第一美人楚嫦衣喜欢得紧呢。”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