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攻入京兆的消息像除夕烟火不过瞬息就传遍京兆上下。

  安稳了百年的京兆城大乱。

  城中百姓无一不仓皇躲避,一些家大业大的甚至立马收拾细软准备逃离京城。只是这些人家尚未踏出家门,便已发现,那些回鹘士兵仿若从天而降一般,短短时间竟充斥在街巷各处,举着弯刀,背负长弩,形容可怖地直冲而上!

  回鹘人的阴毒狠辣京兆人哪有不知哪有不晓的?见这般境况,都只得躲到了屋中瑟瑟发抖不敢出门,只敢借着门上一个空洞偷看外边情形。

  只见着一些守城士兵直迎而上,但回鹘人本就杀红了眼,那领头的大汉不知是高呼了些甚么,他身后的回鹘士兵更是兴奋不已、气势高涨,这般之下,京兆城守城士兵被逼得节节败退。

  “怎的回事?!这些回鹘人是如何进的城?!西北纵使战败,那也不可能让这些回鹘人混入京城,再说这段时日城中查地如此紧,便是蚊虫都难以进出,他们又怎么可能进城?!”

  只是这般问话,城中百姓如今是得不到答案了。

  守城士兵与回鹘两方交战,不过一日,这繁华了百年的京兆就已四处血光、哀鸿遍野,街边摊店、沿街店面被回鹘人抢掠一空......

  没人知道回鹘混入多少人,只是大概晓得守城的禁军约略六万常年驻扎皇城北面,但如今城中的士兵怎么看也不过一万,不知剩余那些是还未入城,亦或是不能入城了......

  魏和朝要夺权,自然早就将禁军算计好了。大晸朝禁军六万,说来本应当由皇帝亲自号令,但因日常守城任务需执行,先帝,也就是裕安帝便将其中两万交由尚书省兵部打理,就像刑部大牢的狱令只能在刑部尚书手上一般,兵部二万禁军的号令令牌只能在兵部尚书手上。

  而兵部尚书周显手上拿两万禁军早就让他收归手中,至于余下那四万......

  历任皇帝忌惮谢家多年,虽将军队部分重权交予谢家,但到底还是不信的,故而这禁军从未让谢家接触,唯恐禁军与谢家结党营私危及他谭家天命,常日里

  的考校皆是由皇帝任命的将军、教头亲力亲为。

  便是魏和朝也不得不承认,那谢成确是朝中难得地将才,若是这禁军由谢成操训,他兴许还多谢顾虑,但......

  想到如今那位沉迷美色的禁军大将,魏和朝嗤笑一声。将如何,兵如何,有那般将军在,想来这些禁军也不过乌合罢了。更何况,京兆城已经平和了百年了,守城禁军大营的兵士早了安于享乐,只怕从未预料到有朝一日回鹘人会杀到皇城,早已丧了血性。魏和朝自然是不惧的。

  只不过......

  “周显至今不知去向?”京兆城南毫不起眼的一处小楼深处,魏和朝听了探子来报捻须蹙眉。

  说来这六万禁军中算得上有用的,也就是 手中这两万了,当年拉拢周显时,便是让他将手中的禁军令权交出,本来算着应当在前些时日赶到此处,但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唯独差人将令牌送了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今也未曾查到,甚至他手下几个得力的探子也未曾查探到分毫消息。

  虽说他想要的也只是那个令牌而已,那周显是来是去,是生是死,于他而言都无甚要紧......

  思索片刻,魏和朝且才展眉道:“罢了,周显的去向便不查了,令牌到了便行,你且将这令牌交给秦浩名,让他按计策行事。”

  魏和朝下手跪着的暗探垂首应是,离去前又向魏和朝低声说了几句,只见魏和朝点了点头,他便离去了。

  与此同时,暗夜里,一行五个黑衣扛着一个乌黑的大包悄声出了京兆城门,一路向北奔去。

  城北,禁军大营,兵部禁军行令久候不到的大将闵之同急得在帐中来回走动。

  白日大营山北瞭望台就已瞧见了京兆城的战火,至今已有三个时辰了,但是就不知为何兵部的令牌至今未到,没有令牌,闵之同就不知是否能够行动,不知此时是否是魏丞相所说的时刻,他只怕行差踏错,坏了魏丞的事儿,那......

  已不知是今日第几次掀开营帐的帘子,闵之同望着远处通亮的京兆城,又向帐前护卫问道:“周尚书还未来?!”

  门前士兵摇头:“没有,将军,您说这战火都烧了

  这么长时间了还未等来令牌,莫不是出了甚么变故?”

  听得这话的闵之同气急,一巴掌拍在小兵头上,骂道:“放什么狗屁!若是出了变故你我可是能活?你最好求老天爷不要出事儿!”

  “是是是......”

  不过还未等这小兵认错,远处大营守卫兵急忙奔来:“将军!将军!周尚书来了!!”

  闵之同心下那口气暂且放了下去,正欲开口应声,却在看到紧随其后几人时蹙紧了眉头。

  周显是来了,但是却是被一柄剑压着踏进大营的,而押着他的那几人闵之同认得,其中三人甚至可以算得旧识。

  白兰、赵飞和、恭让昱......

  当年谢家替嫡子谢问渊选任卫兵时,他们一行二十余个小子便去了,因为当初谁人都知道,谢家嫡子日后必定承袭大将军之位,成为护国守边的大将,而他打小的卫兵身为亲信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当时二十余人只选了六人,白兰等便是其中,而他闵之同却是被筛了去的。

  不过,闵之同望着眼前几个依旧是护卫的人,又对比自己如今的将军身份,闵之同还是想笑,眼下看来,当初还是被淘汰了去还好些呢?

  不过,瞧着周显被押着来的境况,一直没有接到消息的原因显而易见。

  闵之同微微蹙眉,上前:“不知章兄你们这般绑着朝廷命官,又赶来禁军大营是何意?”

  “闵措,事到如今,你倒也不必再做遮掩了,”白兰上前一步,说道:“周显伙同魏和朝等人意欲逼宫夺权已是犯了诛九罪的大罪,我等来此不过是替新君传达一句,你尚未行动,暂且还未出了大错,若是能在此时将功补过,既往不咎。”

  闵之同摇头笑道:“白兰啊白兰,你当真是看不清局势还是怎的?如今这两万禁军动或是不动,亦不是我能抉择的。”

  “需要令牌是吧?”白兰道。

  闵之同点头。

  “便是刑部尚书在此也是不行?”

  “不行。”

  白兰闻言一笑,“那便莫怪我无情了。”

  这话音未落,还不及旁人反应,他身形一闪,下一刻竟是快速闪身到闵之同身侧。

  闵之同见状心下一凛,从腰间抽刀而出,便挡了那来势汹汹地一击,他口唇未张,正欲厉声开口唤人,但白兰哪里容他多有动作,他身子一低动作极其迅速地地回刀向闵之同腰间斩去,闵之同眉心冷汗都掉了下来,险险避开,但还未等他庆幸,白兰竟是不知几时闪身到了他的身后,那把刀死死地抵在他脖子上。

  算来不过两个回合,四周的官兵且才反应过来提刀围拢,但已经晚了,两万禁军的领军的将军就被人挟持在手。

  闵之同心下剧震,尚且来不及惊恐白兰武艺的进步,身后白兰凉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闵措,你这身手,比之当年弱了太多。”

  闵之同双手一抖,险些握不住手上的刀。他忽而想来那年,他便是输给了白兰才没能进了谢家,但,那时他至少还能与白兰过上二十余招......怎地这些年,他一个侍卫竟是比他这将军进展更巨?!

  白兰亦不管闵之同想些什么了,他只说道:“大人令我提醒你一句,刑部尚书也送到你跟前,他是帝王家号令禁军的传声筒,说到底你们听的是皇帝的命令,而非那一个令牌,他说,你若是不依从,那便斩了你。”

  闵之同哼笑道:“白兰,你真敢杀了我?你就算有登天的本事,那也翻不过这两万大军,我若是死了,那你们无人亦别想活着。”

  白兰闻声笑了:“有何不敢?闵措,你觉得你若是死了,这两万禁军是听你的还是我的?”说到这处,白兰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帝王令。

  闵之同一见,脸瞬间白了,帝王令乃当年TAI祖赐给门下省的令牌,由侍中令掌管,见此令如见帝王,可号令禁军,有谁不从,斩首示众。

  白兰能有这块令牌,那必定是谢问渊拿给他的,而谢问渊有这一块......想来是与新君联手了。

  那句斩了他,不是说假的......

  闵之同惨淡一笑,“既然有此物,还要我做甚?直接动手便是。”

  “大人留你,自有他的意思。”白兰似回想起甚么似的,说道:“大人曾提及你武艺算不得精,但点兵排将却有一手,想来是想给你个机会罢了

  。”

  闵之同一怔,随后垂首瞧不起面色,许久他才应道:“大人有甚安排,只管吩咐便是。”

  半个时辰后,魏和朝的人来到的大营,与闵之同详细说了夜深攻城之打算,闵之同一一应是。

  等人离开,白兰等人才从帐后走出与他又进一步交代谢问渊的计策。

  九月十五夜,月圆如盘明亮如镜,回鹘人攻打皇城之时,消失多日的魏和朝忽而领一万卫兵、两万禁军高举着护佑君主帝王的旗号,从北浩荡而来。

  皇城之中,指挥着守城官兵抵御回鹘士兵的谢问渊,接到信息笑了起来。

  一侧的谭元雍开口说道:“不知谢大人觉得此番我们胜算几何?”

  谢问渊微微眯眼,道:“五成。”

  说罢,他也不再多说,只让章洪与守皇城的寇将军说加强城北守卫,魏和朝带领士兵一到,即刻大规模火攻。

  夜越发的长了,被战火耀地通亮的皇城渐渐泛起一股股肉体烧焦的刺鼻恶心味道,算着魏和朝应当攻到了城外,谭元雍正欲再行下令,远处一守城将领慌慌张张奔来,“报——!”

  谭元雍见状眉头一蹙,道:“说!”

  “皇城南门遭受魏和朝卫兵突袭!两万禁卫军并未随行!”

  谭元雍闻言面色骤变,厉声道:“怎地回事?!”

  那将领脸上一片凄然:“魏和朝临近北城门将闵之同的两万禁军关在了京兆北城门之外!”

  谢问渊闻声难得地皱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想剧透,但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