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一场风波,楼上的红娟看得一清二楚,再看到最后,那壮汉一脸憋屈的掏出银子,不由得笑出了声,她随手抓住身旁奚元洲的手臂道:“快看快看……这掌柜倒是个人才。”

  “嗯。”奚元洲思索了一下这个掌柜的身份背景后,缓缓说道:“这个掌柜是尚堂主的兄长,据说当年玄冥教被江湖人围剿,淮州乃是当年总教所在之地,只会更加严重,是不是就有其他门派的人前来查探,但玄冥教情报网总不能独独空出淮州置之不顾吧……总之后来尚叔主动请缨来淮州,至今已经有十来年未见了吧。”

  “这样啊……尚叔果真胆识过人。”红娟与奚元洲对掌柜的称呼顿时从稀疏普通的‘掌柜’,变为恭敬的‘尚叔’,百花山庄成立之初那时他们都还小,究竟如何艰难他们不知,但偶尔从山庄中护法与堂主们的言谈中看得出她们的艰辛,当年从玄冥教的那场浩劫中活下来还依然忠心耿耿之人十不存一,他们两个小辈对于百花山庄与玄冥教的老人心中都深感敬佩。

  这个江湖有见利忘义,但同样也有赤胆忠心……

  红娟拍了拍奚元洲的手臂:“唉!这些日子你稍微盯着点,这些江湖人恃强凌弱眼高于顶,别让尚叔被他们给欺负了。”

  “放心,”奚元洲一口答应:“在咱们的铺子里还能让他们欺负咱们的人?”

  红娟看着楼下人群渐渐散去,蹦蹦跳跳的向整个客栈最大的房间走去,房间里的布置都贴合风弄影的喜好,红娟进来的时候,风弄影正与乐永宁围在火炉边烤火。

  红娟立即上前将窗户撑起一条缝:“主人,说了多少遍了炭火有毒得通风!”

  “是是是……”风弄影赔笑道:“这不是刚点燃碳火屋子里还没熏暖,开着窗多冷啊。”

  红娟怒视着风弄影,风弄影笑着与他对视,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让谁,片刻后,红娟转向一旁的乐永宁道:“乐公子,主人往后就交给您了,您可得好好管教他!!!”

  乐永宁讪笑:“一定一定……”

  红娟点了点头又瞪了风弄影一眼才慢慢踱步离开。

  “唉!”风弄影叹息道:“红娟真是越来越凶了。”

  “嗯。”乐永宁赞同地点了点头:“还好有元洲,青梅竹马的情谊可是旁人比不上的。”

  “咦……”风弄影好奇的看向乐永宁:“你也看得出元洲悦爱红娟?”

  乐永宁伸手握住风弄影的手指,眼中带着笑意与风弄影对视:“这世上爱意与恨意一样是藏不住的,就算行为上再克制,但这些极致的情绪也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风弄影闻言忽然笑了,他上前一步,两人脚尖抵住脚尖靠的极近,鼻息见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喷薄出来的热气,风弄影低声问道:“那三郎有没有看到我眼中的情意?”

  乐永宁望着风弄影的眼睛,风弄影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孔,好似除了他之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乐永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喜欢风弄影为他欢喜为他悲伤,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玉岩征里

  风弄影伸手搂住乐永宁的腰微微低头,微凉的唇碰到乐永宁干燥柔暖的唇瓣,两人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就这样睁着眼,看着对方的眼睛在自己眼前放大,看着对方的眼中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众人聚在大厅之中,对照舆图确认了起始位置乃是当年玄冥教旧址,这倒也合理,财宝从玄冥教运出宝藏图便是从玄冥教开始,倒也合理。

  是夜,有人影出现在旧日玄冥教的废墟之上,人影顺着旁边的小路径直上了山,口中念叨着:“拾路而上,过三弯而不转,而后向右百步……”

  人影越过三个岔路,到了第四个岔路口才向右转过,口中念叨着:“一、二、三、四、五……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然后慢慢停下脚步,随即又从怀中掏出玉壁,借着微弱的月色低声念道:“夜半向月边,藤蔓横生处,可见石门……”

  人影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明灭昏暗的暗黄色弯月,向着东南方走出,果然没几步就见到一处石壁之上挂满了藤蔓,即使是冬季绿叶落尽,可黝黑带刺的藤条依然将整个石壁遮掩的严严实实……

  人影欣喜若狂快速上前,刚想要伸手将挡在石壁之上的藤蔓割断,忽然身后亮起一星火光,一个清扬声音先是轻笑了一声,而后继续说道:“马掌门聪慧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宝藏所在。”

  马长风又惊又怒,豁然转身就见到风弄影依然裹着厚厚的白狐裘衣,玉冠半束着发余下的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手上提着精致的雕花宫灯将他照亮,一副不谙世事的大家贵公子模样,好似伸手就能捏死般的柔弱,但马长风却是见识过他身怀的莲华心经的狠辣,一时间虽然愤怒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风教主也不差,正所谓螳螂扑蝉,没想到老夫今日居然做了一回蝉。”

  眼见独吞宝藏的想法已经不可能实现,马长风当即狠下心作出取舍:“为了这批宝藏玄冥教想必废了不少力气,风教主真的甘心拱手让人?”说着,马长风仔细观察着风弄影的脸色,可惜风弄影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马长风只能咬着牙继续说道:“如今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如这批宝藏老夫与风教主均分如何?”

  “若是明日其他人问起呢?”风弄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问道。

  “宝藏一事本就是以讹传讹,至于里面有没有,又有多少谁又知道。”昏暗的烛光下风弄影的神情阴暗不明,马长风见风弄影有此问,以为风弄影有几分动心,立即劝说道:“而且这些本就不该属于他们!”

  风弄影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难道就属于马掌门?不义之财拿在手中马掌门每日也能安寝?”

  马长风心中一紧,不由得反问道:“难道教主只拿三成就满足了?”

  风弄影看了马长风良久,山野之中万耐俱寂,一阵野风刮过刮的天上乌云遮住了仅有的一轮弯月,一时间就连最后一丝月华也一并消失,顿时天地间好像只有风弄影手中的灯笼投射出来的光影……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在极静之时,风弄影忽然开口说道:“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所有宝藏我都可以不要。”

  马长风先是一喜,而后又觉得不对……玄冥教怎么可能会不要宝藏呢,虽然觉得有诈,但是这个诱惑太大,马长风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风弄影沉着声,一字一字郑重的问道:“当年到底是谁向你透露了我父亲武功尽失这个消息?”

  “这……”马长风心中一抖,就连握住玉壁的手都有些颤抖:“是…是……是乐……”

  “马掌门!”马长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风弄影厉声打断,而后风弄影放缓了声音咬着牙继续道:“我敢来问你自然是已经查明真相,找上你也不过是想再确认一次而已,你若再敢骗我,这批宝藏我拼了什么都得不到也不会让你取得分毫。”

  马长风当即住嘴,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后他才咬牙道:“你既已知道真相又何必来逼我,当年我贪图玄冥教钱财是真,但若无人相助也没有胆子敢对上武林第一大教,毕竟江湖势力再大又怎比得过皇权……”

  心中的猜测再次得到了验证,风弄影心中犹如被千万箭矢刮过痛不欲生。他的舅舅,血脉相连的亲人,口口声声的至亲,原以为他想要图谋的之时玄冥教的钱财,没想要他居然还害了父母的性命……

  风弄影想不通这些年来那个人是用怎样的心情对着他温声暖语关怀备至做出一副好长辈的姿态,或许是从未将他放在眼中,认为他永远会被蒙在鼓里。

  风弄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好在宽大的袖摆将他的异样遮掩,他冷着声音继续道:“说清楚……从头开始说!”

  他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那个人又是如何算计他的父母,还在十几年里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这些年那人想必很得意吧,看着他一无所知将他骗得团团转,还不断的从玄冥教索取钱财妄图榨干他最后一滴血……

  或许一开始马长风还不敢说,但是既然已经开口,泄露一分是泄露,泄露三分也是泄露,朝廷与江湖是云泥之别,皇权离得太远,而就在身后的宝库才是他可以抓住的东西。

  与其畏首畏尾惹怒风弄影还不如放手一搏,所以他现在也不在乎再多说一些,更何况他抵抗不了皇权,难道风弄影就可以?

  马长风想清楚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开口道:“当年将风无涯功力尽失一事告之于我的人是大内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