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君昊离开大厅后快速走回房间,随即将房间门窗紧闭,而后坐在书桌后两手十指交叉抵在额头,努力思索着去年在府中看过的那枚玉壁上的一道道线条,然后将放在一旁的舆图展开,手指在舆图上玄冥教的旧址处轻轻点了两下。

  思索了片刻后,快速提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若是风弄影在场一定会认得出,乐君昊笔下的这副画与他曾经画过的那张藏宝图几乎一模一样。而若是马长风在场或许也会认出这副画正是玉壁之上藏宝图的放大版……

  良久……乐君昊停下笔看着面前画,而后再次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脑海中那个匆匆撇过的图案,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再三确认并无遗漏才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风弄影带着人来到了清风派分配给他的院子中,虽然今日乃是春节但依然寒风彻骨,院落之中的花草树木尽数凋零,奚元洲环视了一圈四周,见高耸的树木之上只有无法藏人的嶙峋老树枝,快速带着人掩藏在院落之中,瞬间消失了踪迹。而红娟则立即带着人先一步进入屋中,将屋子每一个角落都搜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才请风弄影进屋。

  “风儿……”乐永宁犹豫着喊了风弄影一声,风弄影立即看向他,疑惑地问道:“三郎何事?”

  乐永宁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想先去给我爹请安。”

  风弄影点头:“三郎与乐伯父许久未见,确实理应前去拜会,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乐永宁凝视着风弄影道:“我想跟我爹说一说我们的事情。”

  “你们父子许久未见,总有些私密的话要说。”风弄影弯了弯唇角笑着道:“而且若是说我们的婚事,那我就更不好在场了……”

  “好吧”乐永宁眨了眨眼略一思索,觉得此言有理:“我自己去我父亲的院子,很快就回来。”

  “嗯……”风弄影依然含笑点头,却在乐永宁转身离去的瞬间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收起,等乐永宁彻底踏出院子后,他的脸上已是一片冰冷。

  红娟用自带的茶叶给风弄影泡了一壶茶此时刚好端上来,她跪在风弄影身侧倒了一杯茶水递到风弄影面前,问道:“主人,您怎么还让乐公子去见乐君昊啊!”

  “父子亲缘我怎可阻止。”他总不能不让儿子去见父亲吧,或许他撒撒娇假装哭一哭,乐永宁便会陪在他身边,但是他不想让乐永宁左右为难……

  风弄影端起茶杯握在手中却并未饮用只是捏在手上把玩,他神情漠然全然不似在乐永宁面前之时笑颜如花。

  红娟单手撑着下巴,脸上也露出苦恼的神色:“那对御剑山庄的安排要不要改一改。”

  “不用……”风弄影当即拒绝,一口将微热的茶水饮尽,水渍沾在他的下唇之上闪着冷冽的微光,深吸了一口气道:“棋局已定怎容更改,我对乐永宁的情是真,但是乐君昊当年出卖父亲的仇不能不报。”

  话落,风弄影手指握紧,直接将手中青瓷杯捏得粉碎。如今风弄影就如同被人拉扯成两半,他想与乐永宁在一起,就如乐永宁所期许的那样,即使世俗不认同但也可以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芥蒂盟约终身厮守,可是报当年玄冥教之仇是他从小到大的活着目的,若是放过乐君昊那他此前十七年的愤恨就成了一场笑话。

  但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乐永宁不通俗物不在意所谓江湖纷争,所以可以毫无负担的来找他对他许下长相厮守的诺言,但是即使乐永宁再天真也不会毫无芥蒂与一个伤害了父亲的人在一起。

  他的人生太短,总不可能事事顺心处处如意,所以他也早就做出了决定……

  红娟见状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去过一个新的杯子重新倒上一杯茶递到风弄影面前。心中不由得叹息,果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乐永宁从风弄影的院子里出来后,直接让清风派的仆人带他前往乐君昊的院子。

  乐君昊虽然只有一人前来,但是好歹是武林盟主,所以并未与其他门派合住,而是一人独占了整个院落,乐永宁一进院门就觉得整个院落有为安静,就连风儿刮过干枯无叶的树梢之时都听不到半点声响。

  他走到房门外轻轻扣响了门扉,片刻后只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乐永宁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就看到乐君昊端坐在书案后,沉寂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父亲。”乐永宁立即躬身行礼。

  乐君昊摆了摆手:“坐吧。”

  乐永宁立即跪坐在乐君昊对面,笑着问候道:“父亲近来可好?”

  “尚可。”说着打量乐一下乐永宁,见乐永宁身上的衣着配饰都比在家时更加精致,看来风弄影与他的父亲一样,对人好的做法就是将所有好东西都送上。思及此处,乐君昊严肃的面容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看来你过得也不错。”

  乐永宁垂下眼露出一丝少年的羞涩笑意:“风儿对孩儿极好。”

  乐君昊欣慰道:“你们好,为父就放心了。”

  “孩儿就是来瞧一瞧父亲,还有……”乐永宁脸上的热意慢慢散去,却依然带着一丝羞涩,他抬起头看向乐君昊,道:“父亲,孩儿想与风儿成亲。”

  “成亲?”乐君昊微愣,而已反问道:“你们皆是男子,如何成亲?”

  “与寻常夫妻一样,摆上酒席、宴请亲朋,让所有人都晓得我们决定厮守终身,即使官府户籍不认,但是孩儿依然想要与风儿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乐永宁看向乐君昊的神情无比认真,显然这番话他想了很久才说出口:“我喜欢风儿时他是女子,即使现在变成了男子我也依然喜欢他,是男是女与我而言并无差别,您就将风儿当成儿媳便是,三媒六聘光明正大。”

  “你确定?”乐君昊面容依然与以往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他心中是怒是喜,他神情波然不惊的看着乐永宁,再次问道:“若是你们只是私下相好,旁人纵使察觉也不好说什么,但若是你们真当举办婚礼那便免不了被旁人议论,你确定你们可以抵得住旁人的闲言碎语?”

  乐永宁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我与风儿承若过一定会娶他,我虽不是出家人但也不打妄语,只要父亲与母亲还有兄弟姐妹认同,旁人如何看我都不在意。”

  乐君昊看着乐永宁坚定的神情下露出的忐忑之意,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时候风无涯得知昭阳乃是大周长公主后,拎着酒壶来找他喝酒,喝醉后拉着他,一边与他说着自己与昭阳身份乃是云泥之别,一边却又无比坚定地说若是无法娶到昭阳此生便了无生趣……

  如今乐永宁与风无涯当时是多么相似啊。想要与风弄影成亲,却又担心没有一人会看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乐君昊不由得心软了,他应承道:“既然如此为父便应了你,待此次事了,便为你上门提亲,你母亲那边由我去说。”

  “多谢父亲!”乐永宁了却一桩心思不由得欣喜不已,乐君昊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父子两人并未多说闲话,在乐永宁走之前,乐君昊将案桌上卷成桶状的宣纸交到乐永宁手中:“将这个交给风儿,算是我送他的礼物。”

  乐永宁看了看圆筒,透过圆筒的孔洞看向乐君昊,好奇的问道:“父亲,这是什么啊?”

  “你不用知道。”乐君昊沉下声,叮嘱道:“一定要亲自交给风儿,不要让其他人知晓,里面的东西风儿一看便知。”

  “哦哦哦。”乐永宁应了一声,将圆筒握在手中躬身道:“那孩儿告辞,等明日再来向父亲请安。”

  “恩。”

  乐君昊看着乐永宁退了出去之后,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原本他是打算伺机夺取玉壁再交还给风弄影,可是还未等他找到机会,风弄影便主动找上了清风派。

  当年玄冥教死伤过半,教中高层伤亡更大,随即玄冥教销声匿迹,但在这种情形下运送出去的财宝是何等重要,怎么可以轻易让出?

  虽然那是玄冥教的宝藏,如今风弄影是玄冥教的教主自然可以凭他的心意处置那些财宝。但是乐君昊不甘心,风兄一番筹谋最终怎么可以便宜了旁人,所以他在玉壁凑成整体的瞬间快速记下那些路径,配合舆图将整个藏宝图默画出来。

  他不知道风弄影到底想做什么,是有其他计划,还是真的要与江湖上其他门派共分宝藏,但是他想给风弄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有了完整的宝藏图,而且宝藏又在当年玄冥教旧址附近,没有人比玄冥教更了解那儿,只要风弄影愿意他就可以在所有人之前夺下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