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首领落希望一直天黑。
然而，黎明终究还是到来了。
因为今天要离开了，千闻特意早起收拾行李，没想到开门第一眼就看到火堆边的首领落。
柴禾已经烧尽，只剩下火种还留在灰烬中微微发光，将那张深邃的俊颜照映得如同满室清辉。千闻看愣了一会儿，良久才想起来打招呼。
“早上好——”
首领落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在昏暗中徐徐起身。
或许是坐得太久，他站起来的时候，高大的身影略晃了晃，手上似乎还拿着一只小布袋。
在她看过来时，他伸手将之递给她，“这是你喜欢的松子，带着路上当零嘴吧。”
千闻没接，只定定地看着他的手。
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他，她本来还打算趁着他未起的时候，将提前准备的礼物悄悄留下呢。没错，她不懂告别，确实有悄悄离开的打算。
只是现在，这个计划破灭了。
首领落居然起得比她还早。
见她一直站着没动，也不接松子，首领落眼中黯然，“可惜只有这么多了……”
似乎是觉得她嫌弃了。
但下一秒，他的手一轻，布袋被千闻接过。
“谢谢！”
千闻接过布袋时，隔着薄薄的一层麻布，还能感觉到袋子里的温度。
这是他刚剥好的？饶是她也想不到，首领落会一夜未眠。
“对了，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你等我一会儿……”
“不用……”
可首领落话还没说完，千闻就出去了。
他只好收回往前探的手，弯腰重新把火堆点燃起来，把放在旁边已经有些凉的面饼也架上去。
不一会儿，千闻进来了，手里拿着兽皮袋。
“这里有一些吃食，还有一些调味品，希望你能喜欢。”她将兽皮袋递过去。
“其实你不用给我，部落已经欠你很多……”首领落迟迟不肯接，眸中的光亮也跟着明明灭灭。
千闻笑，“你要是不接，那我可也不好意思拿你的东西了。”
那不一样……
但首领落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在她真诚的目光中，接过了兽皮袋。
只觉得，这兽皮袋沉甸甸，压得他连手都抬不起来，只慌忙说了一句：“早餐已经做好了，你趁热吃点吧……”
这次千闻也没拒绝。
吃完早饭，外面的天似乎并没有亮多少。首领落送她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不知想到什么，紧皱的眉头一直就没松开。
“你留步吧……”
“我送你！”
装完行李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首领落不想听她拒绝，抬手指着被帐篷积雪挡住的方向，“这里三面环山，地势比较复杂，积雪又正在消融中，要是你不小心走到附近暗窟里，会很危险，还是让我为你指一节路吧。”
这才让千闻没了拒绝的话。
两人沉默地往部落外走，部落里今天还要继续外出捕鱼，大家这会儿要么已经走了，要么还在养精蓄锐睡觉。偶尔一两个正要外出的族人，也纷纷驻足和她道别。
首领落一直把她送到部落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千闻迟疑着，想着要不要让他回去。
“雪山和海水相连，若是赶上冬季融冰期，能通过的道路大概只有几米宽。不过现在海水还冻着，倒是可以直接从冰面走，马车的前进速度也会更快……”
首领落知道她有一个小本子，记录着她所经历的一切，如同一个稚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此前，一直觉得是因为她年纪小的缘故，可后来才隐隐发现一些藏在她身上的秘密。比如她善良的背后，其实是太过淡然的性子，仿佛对自身的优势视而不见，而这份淡然的背后，又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他看她的时候，如同在看另外一个被时间洗尽铅华的人。
“沙沙沙……”
车厢里传来细小的声响，似乎是她在奋笔疾书。
首领落收回凝住的视线，继续为她介绍：
“这篇雪山沿着东海岸蔓延，不过越往南地势就会重新开阔，那里会有一些散居人，不过他们手上的食物和兽皮应该不是很多，倒是等南方的聚集区，你可以多置换点……”
一路上，除了风声，就只剩下首领落低沉的描述，或偶尔“沙沙”的声响。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在雪地上，一个在车厢里。太阳始终没有出来的意思，而渐渐猛烈的寒风，已经吹得兽皮大衣猎猎作响。
千闻知道，该结束了。
“首领落，谢谢你送我到这里，我要走了。”
千闻从车厢中走出，望着仰头看向自己的人。
“嗯……”首领落一张嘴，仿佛喉咙被灌满了风雪，冻得他几乎说不出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指着不远处的冰原，“从这里一直往南就可以，若是你担心迷路，可以沿着雪山走，不过也不能靠的太近，免得地下窟窿。”
“好，谢谢你。”千闻答应下来。
首领落张了张嘴，“那……你走吧。”
千闻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准备钻进车厢。
“等等——”
首领落忽然叫住了她。
千闻回身，“首领落，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首领落深邃的碧眸望着她，如同一湾深不见底的古潭，只是说出这话时，声音几乎小到不可闻。
加上寒风呼啸。
若不是千闻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只怕是听不到他的话。但偏偏，她听到了。
“可以吗？”
首领落见她迟疑着没动，再次发出小心翼翼地询问。
带着试探，还有一丝丝的期盼……
“好！”
千闻下了车，站着雪地里，他的跟前。
才发现，他竟然比她高出那么多，她的身高勉强只能到他肩膀处。
在首领落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她伸手，率先轻拥了他。
“首领落，很高兴认识你。”
千闻的骨子里是一个现代人，不管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十年里，她都拥抱过不少人。朋友、家人，甚至是可怜的陌生人……男女老少都有。看書喇
但此刻的心情，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首领落半天才想起来回应，微微收拢了臂膀，却克制得不敢稍稍用力，好怕会因此吓到了她。
“我也是。”
他干哑着嗓子回道。
两人很快分开，再回头时，千闻已经上了马车。
透过打开的车窗，她朝他挥手，做最后的告别：
“再见——”
“再见……祝你一路平安。”
希望，后会有期。
首领落也挥了挥手，站在茫茫的冰原上，目送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