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仙侠武侠>梨花淡白柳深青> 第一章 林断山明竹隐墙

七月初,应该已经算是秋初,可天气还是十分炎热。

东栏辗转了几大仙派,最后受人指引寻到灵虚山。好不容易找到上山的路,以为沿着山道走不会出问题,结果越走越偏。

眼看末时都快过完了,她还在山上兜圈子,完全辨不清方向,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路都没地方问。

她又渴又累,有些想放弃,遥遥看见一处竹舍,心感幸运,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到竹舍前,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吗?”她问。

开门的是一位白衣女子,头戴玉青花冠,以细长玉针束之,除此以外别无他饰,然这样寡淡的修道之容却压不住她一双媚眼。

半妖半仙,且法力不弱……

站在门外的东栏不想招惹她,就要退,听见她问:“有事吗?”

“没……”东栏正准备撤,看见她笑意融融,一脸和善的样子,心想她既有仙气,应不是恶类,于是改口,“我有些口渴,想讨碗水喝……”

她点了点头,请东栏进门,为东栏引路。

东栏跟着她进到院中,看见长廊钩连几间小屋,围出一方庭院,院中有小亭,与凡人居无异,只是都是竹子扎的。

她走到亭中,指着院中,说:“你自己打吧。”

“啊?”东栏顺着她的指向看见一口井,明白她的意思,对她散漫的待客之道无话可说,“哦……”

东栏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四处看了看没有杯碗,问:“有杯子吗?”

她坐在亭中,优哉游哉地看着东栏,又指了指东栏旁边的一个桶,说:“那个桶里不是有瓢吗?”

闻言,东栏俯身拾起半个葫芦,惊问:“用这个喝?”

她点点头,“我懒得给你拿了,你将就着用吧,我平时也这样的。”

听她十分不在乎的语气,东栏又实在口渴,也懒得管那么多,舀了一瓢水喝。

她撑着下巴,看东栏喝得正起劲,问:“你来灵虚山干什么?”

干渴稍解的东栏擦干嘴角的水渍,说:“我是上山来找灵虚派的。”

“找灵虚派找到这儿来?”真是不可思议。

“我……走错了?”东栏小心翼翼地问。

“那倒也不是,就是……”她仔细想了想该如何形容,“绕过了主峰,跑到了后山。”

手里还拿着瓢的东栏僵在原地,她为了能顺利上山没用腾飞一类的术,结果自己竟然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心里有点委屈,“那……你能帮我指个路吗?”

她耸耸肩说:“这个时候灵虚派不招待外人了,你上去也没用。”

东栏看了看天色,也不过未时刚过,惊疑,“这么早?”

“他们逢九下午有派内内务,不招待客人。”她解释说。

今天正是七月初九。

东栏听她这么说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原来只有她一个傻乎乎的初九下午上山。

东栏正懊丧,又听见她说:“等明天吧。还有,不要来太晚,不然要排长队的。”

“啊?那岂不是明天还得再爬一次!”灵虚山说高不高,可也是三百丈高峰,最重要的是她明天不一定会走到哪里去。

“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住我这儿吧。这儿离主峰不远,你明日还能第一个上山。”她提议。

“嗯……”东栏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信她。

她轻笑一声,说:“我不会吃了你的,小仙子。”

呆愣愣站在井边的东栏听出她话里的戏谑,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糊涂。自己看穿了她半妖半仙,难道她就看不出自己不是人吗。

东栏干咳了一下,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问:“我叫东栏,是西山的小仙,姐姐叫什么?”

她捏了捏自己的指甲,回答:“我叫小白。”

“小白?”东栏挠了挠后脖颈,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心想她取名字也太随意了,“哦,小白……”

低头玩指甲的小白听到东栏直呼自己名字,不满地问:“你刚刚不是还叫我姐姐?”所以合起来她应该叫自己白姐姐。

东栏一直是花朝宫里最小的,逢人就叫“姐姐”,况且当时不知她名字,如今却不想再被她压一头,况她看起来也不大。

东栏问:“你几岁啊?”

“嗯……”小白想了想,“两千多一点吧,记不清了。”

“我两千七了……”除掉零头,她也比小白大六百多岁,应该小白管她叫“姐姐”。

小白听出东栏是要拿年龄压自己,说:“我看你傻不愣登的,来凡间也没几天吧。”

“也有半年了。”

“才半年?那我可是你老前辈了。”

东栏觉得她说得也有点道理,自己还有求于她,只能老老实实叫了声“白姐姐”。

听到一声甜甜的“姐姐”,小白心满意足。

黄昏时,小白准备了两个人的晚饭,招呼东栏也过来吃。

东栏坐下,看着桌上的蛋花汤、青椒炒肉,惊喜问:“你还吃饭?”

有很多一心修仙的妖怪是不愿意沾染这些东西的,觉得会造杀孽,但其实成不成得了仙和这个并没有什么关系,所谓杀孽也不是如此判定的。

可是世人不解,依然坚守,像她几次遇见的修道之人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吃肉了。

她也只能入乡随俗,所以也有一两个月没尝过人间美味了。

端着碗的小白吃了一口饭,说:“也不是一定要吃,但是不找点事做天天修道也太无聊了。你若忌口,不必勉强。”

东栏连忙拿起筷子,说:“不勉强不勉强。”说完吃了块肉,赞她手艺上佳,又和她抱怨自己和一群道士呆在一起,喝了一两个月的露水,顺便不忘夸她不拘小节。

已经吃得差不多的小白敲了敲那盘炒肉,说:“灵虚派本来就不拘这些,而我又不要成仙,更没有忌讳了。况且,你见过不吃肉的狐狸吗?”

原来是只狐狸精,难怪媚眼天成。

一旁的东栏听她的话,好像很了解灵虚派的样子,她又是一副道人打扮,于是问:“白姐姐和灵虚派是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笑说,“只是做了一千多年的邻居。”说完,她便起身进了屋。

东栏食完,收拾好碗筷,便去沐身浴发。

洗去身上的黏腻,她一边拿着帕子擦头发一边进屋,便看见北面墙上挂了一副道人相。画上的道士二三十岁的样子,头带上清芙蓉冠,地位尊崇。又着一身白袍,被风鼓吹起来,飘逸出尘。腰间配剑,剑鞘秋黄,同色剑穗两股相绕。

此画工笔细致,尤其是他的配剑,连剑鞘上的秋草花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东栏正觉得此剑漂亮,撇头就看见画中的剑挂在画像右侧。剑意含蓄,尤带着主人的气息,剑穗亦如新,只是不如画中那般长。

东栏指着画像问:“这画上的是谁?”

坐在塌边的小白顺着东栏的指向看了一眼,回答说:“灵虚派的一个弟子。”

东栏知此人地位不低,问:“白姐姐能带我见见他吗?”若能得引荐,自己是不是能省很多事?

小白低眉一笑,躺到榻上,说:“他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