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十年守候:玫瑰花儿香>第十九章几多相思几重情(3)

正荣土产贸易货栈的仓库里,肖晖坐在桌前埋头给香玫写信;

亲爱的香妹子;

我之前所写的信件和随寄的相片及现金,也不知道你是否都已收到。东平一别,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其中我已先后托人到内地寄了六封信,始终不见你的回信。我是度日如年,都快把我急疯了。我们远隔千里,也不知你境况如何。或许是怨我独自撒手而去?或许是家人不幸发生了变故?不得而知。

我在这边已由伯父张罗,终于办到了居住证。我现在学着开车送货,父亲帮着打理货仓的杂务。生活虽已基本稳定,但是心却悬在云空。

眼看快到清明祭祀的时节了。我身在异乡,无法回去给母亲化纸扫墓。在此天涯之际作诗一首,聊表哀思;

清明丝雨关不住,

日淡朦胧云里去。

人间泪眼祭亡灵,

无限哀思千万绪。

塔山寺。香玫再一次登上石塔。他伏在石栏上满腹忧愁地给肖晖写信,倾诉衷肠;

独立石塔风满楼,

日日盼君还依旧。

花开花落春将尽,

但见镜里朱颜瘦。

亲爱的肖晖哥,我写的几封信你收到了吗?为什么再也不见你的来信?难道是责怪我不该回塔山,难道是你在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很担心、也很害怕,终日里寝食不安。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強地活下去。

请你不要为我担忧,我和肚中的孩子都很好。我现在已经脱离了宣传队,在经济场里的养殖组从事喂猪工作。其实这项工作也不算辛苦,我已经做习惯了。唯有不安的是肚里的胎儿日渐长大,快将暴露得隐藏不住了。是否应该生下这个孩子?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我是多么需要你,期望你能早日归来。

荃湾街头。民居是万家灯火,店铺为霓虹闪耀。

夜色深沉。肖晖在窗口抬头遥望黑幕中的一颗颗流星,它划破黑夜稍纵即逝。

已近三更了,肖晖在楼上独坐灯下还在写信;

楼上残灯伴晓霜,

独眠人起双欢床。

相思一夜知多少,

海角天涯未是长。

但愿这场阶级斗争能够早日平息,黎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苍天呀!别再让这种人间悲剧无休无止地延续下去了。

人儿啊!为什么非要这样权欲橫流,你争我斗呢?

塔山寺。香玫的住房已是人去屋空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香玫的父亲谭国栋打着手电筒、冒着大风大雨在追赶两只迷途的小山羊。雷声、雨点打在他的纸伞上噼啪作响,地下的流水顺着山沟哗哗奔腾。小山羊被雷声闪电惊吓得到处乱窜,谭国栋让残枝败叶搕绊得跌跌撞撞。不料在一个斜坡的悬崖边,谭国栋脚下拌住一根手指粗的藤条,一头扎下了深渊。

待到鸡叫天亮,刘场长才和经济场的老老少少从深渊中找出谭国栋。本来虚弱的谭国栋早已一命呜呼——死了!

刘场长以身作则,张罗着安葬了香玫的父亲。

孤苦伶仃的肖红娟母女更是雪上加霜,哀肠百结。

刘场长看在眼里,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加之李贵总是伺机找茬为难谭氏母女,使其难以安生。刘场长灵机一动,说出了一个想法来——让香玫与金宝做一对挂名夫妻。

香玫现已寄居在治保主任刘德厚的家里。

刘主任那低矮的旧房子,是一座五柱七卦的木梁架、木板壁古式瓦房。外墙都是用土砖砌到屋顶,周围的窗户又矮又小。

香玫龟缩在厢房的窗口下,泪流满面地写信给肖晖;

夏日莲花别样红,

污泥浊水身外中。

荷苞他日成莲籽,

方知父母真面容。

肖晖哥,我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我爸爸在山上放羊时,不幸滾下悬崖摔死了。我在经济场养猪时,病死了一头小猪仔。有人造谣说我对社会主义不满,因此把我和母亲都逐出了经济场。我的肚子也大得露了相,实在是逼得走投无路的。

在刘场长的好心开导及母亲的赞同下,也为了孩子免遭伤害、能够顺利生育。之后又能有个落脚生存的名份,无奈之中我只得违心地答应了与那虽是弱智、但很忠厚的救命恩人——刘金宝做了个挂名夫妻。我和母亲如今已离开塔山寺那个伤心之地,搬到刘场长家里寄居了。

名义上,我与金宝视为夫妻;在家里,我与金宝只是兄妹。

能遇上这么一家好人,我真是因祸得福。

肖晖哥,天地可鉴——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荃湾农贸市场的正荣贸易货栈货仓里。

肖晖亮着台灯,坐在店里边的桌前,低头沉思着写下了这一段感慨;

屋外秋雨打梧桐,

窗前孤灯伴愁容。

书信茫茫沉大海,

游子归途如梦中。

这首诗,正是我俩处境的真实写照。

可怜的香妹子呀!我俩真是生不逢时,落入苦海了。我从电视和报刋中获悉——国内的政治斗争,至今是一浪高过一浪。何日才是尽头?我的心情好沉重、好悲哀!

如此长久也不知你的音讯,我又如何能够放心呢?

塔山。刘场长的木屋里。

一阵婴儿的哭叫声,惊天抢地的从厢房传出——香玫生下了一个女孩。

看着躺在身边那活泼可爱的小女儿,香玫是一半欢喜一半愁。喜的是;孩子终于平安落地了。这孩子是自己和肖晖生死恋情的结晶。看着孩子那一副酷似肖晖清秀的面容,香玫的心中泛起了一阵喜悦。忧的是;这孩子的亲生之父如今还像石沉大海、生死未卜。

自己一个携老带幼的弱女子,今后将如何撑起这个家?又如何将孩子抚养成人?这一副千斤的重担,如何才能挑起,香玫的心中没根没底。

香玫抚摸着孩子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忧伤的眼泪滴落在女儿的脸上。

香玫翻身坐起,从枕头下抽出纸来,又一字一泪的写了起来;

又是隆冬雪花飘,

红梅竞秀不弯腰。

报得春晖满山绿,

自落淖沟仰天笑。

肖晖哥呀!你可曾知道?你已经当上爸爸了。

我们的女儿,我将她起名叫“刘肖霞”。因为,如今寄居在刘家落户,理应随他与你两家的复姓。

也许你没有想到,我们的女儿今已满月了。她的面容和你幼小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即清秀又俊俏。每当看见孩子的脸蛋,就使我常常想起我们孩提的快乐时光。可惜那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日子,犹如东流之水,一去不返了。

今天,是我第二十八次给你写信。我在此地情不自禁,几乎每隔半月就给你寄去一封信。我很多次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但是我不愿往坏处去着想,我只坚信你迟早能够收到我的信。我也曾料到内地的政治风暴,也不可避免地波及了香港。虽说香港还属于英国的殖民地,但它毕竟是中国的领土。我有种种怀疑;我们的信件或许是邮政停止不通了,或许是中途被人扣压了。但我还是要坚持写下去,总有一天终将会云开雾散、鸿雁传书。

荃湾码头。肖晖坐在一辆停在闹市的中型货车驾驶室里,旁若无人似的埋头写着信;

亲爱的香妹子,我现在已经正式干上司机开车这个行业了。但还没有出入边境的资历和执照,所以每次写给你的信件和夹带的金钱,都只能买通去内地的熟人为我代寄。我左思量、右推猜;如果你不是出了意外、或是变了心,那就一定是我俩的信件在途中被人私自扣下了。也未可知。很多逃来香港的人士都有这种现象。无论如何,我还是坚持毎月都按时给你写信和夹带生活费用。

我们从东平离别已近一年了,由此推算我俩的孩子如无意外应该早已出生了吧。也不知你们母子如今状况如何,我在此日夜惦念不已。

凄凄惨惨,苦苦愁愁。

肖晖与香玫虽是远隔千里、两地相思,一再好比如沉大海、杳无音信,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持之以恒。在万般无奈的煎熬下,捱过了漫长的五年光阴。

又是一年春将尽,花开花落催人老。

夕阳西下,香玫坐在窗口,满面愁容。她含着泪水,无限伤感地写下了一段寸肠肝断的情诗;

花开花落几春秋,

妹倚窗前对镜愁。

昔日红颜近珠黄,

莫教痴情付东流。

当年外出争自由,

生死未卜两悠悠。

背井离乡无奈何,

只怕归期已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