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与别的想法,苏桉认同,而且能让他父母这么使力,他哥哥的这笔“遗产”数目应该相当可观。

  遗产...苏桉双眸微眯,哥哥去世太突然了,很多事情根本没有交代,身后事也是父母办理。

  苏桉回忆哥哥车祸的事,他其实知道的不多,毕竟车祸发生的时候他不在,很多情况也是从父母嘴里以及左邻右舍所言拼凑出来的。

  当年肇事者三十岁,是酒驾回家的路上在信号灯路口,跳灯时误将油门当时刹车一脚踩到底,车直接就朝斜对面等待起步的哥哥而去。

  即使哥哥反应算快立即打方向盘想躲避,却还是因为事况发生突然没能避开,夫妻二人当场死亡。

  肇事者家属去家里下跪,哭喊着请父母放孩子一次,求苏家出谅解书,但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肇事者三十岁了,难道不懂喝酒不能开车的道理吗?

  而他们口口声声喊着儿子才三十岁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死去的哥哥也是三十岁,嫂子才二十九岁,两个人的孩子出生刚两个月就没了父母,到底谁比谁可怜?

  丧事过后的一段时间,苏桉因为照顾宁宁过起了日夜颠倒的生活,他像是在刻意回避,过了一段不太好的日子。

  直到听到肇事者判刑的消息,苏桉才逐渐恢复过来。

  也许,他以为当年就尘埃落定的事,其实他知道的只有冰山一角。

  苏桉叹气,抬手捏捏眉心,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或许,你可以悄悄回去打听你哥的事。”周与别侧目望着苏桉,“肇事者判了多久你知道吗?”

  “不知道。”苏桉摇头,“判决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带着宁宁走了,当时也托人帮我问,但只要一提起我哥,我父母反应很大,两三次下来他跟我说,还是别问了。”

  苏桉抿唇,“而且...我那时候觉得,只要肇事的人得到应有的处罚,我不知道那么详细的内容也没关系。”

  此刻的苏桉,满心都是懊恼。

  他曲起腿,两只手臂环住膝盖,低头埋入其中,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仔细一些,恨自己为什么不追根究底。

  衣料被眼泪浸湿,无声的哭泣诉说着苏桉的悔恨。

  “苏桉。”周与别伸出手,搭在苏桉肩头,指尖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带着安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即便是现在,你也才不过二十五岁。”

  好一会儿,苏桉擦干眼泪重新看向周与别,“我好了,谢谢。”

  “这么说可能不合时宜,但我其实有点高兴。”周与别笑着说,“这次小苏老师难过的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

  苏桉失笑,泛着红的眼圈轻轻弯了下,他认真对周与别说:“真的谢谢。”

  “应该的。”

  苏桉长舒一口气,“其实现在想想,我似乎还停留在二十二岁没长大,也许等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真的放下我哥死亡的时候,才会有进步吧。”

  “那...小苏老师愿意让我陪你吗?”周与别抬手,温柔地将他额侧一缕头发掖入耳后。

  苏桉没直接拒绝,反而认真开始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与别听见了苏桉的声音。

  “我会认真对待。”苏桉这么说着。

  “好。”

  比起直接拒绝,苏桉的回答已经明显有松动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周与别瞬间心花怒放。

  苏桉露出浅笑,接受好像也没他想的那么坏。

  俩人聊完没多久,宁宁睡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喊“小叔抱抱。”

  苏桉起身的同时跟周与别夸道,“她真的很乖很好带。”

  “的确。”周与别托了苏桉一把。

  宁宁刚睡醒的时候喜欢黏一会儿苏桉,周与别打了个招呼就先出去了。

  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饭后去休息了的家里人,竟然都在客厅等着,周与别一走出来,大家齐刷刷的转过来看。

  周与别:......倒也不用这样。

  “周与别,你过来。”先开口的是已经等到烦躁的姐姐。

  周与别抓了抓头发,过去坐下,“什么事啊?”

  “你给大家个准信儿,人家苏桉到底有没有喜欢你的意思?”

  “是啊儿子,你表白没呢?”

  周与别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弯腰从果盘了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咽下去后,他问在场几人:“怎么?他要是不喜欢我,你们就要对他冷淡了?”

  周妈妈抬手就给了周与别一下,还瞪他一眼,“你把自己家里人想成什么了?”

  “可不是嘛。”姐姐跟着火上浇油,“我们就是想告诉你,不是你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你,你别冲昏了头。”

  周与别感到好笑,“我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啧,就是提醒你,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你情绪外放的厉害,那眼睛都恨不得分分秒秒黏在苏桉身上。”姐姐耸了下肩膀,“你暗恋的时间太久了,我和妈都担心你把持不住。”

  “你姐说的对。”周妈妈连连点头附和。

  周与别真气笑了,“姐夫,爸,你们两个呢?也一样的看法?”

  袁栩笑笑,“我们家你姐说了算,她全权代表。”

  “啧。”

  “周与别。”周父清了清嗓子,很严肃的喊了声他的名字。

  周与别:“爸?”

  “你妈说的对。”周父语重心长道,“你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强/迫人家小苏,俩人在一起需要你情我愿。”

  周与别真是想不通,他在家里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他会强人所难?

  “我是好人,谢谢。”周与别留下这么一句,喊上袁栩,“姐夫,我跟你说点事情。”

  “我?”袁栩惊讶。

  周与别点点头,“书房谈吧。”

  “好。”

  没几分钟,正在跟宁宁玩的苏桉收到了周与别发来的消息。

  【周与别:我和姐夫在书房,方便的话过来一趟。】

  苏桉想了想,回复:【好,我这就过去。】

  收起手机,苏桉问宁宁,“我们出去好不好?”

  “好~”宁宁双手撑在床上,撅着屁股爬起来,扑进苏桉怀里,“小叔,头发乱了。”

  宁宁摸摸炸开的头发,噘起嘴,“我不漂亮了。”

  苏桉哂笑,“没事,我们去借一把梳子,重新给宁宁编一个漂亮的头发。”

  “好~”宁宁笑弯了眼,露出一排白净的小牙齿,两侧小尖牙若隐若现,可爱极了。

  刚走出客房,苏桉听见了媛姐的声音,“宁宁醒了?需要我帮忙吗?”

  苏桉一抬头,看见周与媛端着杯咖啡,直接朝他走过来了。

  苏桉笑了下,“媛姐,我想借一下梳子。”

  “梳头发?”周与媛眼睛突然放光,她把咖啡递给苏桉,然后从他怀里抱走了宁宁,“我来我来,我还没给小女孩梳过头发呢。”

  “啊?”苏桉一听,下意识就追问:“媛姐你会吗?”

  周与媛瞥他,“小瞧我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苏桉笑着摇头,“我只是想到墨墨和砚砚都是男孩子。”

  周与媛叹气,“你说的对,怀孕的时候我想着肚子里两个都是女孩或者一男一女,为此还专门买了个头模用来练习梳头发,结果生了两个臭小子。”

  苏桉没错过周与媛的表情,虽然嘴上说的是嫌弃两个小朋友是男孩,但提起孩子就变温柔的神态是骗不了人的。

  周与媛逗宁宁,“宝宝,我是媛媛姑姑。”

  宁宁害羞。

  苏桉鼓励她:“宁宁最棒了,要做有礼貌的小朋友。”

  “姑姑好~”宁宁说完就趴回周与媛的肩头,细细小小的害羞笑出声。

  她对媛姐不反感,或者说,宁宁对周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

  毕竟宁宁对情绪的感知敏锐,但凡有一个人是表面和善,她也不会这么顺从地被周家人抱来抱去。

  “媛姐,书房在哪里?周与别让我过去。”

  周与媛给他指了方向,“你姐夫也在,你们安心谈,宁宁交给我,保证哄的高高兴兴,哦对了,咖啡顺便给他就行。”

  苏桉莞尔,“好,谢谢媛姐。”

  周与媛声音都夹了起来,“宁宁呀,姑姑给你梳头发好不好?”

  “好~”宁宁应完以后,看着苏桉跟他摆手:“小叔再见~”

  苏桉:...这就走了???

  周与媛带着宁宁去找周妈妈,苏桉听着三人笑成一团这才去书房。

  咚咚——

  苏桉敲门,“我是苏桉,可以进去吗?”

  里面传来脚步声,书房门打开,是周与别,“快进来。”

  苏桉点点头,走进去跟袁栩打了个招呼,袁栩应声。

  “找我有事?”苏桉坐下,问周与别。

  周与别道:“我问了姐夫,他能帮忙查到车祸的事。”

  “嗯?”苏桉怔愣,下意识攥紧了手,目光看向袁栩。

  “小苏老师。”周与别唤他一声,凑过来在苏桉耳边轻声说:“我没说具体的事,只跟姐夫说想查一个车祸的事,问他能不能帮忙。”

  “没事。”苏桉摇头,既然打算重新了解车祸的事,自然要找人帮忙。

  苏桉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找认识人帮忙,他本来还想着回家后再想办法,没想到周与别就帮他做了。

  周与别管这件事,第一个理由必然是因为苏桉,而第二个...尽管苏桉还没发现,但在他心里苏景毕竟是他朋友,于情于理都要给他一个公道。

  于是苏桉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跟袁栩说了。

  袁栩向来温润的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快查,只要有了结果,立刻通知你。”

  “谢谢,麻烦您了。”苏桉起身鞠躬。

  袁栩摆手,“不必客气。”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周与别起身,“小苏老师也刚知道不久,我们回去缓缓,随时联系。”

  “好,跟妈说一声。”

  “我知道。”

  从书房出来,苏桉没动,轻声喊住周与别。

  “怎么了?”周与别转身,“有忘记跟姐夫说的情况?”

  “不是。”苏桉摇了摇头,“周与别。”

  “嗯?”

  “真幸运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