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几人来到酒吧, 被工作人员直接领到一间安静的包厢,保镖们涌进后分散在各处,刘哥和他女儿分坐两边, 刘哥表情急切, 而她女儿满脸冷漠, 明显是谈崩了。

  那女孩儿的身边还坐着个女人, 浓妆艳抹, 长裙曳地, 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原本不耐烦的神色见到尤霏馨后变得轻蔑,站起身拍拍手:“好了, 说得上话的总算来了,我长话短说,这位小妹妹,跟我签了合同要进我家娱乐公司。前期的培训都做一半了, 他爸死活不同意, 要我立马放人,笑话,没点法律常识也该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白纸黑字的合同, 能说放就放?到底要怎么样, 给个章程吧!”

  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经过,女人点了根烟夹在指尖, 环胸靠在墙上, 等着他们的答复, 言行很是老练。

  沈迦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知道见过大少大风大浪, 尤霏馨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用眼神安抚住着急的刘哥,看向女人:“闫诗?我记得你不是艺人吗,什么时候开了家公司?”

  这名字一出,沈迦猛地回忆起来,这不就是半个月前大闹高家别墅的,安钦的前女友吗?

  “大经纪人,”闫诗油盐不进:“我知道你的本事,不过在我这儿套近乎可不好使。”

  见状尤霏馨不再多话:“违约金多少?”

  女人弹了下烟头:“五百万。”

  一听这数字尤霏馨就笑了:“她一个素人,违约金这么高?”

  “那没办法,”女人耸耸肩:“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公司在她身上付出了心血,是要看到回报的……你在娱乐圈干了这么多年,应该能理解。”

  尤霏馨点点头,和气道:“几年?”

  闫诗:“十年”

  沈迦:“……”

  这情形简直跟他当初在广银被坑一模一样,都是吃人的合同,在艺人身上赚不到钱的艺人公司还能赚个违约金,反正怎么都不会亏。签这种合同的大多是没什么法律意识的大学生,一颗一飞冲天的明星梦,不到黄河心不死。沈迦甚至因为付不起违约金被方迅应骚扰,要不是后来广银被大风收购,他现在还深陷其中苦不堪言。

  自己被坑过,沈迦看闫诗的眼神就格外深恶痛绝。

  服务员进来送水果拼盘,干果点心,断断续续端进来好多盘子,摆满了玻璃桌。

  门开开合合,一些鬼哭狼嚎的歌声传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难闻的烟酒味。

  了解了基本情况,尤霏馨也一屁股坐上沙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对沈迦道:“律师到门口了,你去接一下。”

  沈迦点头,转身出门,走廊上铺着猩红地毯,高挑的服务员轻盈地在其上经过,光视觉上就是种享受。

  方迅应对这通电话不甚耐烦,下了结语:“照片的事等见面再详谈,就这样。”

  说完就挂了电话,回身跟迎面走来的沈迦碰了个正着。

  虽然对方戴着墨镜和口罩,可方迅应是谁?当初穷追猛打沈迦一个月,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

  “沈迦,你一个人?”方迅应惊喜:“好久不见,我定的包厢就在旁边,一起喝一杯?”

  沈迦面沉如水:“不用了。”

  说着径直从旁边经过,身体紧绷,暗中提防着他突然动手。

  不过方迅应似乎学老实了,斯斯文文地站在一边,真像个好人似的,目送他离开:“那好,有机会再约。”

  然而那目光一直追随,如蛆附骨。

  顺利来到门口的沈迦回头看了眼,才发现后背出了层冷汗。

  ……

  就在距离两人相遇不远的包厢里,游竟无奈地从好友手中劝下一瓶酒:“差不多得了,你想喝到什么时候?”

  “我心情不好,”安钦两颊通红,表达欲随着醉意空前高涨,苦闷又苦情的表情与平日开朗活泼的样子大相径庭:“你说我不过就是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的?”

  游竟不知第几次重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沈迦五音不全呢!”

  说着还翻出最新的热搜,故意凑到安钦面前:“看,他跟李寄眠合唱又上了热搜,就这水平,没救了,哥们说句公道话,你放弃吧!对你两都好。”

  “呜呜呜,”安钦扁嘴,一巴掌拍飞了手机:“不行,我舍不得。”

  “那你说你喜欢他哪里,我看看还能不能找出致命缺点让你放弃他放弃得轻松点。”

  “喜欢,”安钦抱着瓶子,埋头思索,声音闷闷地传来:“他长得好看。”

  游竟摊手:“可他唱歌难听。”

  安钦胸口中了一箭,倔强道:“……他手巧,送过我竹编的小蚱蜢。”

  游竟耸肩:“可他唱歌难听。”

  两箭!!!

  安钦捂住胸口,皱眉:“他对我好,给我上过药,很细心。”

  游竟面无表情:“可他唱歌难听。”

  “他,”被捅成了个筛子的安钦绞尽脑汁,怔怔发了会儿呆,话没出口,两行水迹蓦然顺着脸颊流下,他倏地站起身掀翻了桌子,在巨大的响声中吼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他唱歌难听我也喜欢,跑调跑到西伯利亚我也喜欢,嫌弃我嫌弃得要死我也喜欢。”

  门外,正巧带着律师路过的沈迦被吓一跳。

  律师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很有活力啊!”

  沈迦推了推墨镜,镇定的点点头,沉稳地把自己隔离在这“有活力”的年轻人之外。

  然而下一秒脸上表情突变。

  前方方迅应还靠在刚才的位置上,只是身边依偎了个男生,看起来怯生生的。

  方迅应假模假式地打招呼:“又见面了。”

  律师看向沈迦,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沈迦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包厢号,让他先走。

  很快走廊上就剩两人,方迅应整了整衣领,好整以暇道:“自从你傍上高总后,我想见你一面也很难了。”

  沈迦冷笑:“这么久没见,你会的还是就这两招。”

  成天堵人,没点技术含量,他现在可是大风的艺人,不像以前那样毫无背景,方迅应根本不敢乱来。

  “果然有了靠山说话就是不一样,”方迅应摸了摸小男生的脸,狠狠掐住指间的肉:“你说是吧?”

  男生痛得眼冒泪花,还是讨好地点头。

  “不过有的人呢外表看起来很迷惑人,其实很好懂,最容易被拿捏,就像你这样。”

  沈迦看得皱眉,只觉辣眼睛,眼不见为净地离开了。

  ……

  眼看好友哭成个两百斤的狗子,游竟无语,打电话叫人来收拾残局。

  至于安钦,嘴里还喃喃着沈迦的名字。

  对方这几天的纠结游竟看在眼里,扶额暗道:希望你明天醒酒后还能记得今天晚上说过的话。

  如果不是那么坚定的话,游竟看了眼手机上沈迦的图片屏保,笑了笑,那就别怪兄弟横刀夺爱了。

  爱情从来不是各凭本事,而是一颗真心。

  ……

  有了律师从中转圜,闫诗答应约个时间详谈,好歹有了口喘气的机会。刘哥对着律师千恩万谢,出门的时候不断询问细则,至于那个小姑娘,还是一脸冷漠,从头到尾没什么变化,似乎这场闹剧跟她没关系。

  正对面的包厢门开着,昏暗的灯光下,一面之缘的小男生被掐着下巴灌酒,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被呛得眼泪直流,而包厢里那群人全在哈哈大笑,把折辱别人当成乐子。

  这人刚不是还跟着方迅应?

  沈迦奇怪,难道是方迅应把他送给别人了?

  又一想,那神经病完全做得出来,娱乐圈最不缺这种事,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沈迦虽然看不惯,但也不打算阻止。

  正想着,视线突然跟那个小男生对上,其中的恳求绝望一览无余。

  车门在面前关上,尤霏馨喊道:“沈迦,上车啊发什么呆?!”

  沈迦沉吟半晌,还是道:“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待会儿自己回去。”

  重新回到那个包厢,小男生握着一杯酒瑟瑟发抖,在周围人的起哄下往嘴里送去,眼看沈迦去而复返,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望光芒。

  与此同时,被堵在高架上错过晚饭的李寄眠和助理终于姗姗来迟,却早已人去楼空。

  助理不敢说话,看向李寄眠。

  游竟和赶来的好友一起把安钦扛出包厢,醉得迷迷糊糊的人突然道:“沈迦?”

  好友无语:“别想了,那谁没在这儿。”

  游竟随着安钦的视线看去,只见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其中一人的衣着样式跟沈迦今天宣发会上的一模一样,难怪安钦会认错。

  不过,身形竟然也有点相似。

  “得手了吗?”

  电筒中的人声有几分熟悉,沈迦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意识像是被蒙在一层纱中,不甚清醒。

  “当然了,”刚还一脸可怜像的闫栗气质阴冷,看着倒在角落的人嗤笑一声:“今晚这么大的局,就为了他一个人,你也舍得。”

  “别废话了,”那头的人道:“赶紧把人带到停车场来,手脚干净点,别留下把柄。”

  “放心吧,”闫栗蹲下身拍了拍沈迦的脸,得意道:“酒是他自己喝下去的,谁也没逼他。”

  真是不知道从哪个象牙塔里出来的高贵公子,以为替他喝杯酒那伙人就会放了自己?天真得可笑。

  “我就知道他看起来冷,其实心比谁都软。”

  这话像裹了蜜一样掺杂着数不清的柔情,闫栗却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挂断:“待会儿见!”

  平白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