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邪神装成救世主【完结番外】>第319章 善恶(2合1)

  魇境要崩塌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乱跑乱挤的人群。

  空中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凌乱火光,付一笑几乎只能凭着感觉冲向邪神的方向。

  明明只有短短十几步路,他却怎么也跑不到那里,仿佛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迷惑人心的海市蜃楼,他已经迷失在一个强大的幻阵之中,一切都在燃烧,一切都是金黄与血红的色彩交织,充斥着撕裂耳膜的惨叫和哀嚎。

  付一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不夜洲崩塌剥落后现出的景象,越来越像千年前他曾见过的邪神长生祭。

  但这个长生祭远比千年前的那个庞大太多也强大太多,如果说千年前那个还可以由所有人合力封印,那现在这个却给他一种极为可怕的、真正面临神明不可抵抗的力量的感觉。

  他隐隐产生了一个不敢细想的恐怖感觉——这个长生祭一旦开启,就绝对无法再阻止了。

  哗啦啦……

  耳边忽然涌起海潮声,万花筒一般缤纷缭乱的视野里猛然冲开一道亮光。

  眼前仿佛荡漾开无数道透明波纹,所过之处幻象退散,付一笑的视野清明了几分。

  他重新看清了不夜洲之心那簇耀眼的水晶丛,也看清了那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直冲过去的身影——

  “鱼富贵!站住!”

  付一笑浑身一个激灵——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鱼富贵好像已经气疯了,什么都听不见。

  如果忽略面具,他和那个站在白澜面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旁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那个人也转过头来,透过那张白色的邪神面具,看到了他。

  突然——哐!

  一道雪光闪过,有人飞身跃出拦住了鱼富贵。

  两人的攻击撞在一起,付一笑只觉得眼前刺眼金色骤然亮起,就像是一大片绚丽火花飞溅开来,再度扭曲了眼前的视线。

  那是——尘寄雪?!

  鱼富贵泛红的眼睛瞪大,有一瞬间的震惊:“你怎么……让开!”

  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尘寄雪绝望地闭了闭眼,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嘶哑道:“……杀了我。”

  “阿雪他怎么回事!”

  付一笑大惊失色,随即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臂:“……他被操纵了。”

  他一回头,发现竟然是从刚才起就不见身影的郁归尘,肩膀上还有一道刀伤的血痕。

  他省略了操纵的主语,但付一笑不可能不明白是谁。

  付一笑看到郁归尘,心头猛然一紧:刚才郁归尘是和任不悔打成一团之后消失的,现在只有郁归尘一个人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伤——任不悔呢?

  他死了?他真的在为邪神卖命,以至于将武器对准了旧日同门?!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郁归尘,就被不远处再次轰开的气浪震开。

  ——又是尘寄雪!

  鱼富贵的芥子域很强,在不夜洲范围内更是如此,但尘寄雪熟知他的招数,更知道他的招数弱在防守,正一招比一招更加步步紧逼,每一招都是带着杀人戾气的致命招数,瞬间就见了血。

  温热的血雾飞溅出来,鱼富贵的眼睛更红了。

  这已经超出了往日交手的程度,完完全全是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拼杀。

  刀光剑影之间,那个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静静站在不夜洲之心旁边,云淡风轻一般托腮看着他们拼尽全力的搏杀。

  仿佛这生死飘摇的一切落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不甚有趣的戏剧。

  付一笑觉得喉中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只是瞬息之间,郁归尘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了,他的耳边只剩下风声。

  从高空中塌落的金箔逐渐在风中飘飞起来、旋转狂舞,仿佛在狂风中绞碎了的符纸,交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符阵。

  旋转的符阵慢慢散发出血色光辉。

  “付师兄!”

  乔青云嗓音嘶哑地叫他,“求你快去抓住尘寄雪……”

  她听起来好像快哭了,但她没有流泪,还在大吼着把学生聚在一起。

  一丝血迹从她嘴角溢出,更多的血却被她死死抿在嘴里。

  飞旋的符阵就像是漫天飞舞的纸钱一样飞来,纸钱上染了血,却在即将撞上他们时仿佛被什么隐形的镜面弹开,改变轨迹飞往别的方向。

  撞击的火光勾勒出那片空间的轮廓,它宛如不可触及的虚空,将凌乱飞舞的凶器全都牢牢地挡在学生们头上。

  付一笑狠狠一咬舌尖,尝到了自己的血。

  攥紧的手指骨节咯咯作响,空中碎裂的金箔仿佛被无形风刃切开碾碎,慢慢汇聚成沙,在他周围旋起沙暴。

  是去找尘寄雪,还是直逼邪神?

  沙暴刚刚旋向一个方向,一道黑色的身影已如黑色闪电一般闪现在不夜洲之心。

  在那道身影之前,无数混乱围攻的身影没有一个能够逼近到邪神身边。

  郁归尘尚未看清面前飘舞的猩红衣角,突然一道白光迎面劈来,郁归尘立刻躲闪——

  一片白骨,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舟向月带笑的声音如鬼魅般从背后传来:“耳朵,你不去帮鱼富贵吗?尘寄雪要杀掉他了哦。”

  郁归尘骤然转身,再次躲过一片瞬息间从颈侧切过的白骨。

  这片白骨在他脖子上割开一道血痕,鲜血被风瞬间吹散。

  远处的一切虚化成一片灿烂朦胧的金红色,唯有面前的人长发在风中飞舞,背后是无数薄薄白骨悬浮在头顶,如一场穿透时空蓄势待发的暴雪。

  郁归尘没有看头顶的白骨,他只盯着舟向月,一字字道:“你不能这样对他。”

  “我可以。”舟向月说。

  两人隔着飘飞的火光与符咒无声对视,四面燃烧坠落的火焰将他们的眼眸映得一亮一亮,却没有任何声音。

  尘世间的一切都远去了,郁归尘眼里只剩下那双眼睛。

  那样平静,没有一丝人的情绪。

  仿佛沁透世间最冷的泉,又像是吹过山巅最浩大的风,那是毫无温度的凛冽,哪怕隐藏着一丝遥远而失真的悲悯。

  就算是这样平视着他,也仿佛神明俯视着人世间,淡淡地注视自己随手拨弄的棋局。

  ……就像是九百年前,他与郁归尘在长生祭对视的模样。

  九百年前,叶枯乡。

  风里夹杂着洪水退去后潮湿陈腐的水腥气,河岸边的大片淤泥上闪烁着淹没一切的水光,就像是一片片破碎的镜子铺满了整个地面。

  镜面之上一片空茫,只有一座白色石庙的断壁残垣依然颤颤巍巍地立着,宛如伤痕累累的濒死之人在满地尸骨与鲜血中回望。

  郁燃站在已经没了庙顶的河神庙里,与神庙中唯一完好无损的红衣邪神像对视。

  那个人的神像慵懒地坐在神坛上,对他露出一个怜悯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股剧痛突然在心口炸开!

  郁燃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大口血,鲜血淋淋漓漓地从捂住嘴的指缝里滴落下去,烧灼的剧痛在灵魂最深处肆虐。

  ……他的封印被破坏了。

  长生祭!

  郁燃在剧痛下头晕目眩,眼前的视线一阵明一阵暗,但肉.体的剧痛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猛然迸发的更深的恐惧。

  长生祭是邪神最后留下的法阵,尚未完成,却无人能够销毁。

  当时翠微山的众人合力封印了长生祭,而此后的一百年间,郁燃一次又一次地在上面叠加自己的封印。

  现在,他自己的封印被破坏了。

  ……必须立刻赶回去!

  郁燃随身携带了可以随时回到葬神冢的阵法通道,代价是极大的灵力消耗,但事关那个人,他永远无法放心。

  他刚一打开符咒之门,心猛然沉底——

  荒原一望无际的血色花海中央,那棵参天枯树周围再次环绕起了鬼魅般的暗红符阵,如同燃烧的火海漩涡。

  长生祭被重启了!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诡异的浓烈花香扑面而来,郁燃想都来不及想就拔剑冲了出去。

  一触碰到符阵边缘,金色长剑就像是炽红的铁淬进水里一样发出滋滋的爆响,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几乎刺瞎他的双眼。

  这片灿金光芒之中,突然一道剑影袭来!

  那道冰雪般的剑意无比熟悉,郁燃猛然挥剑抵挡,剑刃相击。

  铛!

  剑意撞出一声巨响,刺目火光溅落在他们周围,也照亮了对面一身雪白的身影。

  尘寄雪,果然是他。

  长久以来从未放松的怀疑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幸好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天真乖巧,密室里的那个他装得多么柔弱顺从,郁燃也从没有真正放下警惕,不然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几乎要骗过他了。

  再次被欺骗背叛的冰冷怒意从心底涌起,郁燃手中长剑瞬间光芒大盛,宛如一道燃烧的金色火炬。

  长风骤起,郁燃瞬间出现在尘寄雪面前,长剑毫不犹豫地贯穿胸口。

  他听见剑刃穿透骨骼血肉的声响,鲜血喷溅到他身上,隐没在黑色布料中倏忽不见。

  余光里,尘寄雪蓦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但郁燃却完全无暇理他,径直往符阵更深处冲去。

  长生祭还在继续!

  那个人一定在里面。

  尘寄雪把他放出来,就是为了重启长生祭。

  高速飞旋的符咒如坠落的血雨一般撞在他握剑的手上,瞬间炸开一片灼热的血花。

  郁燃原本想像一百年前时那样不顾一切地直接冲到符阵最深处,却很快就被符咒拦住了。

  他不得不用剑去挡住铺天盖地袭来的致命符咒,不然他会直接被杀死。

  ……这个祭阵竟比一百年前强大了百倍,充满冰冷的杀意。

  明明这一百年里,舟向月始终被他囚禁在密室里,而尘寄雪自从出现在他视野之后也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郁燃艰难地挥剑破开阵法,向更深处逼近。

  哪怕以他的剑法,依然时不时会有一两道符咒突破剑影袭向他的身体,每一次都割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四溅的鲜血在空中瞬间燃成金色火焰,与撞击在长剑上炸开的簇簇火光一起,划出一道道绚烂夺目的光芒坠落在他身后。

  他终于看见了枯木之前的那个红衣身影,红衣如血翻涌,遮住了长袍之下过分瘦削的身体。

  那一刻,舟向月也回过头来。

  他看见他了,那目光如没有生命的神像一样遥远。

  那双眼曾在咫尺之遥含着温柔雾气深情地注视他,睫毛盈着泪颤抖地哀求他,含笑微弯地对他说情话……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双眼里只能映出他。

  而现在,那双平静到冷漠的眼里没有他,没有任何人,只有漫天飞舞的血色祭符和夜空中的红月。

  眸光里毫无眷恋,告诉他那双眼里曾经流露出的一切都是假象。

  直到风声乍响,郁燃才猛然回过神来。

  远处的红衣身影倏忽消失,他面前却剑光大亮,血红色瞬间就已逼至眼前——

  剑光直刺向他的右边心口!

  那一瞬间,郁燃抬手挥剑,没有去格挡正面的剑意,不再去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符咒,而是一剑刺向面前的身体。

  噗!

  他听见两个几乎重叠的利刃撕裂血肉的声音,喷溅的鲜血飞洒成血雾,一时遮住了视线。

  可是剧痛却没有像预期那样出现。

  原本在空中高速飞旋的千千万万道血色符咒同时亮起,随后齐齐熄灭。

  呼啸风声猛然消失,一切都安静了。

  下一刻,郁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剑刺穿了舟向月的心口,而另一个人则挡在了他面前,被舟向月那一剑刺中。

  是尘寄雪。

  熄灭的符咒就像燃尽的灰烬般,纷纷扬扬无声洒落。

  纷飞的灰烬中,舟向月晃了晃,瘫软的身躯靠着身后的树干缓缓滑了下去。

  尘寄雪一个趔趄就要栽倒在地上,郁燃下意识一把扶住了他。

  先是他那一剑,然后是舟向月那一剑。

  两道用尽全力的剑伤在少年胸前割开一个几乎能透风的大洞,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身体里涌出,染红了郁燃的手,又从他的指缝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尘寄雪脸上转瞬就已经没有丝毫血色,生命正无可抵挡地从这个年轻的身体里飞快流逝。

  郁燃的手微微颤抖,他尽量慢慢地把尘寄雪放到地上,就要去找祝雪拥,但尘寄雪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

  “师父……”

  他喉咙里发出漏风的气音,“对不起……”

  郁燃的脚步踉跄地停住了。

  “咳咳……”

  尘寄雪虚弱地咳出血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是故意要……”

  他的声音低下去,露出一丝苦笑,“对不起,师父,都是我的错。”

  随着一个个字断断续续地说出来,血沫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那双往日黑是黑白是白的清亮瞳孔也慢慢涣散。

  还有很多很多的话,但他说不出来了。

  就像是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漫长噩梦,他终于醒来时,却发现一切都已无可转圜。

  一切都是他的错。

  师父怀疑的果然是对的。

  他不知道自己真的在邪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那么轻易就会被他击溃掌控,成为一个完全失去自己意识的傀儡。

  是他完成了长生祭,放出了邪神。

  他罪无可恕。

  直到邪神利用他重启了长生祭,他又被郁燃一剑刺中到濒死时,他才终于脱离了邪神的掌控,能够冲过来替师父挡下致命的一剑。

  ……可是他一开始就不该活下来。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是邪神的傀儡,他……他不该贪生怕死,就算他没有与邪神同归于尽的力量,至少能早早了结自己。

  他这短短的一辈子,前十七年鲜衣怒马,少年意气。

  却在最后这一年里,才知自己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尘寄雪微不可闻地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纷纷扬扬的苍白灰烬落下来,落在少年低垂的浓密睫毛上,落在散落一地的乌黑发丝上,像是把他埋在了薄薄的初雪里。

  郁燃弓起的脊背微微颤抖,却听见一个声音轻轻传来——

  “郁燃,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郁燃浑身骤然绷紧。

  舟向月的声音轻柔得像从梦中传来:“我也要死了,你却在为他伤心——你不爱我了吗?”

  郁燃猛然转身,扑到靠坐在枯木下的舟向月面前拽起他的领口,咬牙切齿:“舟向月……”

  随着他的动作,舟向月嘴角溢出鲜血,沿着下颌淌落到他手上——那双手已经沾满了尘寄雪的血。

  郁燃拽着他领口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发着抖将他抱进怀里。

  手底下的身体这么薄这么轻,比往日更轻,就像是连灵魂的重量都要逝去了。

  郁燃死死盯着他,睫毛却止不住地颤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这样嘛,”舟向月仰面笑起来,“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玩,想玩一玩你而已,没想让你伤心的。”

  他费力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前被鲜血濡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你忘啦?我也要死了。”

  郁燃的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喉中血意淋漓,痛得他说不出话。

  舟向月慢慢一眨眼,眼中有嘲弄也有怜悯,“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锁灵咒的印记,对吗?”

  被郁燃种下锁灵咒的经历,他已经全无印象。

  但他在密室里的柜子底下记录了这个重要的情报,连同其他重要信息一起——

  比如,九十八年前的他画了两个像欢喜佛一样抱在一起的小人,表示他和郁燃滚到一起去了。那是第一次记录。

  再比如,第一次见到尘寄雪后的他打了一个奇怪的勾,表示问题已经解决了,只需静静等待。

  记录信息的手段有限,没写具体是怎么解决的,此后失忆的他在没见到尘寄雪的时候,也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有自己与自己的默契,等就等吧。

  果然,此后他就时常能够等到尘寄雪,每次见到他,就会想起之前在失忆咒作用下遗忘的记忆。

  自从遇到尘寄雪开始,舟向月就有了一个记忆的容器,可以把自己脑海里本来会时不时被郁燃清空的记忆寄存在尘寄雪身上。他发现,郁燃真是万分小心,他的记忆似乎每天都会清空重启。

  郁燃对他的防备实在是滴水不漏,尘寄雪这个变数是他所能拥有的唯一突破口。

  “……你发现,他是我的魂。”

  舟向月看着郁燃,轻轻笑起来,“你当时肯定在想,我到底在搞什么鬼,对吧?”

  郁燃的呼吸越发沉重,胸口深处像有滚烫的刀在血肉之中翻搅,痛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不想听这个人说话,他知道他又要骗他,可他却无法松开抱着他的手臂。

  ……他就要死了。

  自己拼尽全力才把他囚禁在身边一百年,可他还是要离开他了……

  “你知道吗,郁燃?”

  舟向月叹了口气,“尘寄雪虽然是我的魂,却不是我。”

  他平静地注视着郁燃:“他没有我的记忆。”

  郁燃依然紧紧抱着他,身上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成神不是没有代价的——我成神的时候,就不小心分裂出去几个不听话的魂灵。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散落到了哪里,也管不了它们,”舟向月有点羞赧地笑笑,“好吧,毕竟是第一次嘛,有点失误很正常。”

  “尘寄雪就是一个散落出去的魂灵。除了这一点之外,他和我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你应该知道的吧?你翻来覆去地审问了尘寄雪那么多次,就差把他的心挖出来看了,早就知道他对我没有任何印象。”

  郁燃牙关紧咬、下颌紧绷,这应该算是默认了。

  “其实尘寄雪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真没想到,纯属巧合。”

  “但他来开启长生祭就不是巧合啦,是我控制的。毕竟是我的魂嘛,我对他是有血脉压制的。”

  舟向月注视着郁燃,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当然了,如果不是你亲手把他送到我身边,他可能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做他的天之骄子,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嗯,说不定真会成为一个好人呢,看他那傻样。”

  他感到郁燃抱着他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甚至把他攥得有些痛。

  但他缓了口气,还是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你对他用过很多次遗忘咒吧?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精神脆弱得就像一层纸,我一捅就捅破了。”

  舟向月笑起来,“要控制他,简直比控制一个真正的傀儡还容易。”

  郁燃抱着他颤抖地弯下腰,好像脊背没有办法再承受那过于沉重的负担。

  舟向月感觉自己也只剩一口气了。

  他像回光返照一样费劲地抬起头,凑到郁燃耳边轻声细语,“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遇到了你,被你这么长时间地怀疑、折磨、打压,被你弄得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尘寄雪本来该拥有完整的正常的一生……就算他遇到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下场。”

  “你真不知道他有多崇拜你、多相信你吗?唉,被生平最敬爱的师父亲手杀死啊,好惨。”

  他好像看到了郁燃的一滴眼泪,又好像没看到。

  濒死的最后一口气在散去,他的视野渐渐模糊,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地沉入无知无觉的深渊。

  头顶的亮光逐渐被黑暗合拢,他知道那最后一点光是郁燃的脸。

  “耳朵啊,”舟向月仰起头,涣散的瞳孔找不到聚焦点,“以后再遇到的话,直接杀了他们吧。”

  他仿佛感觉到一滴一滴灼热的液体落在他脸上,就连那带着温度的触感也在渐渐消退。

  像是叹息一样,他唇瓣翕动,很轻很轻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别折磨他们了……他们也是人,也会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