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邪神装成救世主【完结番外】>第265章 悲欢(1更)

  舟向月看到自己的心头血化成的珍珠,顿时松了口气。

  他的血果然是可以开挂的。

  有了这些极品血珍珠,他就可以在三号船横着走了!

  果不其然,得到血珍珠后,那些人对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几人匆匆地跑来跑去传话,大家好像都十分兴奋。

  “还能去二号船吗?”

  “今天不行,去的船已经走了,得等明天。”

  还专门有人来嘱咐舟向月:“你好好留着体力,别哭也别流血了,等到了二号船再听上头的安排。”

  舟向月自己倒是没有明显的虚弱感,可能是因为只流了几滴血。

  不过,结合之前鱼富贵的体验,看来不管是流血还是流泪生成珍珠,都会让人变得更虚弱。

  以自身的虚弱为代价产生珍珠,以痛苦为珍珠涂上美丽的华彩,就像是用灵魂和血肉去孕育珍珠一样。

  舟向月的血珍珠直接达到了二号船的标准,不过得在三号船再停留一晚,明早才能动身去二号船。

  其实舟向月有点不服气,他的极品珍珠难道不配去一号船吗?

  当然,也可能是一号船要从二号船才能去,从三号船只能先去二号船。

  这一晚,他终于获得了和之前四号船漏水长贝壳的破舱里天壤之别的待遇,有了吃的,甚至可以自己挑舱室。

  就连任不悔和鱼富贵都跟着鸡犬升天,虽然没法被舟向月带着升级豪华套房、一起去二号船,但今天的苦难算是先过去了,可以先歇一歇,明天再来干活。

  舟向月惦记着进四号船的第一夜和他同一个舱室的阿豆,主动提出说想跟他一起住。

  他觉得阿豆或许知道什么,毕竟阿豆几乎是四号船里年龄最小的那一批孩子,但他的痛苦却可以让他来到三号船,感觉不太寻常。

  至少,他的痛苦肯定不是来自于挨打。

  这只是个很简单的要求,立刻就得到了满足。

  舟向月被人带走了,鱼富贵在原地忍不住小声对任不悔吐槽:“我算是明白了,这个魇境就是一个内卷的世界啊!哭珍珠都要卷过别人,这世界真他爹的没救了。”

  任不悔懒得理他,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个被带走的孩子的背影,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小青的眼泪珍珠明明一文不值,为什么他的血珍珠会有完全不一样的品质?

  如果按照之前他理解的珍珠品质成因,这完全说不通……

  他得找机会再去打听打听。

  另外,他哭不出来,但取血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

  舟向月被带到那个小舱室的时候,.豆还没回来。

  这个舱室有着完整干净的地板,不像之前四号船里那样破破烂烂,但在角落里还有一个像哭珍珠的那些石屋里一样的黑色水池,里面有薄薄的一层水。

  舟向月心想,好家伙,这是鼓励珠奴在休息时间主动加班么……

  他甚至已经想象到鱼富贵看到这玩意的吐槽了。

  带他来的人留下了一个苹果、半条咸鱼,锁上门走了。

  外面空洞回响的脚步声在断断续续的水滴声中越来越远,渐渐微弱不可闻。

  舟向月拿起苹果和咸鱼就开始啃,头一次感觉这些东西这么好吃。

  他找了片牡蛎把苹果切成了一大一小两半,自己吃了大的那一半。

  又留了咸鱼的尾巴。

  他一边吃,一边观察四周。

  这个舱室比四号船那些几乎埋进淤泥里、又湿又暗的舱室好了许多,墙上甚至有一扇舷窗,外面幽蓝色的波动光芒落在室内,将室内也映出了粼粼水光。

  从舷窗往外望去,能见度不是很好,能看见水中漂浮着细细密密的淤泥尘埃,时不时有一串串细小的气泡向上涌去。

  远处的水域融化进了一片蓝绿色雾气之中,隐约能看见漂浮的水草。

  或许因为是白天,舟向月从窗户往外瞅了半天,没看到之前在水中遇到的那些头发。

  外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舟向月坐下来,目光仔细地搜寻过这间房间,总算是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枚长出来的牡蛎。

  他挑了一枚看起来最结实的揪了下来,在另外一枚牡蛎上磨。

  磨得锋利一点,可以当防身武器。

  外面时不时会传来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脚步声,还有仿佛疯了一样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的声音,笑得像哭一样的诡异笑声,以及隐隐的哭声。

  舟向月在这个伴奏中愉快地磨好了牡蛎壳,然后又沿着舱房四周走了一圈,观察四面墙壁。

  走到一个墙角时,他站住了脚步——

  墙角好像有人刻了字。

  还不仅一处,是很多处。

  他凑上前去,借着舷窗透进来的光去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字迹。

  “娘不要我了,她抛下我跑掉了。”

  “我的阿轩晚上跑出去玩,在河里淹死了。”

  “爹打我,让我哭珍珠给他们。”

  “我永远都见不到我的孩子了。不要让他来,他们会打他。”

  一句句话的字迹各不相同,一看就是不同的人写的。

  这是……?

  舟向月想了想,好像猜到了。

  按照鱼富贵之前说的,珠奴似乎在因为一件痛苦的事哭出珍珠后,就会遗忘那件事。

  这样一来,痛苦的记忆没有了,他们就无法再哭出那么好的珍珠。

  为了让自己始终能哭出一定品质的珍珠,曾经住在这间舱房里的人,可能像他一样拔了牡蛎壳,然后用牡蛎壳在木头上刻下了自己最刻骨铭心的痛苦。

  哪怕每一个白天他们去哭珍珠后忘记了这件事,晚上回来之后,只要看到自己写下的文字,就会再次得知那件事。

  那些丢失的记忆应该并不会因为看到这几句话,就重新完整地想起来。

  不过,就算具体的记忆消散后再也不会回来,但仅仅只看这寥寥几个字,就能让人重新体会到痛苦。

  舟向月把整个舱房都看了一遍,数了数大概有十来个不同的字迹。

  大概并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件事,所以在墙上刻字的人不算很多。

  那些人以前都在这间舱房里住过,但现在这里却是空的。

  他们后来去哪里了呢?

  舟向月就在舱房里无所事事地一直待到了入夜,阿豆终于眼睛红红的回来了。

  只是阿豆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一回来就自动缩到了墙角,就像之前舟向月第一次见他时那样自闭面壁。

  外面的人把门锁好后就走了,似乎是看这个房间就是两个孩子,觉得不怎么需要警惕。

  舟向月坐在原地,看着阿豆在阴暗的角落里自闭了一会儿,然后拿着自己剩下的小半个苹果和咸鱼蹑手蹑脚凑到阿豆身后。

  刚凑到近前,他就发现阿豆其实并不是对着墙发呆,而是拿着一片很小的贝壳,在木头墙上刻字。

  不是刻新的字,而是在几个本来就有的字迹上一遍遍地描摹加深。

  他刻的是……

  “姐姐死了。”

  只要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一直痛苦了。

  就在这时,背对着他的小孩忽然回过头来:“小青?”

  舟向月一顿,伸手把苹果和咸鱼递给他:“给你吃。”

  阿豆吸了吸鼻子,整个人却缩了一下,就像是不敢接一样。

  舟向月在瞬间脑补出了许多剧情,试探着问道:“……之前有人给你吃东西,然后在你开始相信他们的时候,又欺负你让你哭?”

  阿豆的眼睛微微睁大,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还有几分委屈。

  小孩子的心思真好猜。

  不过,他应该并没有真的为了这件事难过落泪,不然他现在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也是,在这个魇境里这么残酷的运行机制下,哪怕是孩子应该也见惯了人性的黑暗。

  舟向月把苹果和咸鱼往阿豆手里一塞:“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去二号船了,只在这里过一夜。”

  阿豆手里捧着被他塞进去的吃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地愣在了那里。

  舟向月心想,这个孩子好像有一点点傻啊。

  “二号船……”

  阿豆慢慢低下头,啃了一口苹果,很低很低地喃喃道:“你该有多痛苦呢……那么痛苦怎么还能活下来呢……”

  “什么?”

  他声音太小了,舟向月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舟向月仔细端详着阿豆的脸,忽然觉得他的五官有点眼熟——好像是和陈思儿的小伙伴阿桃有几分相像。

  他心里产生了一个猜想。

  舟向月问道:“阿豆,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阿豆的嘴角向下撇,呼吸急促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低声道:“我姐姐叫阿桃。”

  真的是他。

  阿豆就是阿桃的弟弟。

  在陈思儿的记忆里,阿桃很喜欢这个弟弟,姐弟两人的感情应该挺不错的。

  阿豆似乎是真的相信了舟向月,他又咬了一口舟向月塞给他的咸鱼尾巴,“姐姐做的咸鱼最好吃……”

  他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呆滞的大眼睛里慢慢盈起了泪水。

  “她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阿豆说着,终于有一滴眼泪滚落,“他们把她沉进水里,她死了……”

  那滴眼泪掉落在地上的时候,舟向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正规程序下珠奴要在水池里哭珍珠。

  眼泪在砸落在地的瞬间碎裂成了好几滴,再次滚落在地的时候,每一滴都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异形珍珠。

  看来,掉进水里是为了形成形状更完美、颗粒更大的珍珠。

  舟向月两手掐着阿豆的腋下就把他抱起来,因为自己也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身体,只能费力地跌跌撞撞把他拖到角落的水池里:“把你的珍珠收好了,明天还能用呢。”

  阿豆坐在水池里掉眼泪,舟向月则想,看来阿桃后来也成了河神的新娘……可在陈思儿的记忆最后,阿桃还没有被选为河神的新娘,只能是再之后的事情。

  这么说来,陈思儿刺杀河神的计划肯定是失败了。

  舟向月想了想,问阿豆:“你为什么还记得你姐姐死了的事情?不是说哭过之后,都会忘掉吗?”

  阿豆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哭完之后本来会忘掉的,但睡一觉起来,就会再次想起来。”

  睡一觉就行吗?

  可是鱼富贵并不行啊。

  舟向月沉思道:“应该不是睡觉吧,除了睡觉有没有什么别的什么……”

  阿豆犹豫了一下:“晚上我总是会梦到姐姐。梦到姐姐长出了很长很长的头发,在水里游向我……做完这个梦再醒来,我手里总是捏着一缕头发,然后就又想起来了。”

  舟向月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见尖锐刺耳的挤压声从窗外传来。

  他一转头,发现声音是从舷窗传来的,此时外面原本隐约的光亮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

  有丝丝缕缕的头发从缝隙中挤进船舱里,令人牙酸的挤压声越来越明显,仿佛是什么恐怖的深水诡异生物正在用触手试图撬开舷窗边那条摇摇欲坠的缝,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舟向月猛然意识到,舷窗外被密密麻麻黑漆漆的长发蒙住了,才会变得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砰!

  一声巨响,那面舷窗居然生生被撬开了,弹开到一边。

  哗啦啦……

  河水从舷窗里飞速涌入,唤起了舟向月曾经在水里晕车的可怕记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就看到那一大团黑发猛然从舷窗挤进来,像是一片恐怖梦魇一样目标明确地扑向了他!

  舟向月在脚下的急流中原本就站不稳,一下就被扑倒在地,眼前的视野被长发兜头罩住,整个人被按在了水里。

  舟向月感觉到无数长发缠住了他的手脚,似乎有一个冰冷滑腻的躯体趴在他身上。

  一缕缕长发迅速缠住他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现在水面还不高,舟向月仰躺在地时口鼻还在水面以上。

  但随着水流不断涌入,很快就会淹没他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在那片漆黑头发中寻找里面的东西。

  他很快就找到了——和之前他打过照面的水鬼一样,这个水鬼也有一张脸,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张脸在水中泡得白腻发胀,但舟向月仔细地辨认它的五官之后,顿时叫道:“阿桃!”

  水鬼动作一顿。

  舟向月在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突然拼了命的弄破舷窗挤进来。

  这个已经变成水鬼的姐姐大概是看到他抓着阿豆拖进水池里,以为他在欺负她弟弟吧。

  这可真是冤死了!

  趁着这个空隙,舟向月赶紧叫阿豆:“阿豆!这是你姐姐!你快帮我跟她说说,我没有害你还分东西给你吃了啊!”

  水鬼好像愣住了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头发也松开了一点。

  阿豆愣愣地站在他身后,“……姐姐?”

  他无措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下子跪下来,抱住了那一大团黑发中冰凉的躯体。

  仿佛那不是水中诡异可怖的水鬼,而是活生生的、温暖的亲人。

  “姐姐!”阿豆大哭起来,“姐姐,你还记得我吗?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在船里了,我想和你一起走……”

  在湍急冰冷的水流淹没过脸颊时,缠在舟向月身上的头发松开了。

  舟向月赶紧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和藏匿在一大团黑发中的水鬼抱在一起。

  阿豆好歹还没忘了他,抹着眼泪道:“姐姐,你别杀他,他是好人!是我的好朋友……”

  他不死心地又拽了拽水鬼的手臂,“姐姐,你带我走吧……”

  有人的叫声从外面传来:“有水鬼入侵了!船破了,快来补!”

  更多的人声和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舟向月看向水鬼:“阿桃,你得赶紧走了。”

  船里的人虽然对水中的水鬼毫无招架之力,但在船里应该还是有办法对付它们的。

  阿桃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但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那团黑发动了动,好像是女孩低下头,看了几眼怀里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弟弟。

  随后,她忽然转过头来,从长发之间伸出两只惨白的手,左手的手腕上套着一只和陈思儿一样的九子福珠镯。

  她一只手环在另一只手腕上一拨,就把那只珍珠手镯褪了下来,抛给了舟向月。

  在嘈杂的人声接近之前,她抱着阿豆纵身一跃,跳进了幽深的水里,转瞬间便游远了。

  舟向月接住那只手镯,心想如果之前鱼富贵没有拿到那只境灵碎片的手镯的话,现在他的这只手镯应该是第一枚境灵碎片。

  可惜。

  他把手镯妥帖地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

  现在的重点还是——

  舟向月跑到舱室的门前,高声叫起来:“救命啊!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