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唐堂不明所以,却感到毛骨悚然,他很快从洗手间出来。

  咖啡馆透明的玻璃窗映着他的面容,他思索着一会用什么理由离开。

  而在安室透和唐堂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窗外,一辆红色的轿车内,坐着一位艳光十色的女明星,她夹着细细的香烟,饶有兴味地看着咖啡店内,坐在玻璃窗前吃东西的男人。

  啪嗒——

  艳红的指尖玩弄着打火机的火焰,女人微微勾起唇。

  说起来,该要什么好处呢?

  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纤长的手指缓缓翻过满是英文字母的报表,男人拧眉一行行看过手中的资料。

  而和这宽敞的落地窗办公室格格不入,身穿黑色风衣,带着黑色帽檐的男人一脚踩在了正在地毯上爬行的男人。

  “啊——”男人满头是血。

  始作俑者见状,勾起唇, “你还真是松懈,这种程度的卧底,竟然能够在你的公司潜伏那么长时间。”

  男人闻言,目光终于从一行行英文字上移开,看向站在他办公室内的银发男人。

  “你处理完了吗?处理完了,就赶快离开。”

  满头是血的男人在琴酒的玩弄下,挣扎着爬到桌子前,抓住桌沿,血液后面的眼睛恐惧又绝望地看着都本。

  “都本总裁,真的不是我泄露的,我是冤枉的,您相信我。”

  都本微微抬起眼皮,注意到脏污的血迹从男人的双手流出,蹭到自己干净整洁的桌面。

  他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

  “琴酒,一个卧底而已,赶紧解决。”

  都本无情的话让男人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下没了声音。

  银色长发男人,也就是琴酒,笑着从后面靠近男人,伸出手,一把把男人按在桌子上,淌满血液的脑袋砸在桌沿,迸溅出细小的血花。

  啪嗒——微不可见的声音。

  蝌蚪般的英文字A溅上殷红的血渍。

  都本抬眸看向琴酒。

  琴酒按着挣扎的男人,目光却也直直地射向都本。

  绿色的瞳孔极富有穿透力,仿佛要看透都本的内心,他嘴角勾起笑, “都本,别逃避我的问题,区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卧底,为什么就能在你的公司潜伏那么久?”

  “不该啊,你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都本垂下眼眸,继续看眼前被脏污掉的文件。

  “如果你不想处理,就打电话让别人来处理。”都本沉声。

  琴酒没有说话,不喜欢都本脸上的无动于衷,在男人痛苦的呻吟中,他从怀里掏出手枪。

  子弹上膛,琴酒一寸一毫地观察都本脸上的神色,他仿佛凝固的蜡像,目光紧盯着自己手中的报表,然而在听到枪声上膛的瞬间,却不自觉捏皱了报表的边缘。

  窗外的夕阳十分漂亮,为整个办公室都营造出一股温馨的气氛,只是办公室的场景却和温馨毫不相关,撞晕的男人呻吟着,身后是想要取他性命的恶魔,前面是对此情此景漠不关心的男人。

  整个房间形成了割裂的两角。

  “为什么不回答?”琴酒询问,其实他知道问题的答案。

  一切不过是因为四年前的事。

  都本的子弹不小心穿透了唐堂的身体,带出了他身体内的血液。

  中了子弹的唐堂被他带上车,送往最近的医院,可是在医院内却离奇消失了,或许是被公安带走了,又或许是被唐堂的仇人带走了……

  谁也不知道,都本也不知道。

  无尽的恐惧笼罩着都本,那颗子弹仿佛种进了他的心口,一直让他处于,不知道唐堂是死亡还是安全的间隙。

  从那以后,都本再也无法拿起任何枪械,一旦拿起枪械,他就会双手颤抖,软弱到难堪。

  只是琴酒没有想到,那件事情对都本造成的影响竟然那么大,竟然让他连这种低等级的叛徒都无法察觉。

  琴酒对此十分不悦。

  都本不愿回答,径直按下了电话呼唤键, “田中助理……”

  琴酒在旁边按灭,对上都本的眼神,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别着急啊,都本,我今天来,除了要帮你解决这个叛徒,还有一件事情,你忘了?”

  都本眼中晦暗闪动, “你是说唐堂的事情?”

  “是,我们的人辗转各个医院,前段时间,还死了几个探子,但是也终于找到了你要的信息。”

  “在哪里?”

  “别那么着急。”琴酒勾起唇,把手中的枪递到都本面前。

  都本对上琴酒绿色瞳孔。

  “帮你找唐堂的信息,并不属于我分内的工作,这算是我帮你忙了。作为交换,我今天有点累了,你帮我处置眼前的叛徒,消音枪我已经帮你装好了。”

  都本静静注视眼前的手枪。

  从晕眩中回过神来的男人见状,反身就要抢枪,琴酒折断他的手臂,提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按在桌子上,男人额头的血迹弄得桌上乱七八糟,哀求无用,他便只有大声咒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都本。”琴酒笑呵呵催促。

  都本的呼吸忍不住有片刻的紊乱,手枪银灰色的光芒仿佛压在他的心上,沉甸甸的。

  走过去,拿起枪,这是曾经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时却重逾千金,让他从心底拒绝。

  日头的昏暗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两人僵持片刻,终究是唐堂的消息在他心中占了上风,他伸出手,几乎是笨拙抓住琴酒手中的手枪。

  笨拙到仿佛他从来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真凉,又真沉,

  这是都本第一个念头,熟悉的重量回到手中,几乎下一秒,他耳朵拉起长鸣,眼前的一切笼上黑暗,变成曾经让他日日梦魇的夜晚。

  琴酒的面容扭曲了,甚至是时间空间都在旋转。

  “这个叛徒就交给你了,只要杀死他,你就能知道唐堂的下落。”琴酒的声音在刺耳的耳鸣中模糊不清。

  都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受琴酒的手枪。

  他不愿意接受,他有一万种办法拒绝琴酒,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是他还是选择拿起了手枪,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除了杀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

  他怎么能拒绝杀人呢?

  可是都本看着自己的双手颤抖着,手枪仿佛千斤巨石,压得他手腕抬不起来。

  男人的咒骂声响在耳边,诅咒着他。

  他努力攥住几乎攥不住的枪,看向被压着的男人,鲜红的血液刺目,他看不见男人被埋着的面容,但他的背影却成了他最熟悉的模样。

  “都本——都本——”唐堂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凄厉痛苦!

  都本的手几乎又是一抖。

  琴酒看着都本恍惚的神色,在一旁默不作声,几乎是在都本攥住手枪的瞬间,他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变成了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恐惧,恍惚的恐惧。

  真是荒谬,一个黑暗组织的成员,竟然害怕拿枪。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这一刻,琴酒仿佛窥见了唐堂的面容,黑暗中,唐堂浅浅地微笑,用微笑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用一种早有预料的态度,得意于自己对都本的影响。

  唐堂!

  琴酒就这样按着不断挣扎辱骂他们的男人,用沉默逼迫都本面对自己的过去。

  怎么了,他认识的都本绝对不是这样软弱的家伙。

  他一定能够战胜自己的心理问题。

  沉滞的气氛下,都本的枪口缓缓对准了男人的后脑勺。

  执拗和黑暗代替了他眼中的空洞,他的手不再抖如筛糠。

  没错,就是这样。

  琴酒缓缓勾起唇。

  而就在这时,他放在风衣口袋中的手机忽然滴滴响了两声。

  在手机铃声响起时,都本坚定冷酷的眼神再次恍惚起来。

  啧——

  到底是谁?

  琴酒略带不爽地从风衣口袋掏出手机,看到了上面的来电显示。

  ——贝尔摩德。

  这个女人又有什么事情?

  琴酒瞥向维持着开枪动作,却始终没有行动的都本,微微挑眉,松开了钳制男人的手,不慌不忙地按了接听电话。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声音带着危险的笑意, “琴酒,有一个你一定想知道的消息。”

  “说。”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 “唐堂,我看见了唐堂。”

  伴随着贝尔摩德的声音落下,一声经过消音器消弭的枪声在办公室内响起,琴酒抬眸看去,只见被他松开钳制的男人被子弹冲撞到地面,捂住出血的肩膀,痛苦嚎叫。

  而都本,正单手颤抖的握着枪,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

  琴酒冷眼看了数秒,随即在男人的痛苦嚎叫声中,嗤笑了一声。

  都本是开枪了,但是关键时刻,他却偏移了枪口,没有打穿男人的脑袋,而是打穿了他的肩膀。

  唐堂对都本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都本,既然你那么下不了手的话,那就让我帮你吧。

  琴酒捏紧了手机,双唇冷漠地吐出一个字, “说。”

  “一个任务。”

  “说!”

  贝尔摩德报出了唐堂现在的地址。

  都本恍惚地看着地面上的男人,在他眼中,男人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唐堂,可是每一次,他拿起枪,想要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时,面前的人总会变成唐堂的面容。

  他下不了手。

  对着唐堂的面容,他根本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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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了修了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