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黑, 洛珝玩了一天回来,刚落地就被慌慌张张的洛媱抓住。

  她向来冷静自若的脸上失了镇定,满脸都是忧色:“你可有看见小霜?”

  洛珝一愣:“没有啊, 他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我一天都没见到他, 轩辕丘都找遍了, 用凤鸣唤他也没有回应。”

  “阿姐,你先别慌, 小霜或许只是在哪里玩儿,忘了回呢。”

  洛媱摇摇头:“我用心灵共感也感应不到他在哪儿。”

  洛珝问:“你告诉阿爹阿娘了吗?”

  “说了, 爹娘也在找, 还没有回音。”

  直到夜半, 凤族倾尽举族之力,硬是没寻到小雪凤的半点儿气息。

  最后,族长出面, 请来了苍狼族帮忙寻找。

  苍狼嗅了嗅小雪凤穿过的衣服, 沿着细微的气味, 直到天明, 才寻到了一处青黝黝的山林。

  ——柴桑山。

  山洞里,洁白的羽毛零落在地, 染了血污, 如同被弄脏的白雪。

  雪中,遗落着一堆碎骨, 满地渣滓, 连一块儿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出来, 像是被吃光了肉, 嚼烂了骨。

  洛媱望着一地狼藉, 脸色惨白, 身形一晃便要倒下去,被一旁的洛珝抓住。

  “阿姐!”

  洛珝心头剧痛,巨大的泪意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眸。

  凤凰是不死鸟,在命悬一线之际原本能涅槃重生,可小雪凤太小了,修为低微到根本不足以支撑涅槃火燃烧,便只能硬生生被人夺去性命。

  不知为什么,洛珝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无边的慌乱,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他心上乱爬,却爬不出一个结果。

  柴桑山,为什么偏偏是在柴桑山。

  只见族长洛霄缓缓蹲下身,指尖拈起地上的零星的细小黑鳞,像是打斗间留下的,他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螣、蛇。”

  *

  柴桑山,两队人马势成水火。

  螣蛇族长冷冷道:“不知凤族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洛霄肃容敛目:“我孙儿被奸人所害,凶手就藏于柴桑山之中,还望族长将其交出。”

  族长道:“我螣蛇族与凤族素无仇怨,杀死凤族嫡系,对我族也并无好处,这其中或是有什么误会。”

  洛霄道:“是不是误会,一探便知。”

  说罢,挥了挥手,背后的一群苍狼便猛然扑入对面的人群。

  “你!”族长夫人横眉怒目,上前一步便要发作,被族长拦下。

  族长道:“若是没搜出凶手,又当如何?”

  站在洛霄身旁的白芷咬牙:“我凤族自当赔礼道歉。”

  两方对峙,目光恨不得把对方剥皮抽筋,却都隐忍不发。

  须臾,一头白狼叼着一七八岁的小男孩奔来。

  族长夫人大惊失色:“独儿!”

  “放开!放开我!”予独拼命挣扎,吱哇大叫。

  白狼将他扔到地上,洛霄一道术法打过去,便将其打回原形,赫然是一条小黑蛇,黑鳞上的暗纹与山洞中遗落的鳞片一模一样。

  洛媱神色骤变,滔天的恨意爬满那张俏丽的面庞,将其变得如同修罗恶鬼。

  她如离弦之箭倏地闪身杀去,一声厉喝:“还我儿命来!”

  族长夫人立刻飞身上前,下.身化作半截巨大蛇尾,向洛媱横甩而去。

  一道青色凤凰火瞬间燃上蛇尾,将其烧得皮开肉绽,散发出焦糊的臭味。

  族长夫人呕出一口血,却仍挡在半路。

  洛媱叱道:“让开!”

  族长夫人忽地冷笑一声,大袖一挥,一根火红翎羽翩然飘下,不偏不倚,落在洛珝跟前。

  “就算是我儿杀的,又如何?凤族踩碎了我的蛇蛋,挑衅在先,我螣蛇族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洛珝呆呆地看着那根羽毛,任其掉在泥灰里,如同一颗被随手丢弃、辗作尘土的真心。

  那是他给出去的,唯一的心尖羽。

  仿佛骤然被一柄重锤击中,他脸色惨白,头痛得两眼发黑,耳朵嗡鸣,胸口像是被生生撕扯开,灌入冰冷刺骨的雪水。

  白芷瞥见那羽毛,拉住他,脸色发白地问:“珝儿,此事当真与你有关?”

  洛珝仿佛一块木头,好半晌才勉强回过脸看她,却仍是双目无神,嘴里喃喃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是我...”

  白芷将他拥入怀中,安抚道:“娘信你,不会做出此事。”

  洛珝猛然一震,推开她,化作一道金红光芒,仓皇向轩辕丘飞去。

  须臾落地,他踉踉跄跄扑到山洞里,风声萧萧,空无一人。

  *

  洛珝飞回柴桑山,下面已燃起漫天血火。

  他浑身一震,飞至螣蛇族族长跟前,疾声大喊:“你弄错了!那些蛇蛋不是我们踩碎的,是一条青蛟!千年前你们灭了蛟族,发现他后又对他赶尽杀绝,他逼不得已才向你们复仇!”

  螣蛇族长挥出一道光壁,挡住四方飞来的凤凰火焰,厉声道:“什么青蛟?蛟族千年前早就灭绝了,我们从来就没有发现过什么青蛟!”

  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浇下,寒凉刺骨,洛珝晃了晃,险些没站稳,呢喃道:“...什么...”

  愣神间,一道赤红色的蛇尾袭向他的后背,风声落下的那一瞬,一只白凤猛然叼住他的衣领,带着他飞身而起。

  温热的血珠子滴落在脸上,他抬头,声音惊惶:“阿娘!”

  白芷叼着他远离战场:“走!离开这里!”

  洛珝挣扎:“我不走!让我回去!”

  白芷在一片山林中落下,将他放在地上:“珝儿,螣蛇不是我凤族的对手,你且放心,爹娘都会平安回来。”

  洛珝像是完全没将她的话听进耳中,刚一落地就要化身为凤,被白芷一道术法捆住,动弹不得。

  他望着天空中远去的白凤,心知母亲说的不错,螣蛇的确不是凤族的对手,但心中还是被一种没来由的巨大恐惧笼罩,像是悬在高崖边沿,摇摇欲坠。

  他拼命运转体内灵气,想要冲破束缚,却只是徒劳。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忽然红光大盛,浓重的血腥气连百里之外都能闻到。

  洛珝脸色霎时白了。

  一声高亢凤鸣骤然破空而出,火凤身披烈焰,冲天而起,直奔远处的血光而去。

  洛珝飞在空中,俯瞰到的景象只让他心惊胆战。

  只见以柴桑山为中心,方圆千里皆被浓稠的黑水淹没。

  那黑水黏稠似泥浆,翻涌着咕嘟嘟的气泡,一触碰到人身上,就将人的表皮腐蚀,转瞬就露出森森白骨,只是须臾,便连白骨也不剩下了。

  洛珝骇然。

  这竟是...螣蛇的毒液。

  山石草木皆被毒液摧毁,房屋被侵蚀、倒塌,无数凡人在黑水里翻滚,手脚乱挣,绝望地尖叫。

  洛珝急忙俯冲而下,想要将他们救起,可还不待他落地,那些凡人便却如洪水中的蝼蚁,皮肉消融,被淹没在漫天黑水中。

  与此同时,天空中正缓缓凝聚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如同一只猩红巨眼,贪婪地吸食着从黑水中飘散而出的一道道魂气。

  随着黑水不断向外蔓延,那巨眼越来越大,之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深,变得近乎赤黑。

  一道响雷劈下,雷声落处,地面崩裂,裂缝中,缓缓爬起一座青黑色的巨山。

  待洛珝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巨山,分明是一条庞然巨蟒!

  那巨蟒身宽如城墙,身长逾百尺,蛇头随着身体缓缓拔地而起,露出一双铜钟似的澄黄巨眼,血口一张,爆发出山崩地裂似的吼声。

  而那巨眼之上,竟还有一双倒竖的猩红眼眸!

  洛珝浑身血脉僵硬,被震得几乎连扇翅都忘了。

  ...堕神。

  螣蛇自知不敌凤族,眼看将被灭族,竟用方圆千里的数万活人祭天,当场吸食纯正浓厚的血煞之气,生生堕为了魔神!

  神一旦沦为堕神,寿命减半,但力量将暴涨百倍,更别提螣蛇还吸食了活人因枉死而生的滔天怨气和煞气,根本无人能敌!

  巨蟒长尾一扫,一座大山猝然崩塌。

  乱石如雨,铺天盖地,一个个竟如同长了眼睛,不偏不倚地朝地面上与螣蛇缠斗的凤族砸去。

  洛珝大惊,急忙挥翅而下,口中喷出凤凰火,火焰在半空中撑起一道金色屏障,将那些石块儿悉数烧融。

  凤族也纷纷反应过来,化身为凤,扬翅而起。

  一只体型最大、羽翼最宽阔的凤凰飞入云端,只见他张口喷出一道纯金色的火焰,羽翅振动,在天空中盘旋。

  正是族长洛霄。

  随着他的动作,口中巨火忽然散为千万簇,如一片片羽毛燃烧着坠落,又似一场急雨,落地成火。

  火光过处,地面上的黑水顷刻间便被烧化,落潮般纷纷褪去。

  无数渺小人影在火光中惊慌失措地逃窜,却没有被那熊熊大火烧伤半分。

  ——这是凤族最为强大的天羽神火,杀仇敌,诛妖邪,唯独不伤凡人。

  洛珝飞到战场上空,亦如父亲一般,喷出天羽神火,千丝万缕,向地面上的螣蛇袭去。

  天地一片赤红,如海水倒涌,风声呼号,万鬼同哭。

  一只青鸾陡然从云端坠下,右翅弯折,赫然已是断裂了。

  青鸾落地成人,口吐鲜血,已是强弩之末。一条黑漆漆的巨蟒跟着她从云端落下,趁她尚在喘息,猩红蛇信化作利刃,猛然将她穿心而过!

  听到身后撕心裂肺的凤鸣,洛珝猝然回头,失声道:“阿姐!”

  他急欲振翅飞去,斜刺里突然蹿出一条黑蟒,咬住了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天际蓦然炸开一声暴怒的龙吟。

  只见一条青龙乘风而来,巨角如山,长须戟张,凛然生威。

  青龙利爪一刺,径直将咬住凤凰的黑蛇开膛破肚。黑蛇哀嚎一声,向下跌去。

  青旸化为人身,接住同样受伤下坠的凤凰,眸中是难掩的惊痛。

  他颤声道:“阿珝。”

  温和的水灵力包裹上脖颈,被黑蛇刺穿的伤口瞬间愈合,也不再疼痛。

  可怀中的凤凰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失了神似的。

  “阿珝,可还有哪里受伤?”

  洛珝如梦初醒,两爪狠命一蹬他,挥动羽翅,从他怀中飞出。

  “阿珝!”

  青旸化龙便追,却被斜刺里横蹿而出的数十条巨蟒绊住脚步。

  青龙咬牙切齿,声如洪钟:“大胆蛇族,你们是要与天界为敌吗!”

  一条巨蟒望着他身后,已经开始与众蛇厮杀的重重天兵,冷笑道:“天界不仁,我族今日便与之同归于尽!”

  说罢,数十头巨蟒一拥而上。

  他们并不是青龙的对手,但十分狡猾,并不正面迎击,东躲西避,似乎不为取胜,只为拖住他。

  待青旸终于将十头巨蟒杀死,头顶忽然滚来一声狂吼,霎时间地动山摇。

  只见已经成了堕神的蛇族族长,血口一张,狂风骤起,地面上所有蛇族,无论死活,尽数被卷入他口中。

  不过顷刻,原本已经身比巨山的大蟒,身形再度暴涨数倍,仿佛血肉骨骼从内部再一次撑大,头颅耸入云宵,森黑的蛇皮骤然爆裂,露出其下血红的皮肉,俨然成了一条血蟒。

  头颅正中,那道竖瞳血光更甚,猛然射出一道巨大光束,便将黑压压的天兵烧成一大片浓稠血雾。

  它吐气成风,又将漫天血雾吸入口中,瞬间,身形竟是又增大了几分!

  青旸瞳孔剧缩,龙尾一甩,猛然奔向血蟒。

  与此同时,他向带兵的将领下令:“将天兵带走,疏散方圆千里的百姓!”

  将领见他竟是要只身与那血蟒相斗,惊声道:“殿下!”

  青旸冷眼怒视:“这些天兵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反倒会成为壮大它力量的养料,死的人越多,它越强大,还不快走!”

  将领咬牙,领命而去。

  只见青龙一声怒吼,将龙身撑到最大,口中喷出一道冲天水柱,如一条飞天白练,又似奔涌的江流,疾速朝血蟒袭去。

  血蟒黄瞳一凛,甩尾欲打断这条水柱,水柱却在触碰到它尾巴的一瞬间分为两半,旋即又合拢,上下游走,将它捆作一团。

  在血蟒周围盘旋的凤鸟会意,瞬间,铺天盖地的金红火雨朝血蟒身上流去。

  血蟒浑身浴火,加上被水柱捆缚,不住地挣扎扭动,如同一个翻滚的巨大火球。

  哪儿知下一刻,只听一声暴躁的嘶吼,水柱骤然断裂,血蟒周身火光如烟雨炸开,四散凋零。

  而它周围环绕着的凤凰,渺小得如同被狂风席卷的山雀,猝然被这股巨力掀飞。

  青旸踉跄落地,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

  那水柱中凝结着他一半神魂,此刻崩断,他便如五脏俱碎,神魂从中被劈成两半,头疼欲裂。

  血蟒眸子里燃着森森怒气,张嘴便叼了一只凤凰,吞入腹中。

  天际骤然传来一身悲凄凤鸣,充满哀戚和绝望,如同将死之啼。

  洛珝已浑身是血,听见这声悲啼,面庞瞬间僵如死木。

  ——这是凤族族长的召唤,要凤凰全族殉天,以求借上苍之力。

  凤族生来受天道眷顾,与龙族一同为天地至尊。

  其力量虽逊于龙族,却因其美丽绝伦的外表、赤诚纯善的内心,而比龙族更受上苍偏爱。

  上苍于是独赐凤族两份礼物。

  其一,不死之身。倘若神魂未碎,在将死之际,凤凰便可涅槃重生。

  其二,三界之中,唯有凤族可以向上苍借力。

  只是,二者只能选其一。

  若要求上苍相助,获得无上力量以成就心愿,便要以身殉天,将神魂交还给上苍,无法再涅槃,亦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洛珝明白父亲的意思。

  血蟒为堕神,乃万年难遇之邪物,连烧尽世间妖魔的天羽神火都杀不死它,恐怕就连天界也是棘手。

  而其修为一日千里,若是不能在当下杀死它,假以时日,恐怕三界大乱,到时伏尸岂止百万。

  听到召唤,散落各处的凤凰纷纷振翅而起,追随着族长,在凄迷的烟雾中袅袅盘桓。

  洛珝亦撑起身体,要化鸟而去,却倏地被一股大力提了起来。

  青龙将他叼在半空,龙尾游动,飞速离血光涌动的战场远去。

  洛珝拼命挣扎:“放我下来!”

  青旸声音嘶哑,显然也已是强弩之末:“阿珝,先随我回去。”

  “滚开!放开我!”

  洛珝双目血红,瞬间催动凤凰火烧上青龙的身体,可青旸只是闷哼一声,皮肉被烧得焦黑翻卷,口中呕出大块鲜血,也不肯放他下来。

  远处,数百只凤鸟在空中围成一个巨大的圈,羽翅鼓动,如烈烈燃烧的云霞。

  他们声调悲沉,缓缓唱起古老的歌谣:

  “我心昭昭兮,以念穹苍。此恨迢迢兮,共我沦亡。”

  凤鸣凄厉,如泣如诉。

  “不——”洛珝遽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化作火红凤鸟,猛地扇动翅膀从青龙口中挣脱,可刚飞出两步,却又被龙尾缠住,拖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时,血色天幕上,骤然响起滚滚雷鸣。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苍穹訇然撕开一道巨口,纯正的金光从裂隙中灌注而下,落在凤鸟身上,将五彩翎羽镀上一层金辉。

  数百只凤鸟身上乍然爆发出刺目的光亮,将昏黑天幕映得犹如万里晴空。

  只听族长一声令下,数千万道汇集了世间最强大神力的天羽神火合拢在一起,如同烈日沉坠,岩浆倒流,遮天蔽日地朝着地上的血蟒烧去。

  地崩山摧。

  血蟒化为焦土的那一刻,数百只凤鸟,便也一寸寸化作尘埃,随风消散了。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羽落成灰,再无觅处。

  *

  梦里,依然是漫天大火,将天幕烧得血红。

  凄凄凤鸣渐趋杳然,凤凰血脉中,与至亲之人的天然连结,骤然断裂。

  洛珝猝然睁眼,冷汗浸湿了鬓发。

  有人低低唤他:“阿珝。”

  洛珝神色恍惚地转过头,见到坐在床边的人,忽然浑身一震,剧烈颤抖起来。

  他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

  青旸忙将他扶起,抱入怀里轻声安慰:“没事了,阿珝,没事了。”

  一股剧痛兀地从胸口穿来。

  青旸低头一看,只见一小簇凤凰火正在他的心口燃烧,洞穿衣物,将皮肤烤出滚烫焦痕。

  他抬手将之熄灭,声音颤抖:“阿珝,你想杀了我?”

  洛珝望着他胸前被烧出的窟窿,神情依然是呆怔的,好像在看他,又像是没有。

  半晌,他嘴唇颤抖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青旸不动。

  洛珝两手放在身侧,似乎很艰难地撑住身体,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滑落:“我叫你滚开。”

  青旸拿出一张手帕,倾身去为他擦拭眼泪。

  他刚要凑近,洛珝就猛地往后退了退,旋即,凤凰火燃上那张粉色丝帕,将那行寄托美好期望的金字,连同那一对交颈鸳鸯,一同烧成灰烬。

  青旸任那火焰将掌心烧得皮开肉绽,不吭一声,只问:“身上可有哪里疼痛?”

  洛珝并不看他,神色木然地抚上胸口,喃喃道:“这里,这里疼。”

  他说着便用指尖去狠狠抓挠,本就穿着单衣,细嫩皮肉被尖利的指甲一割,瞬间漫出鲜血,染红了身上白衫。

  青旸脸色一变,强硬地攥住他的手腕,疾声道:“阿珝,你弄伤自己了。”

  洛珝从怀中拿出一根火红的羽毛,很慢、很慢地抬起头,瞳孔冰冷地望着青旸。

  青旸眸色一怔:“怎么会在你这里?从前日起我就——”

  “别再装了!”洛珝恶狠狠地瞪着他,眸中翻滚着滔天恨意,又忽然笑起来,笑得满脸是泪。

  “青旸,这是我的心尖羽,我将它赠予你,你若遇险,它便会化出凤凰火来保护你。”

  青旸低声道:“我知。”

  “不,你不知。”洛珝满眼血红,直直盯着他,“这羽毛有灵,会一直跟着主人,根本不会被弄丢。除非,你主动丢下它,抛弃它。”

  青旸猝然抬眸。

  苍白和慌张一同浮上那张向来沉稳镇定的脸,他口唇颤抖:“不可能,我没有丢——”

  有人叩响门扉:“殿下,粥送来了。”

  青旸晃了晃神,眸色一冷,寒声道:“下去。”

  门外仙侍不明所以,却还是恭敬答道:“是。”

  “殿下?”洛珝轻声问,“这又是你的哪一个身份?蛟族?还是龙族?”

  青旸噎住,喉头一哽:“对不起,阿珝,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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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天雷狗血误会梗,攻后面会复活凤族,不然没法he。真相见下章,作者第一次写虐的情节,笔力不好,接受一切批评就是语气轻点儿,呜呜

  注:

  1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引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2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引自《卷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