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下, 洛珝在那尾巴上瞥见一道柔软的青色尾鳍,呈半透明状,正随着水流飘动。

  青旸的尾巴上是有鳍的吗?之前似乎没见过呢。

  他恍了恍神, 再定睛一瞧, 却发现那尾巴还是光滑尖细的一条, 没有什么尾鳍。

  是水光下的错觉吧。

  青旸见他出神,惩罚似的, 摁住他的后颈吻得更深。

  他属火,本就不怎么适应水下, 在青旸强硬的攻势下很快便晕晕乎乎, 无暇思考, 只能软着身子任人摆布了。

  淡青色的蛟尾在青旸身后摆动,如游鱼一般,让他们在泛着银光的水下缓缓前行, 耳旁只能听见水波潺潺, 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青旸搂住他浮出水面。

  洛珝唇瓣被吻得嫣红饱满, 水光潋滟,如同熟透了的果子。他大口喘息着, 抬头一望, 只见已身处一片静谧山野。

  虫鸣呖呖,星光漫天。

  青旸将他贴在额前的一绺头发捋到耳际, 眉目如玉, 温柔地凝望着他:“凤凰, 与我结为道侣吧。”

  清辉下, 他一头墨发被水浸湿, 脸上也沾着水珠, 却没有显出半分狼狈。仍是如洛珝第一次见他般,清俊温雅,皎皎如月。

  洛珝心头一跳,只觉得那眼眸中的柔柔水波仿佛望进了他心里,整颗心被无边无际的爱意包裹起来,慌得发烫,却又极为安心。

  被那深深目光盯着,他仿佛一瞬间变得笨嘴拙舌,眼神躲闪了好半天,最终憋出一句:“可...可是,我都把羽毛送给重渊了。”

  青旸脸色冷了冷,又极力恢复柔和,淡淡道:“那我便去将那羽毛抢回来。”

  洛珝忙道:“你别去,你打不过他的。”

  青旸冷声问:“你怎就认定我打不过?”

  洛珝知道这蛟最爱说大话,无情拆穿他:“你连螣蛇都打不过。”

  青旸立刻反驳:“我现在打不过,又不是以后也打不过。”

  青旸深吸一口气,眸光定定望着他:“凤凰,我只问你,你可愿意做我的道侣?我将一生爱你、护你,不离不弃,死生相依。”

  洛珝望着青旸眸中的深情,心里一片乱麻。

  凤族避世,万年前老族长还在世时就定下祖训,不可与外族通婚。多年来,从未有人违背。

  可青旸...他心里的确是喜欢的。

  况且青旸都是最后一条蛟了,脾气还这么臭,他要是不要他,就没人要他了。

  青旸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

  他们偷偷在一起,只要爹娘不知道,应该就没事儿吧?

  洛珝犹疑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双臂搂上他的脖颈,哼哼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用凤凰火把你烧成灰,拈都拈不起来。”

  青旸笑着拥他入怀:“好。”

  苍穹上,一道青光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宛若游龙。

  夜风擦肩而过,洛珝在宽阔的蛟背上滚来滚去,从头部滚到尾巴根,又从尾巴根滚回头部,觉得十分新奇。

  青旸被他滚得有些发痒,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穿来:“阿珝,别闹了。”

  洛珝哼哼唧唧:“谁准你这么叫我了。”

  青旸虚心求教:“那该怎么叫?珝儿?小珝?珝珝?”

  前面一个还好,后面两个越听越跟哄小娃娃似的,洛珝耳根子一红,嗫嚅道:“还是阿珝吧。”

  青旸从善如流:“好。”

  洛珝又滚了一阵,忽然福至心灵,故意滚到蛟背边缘,猛地一个打滚向下栽去。

  青旸神色剧变:“阿珝!”

  半空中,粗长蛟尾破风而来,迅速卷上他的腰肢,将他带回背上,轻柔地放了下来。

  青旸声音惶急:“可有伤着?”

  洛珝得意洋洋:“你笨死了,我是凤凰,怎么可能会摔死。”

  下一刻,他的声音猛然顿住,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你...你怎么...”

  只见青旸逆着风,缓缓从蛟头上走下来,脸上都带着寒气。

  洛珝莫名有些心虚,转头就要跑,被人一把拉进怀里,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耳朵。

  “啊——”他吃痛地叫出声,“你干什么——”

  青旸在他耳边道:“阿珝太过顽劣,这是惩罚。”

  洛珝呜咽一声,挣扎道:“我不要做你道侣了!我后悔了!”

  青旸冷冷问:“哦?那你想要做谁道侣?”

  洛珝理直气壮:“重渊,重渊就不会咬我,而且我也把羽毛送给——啊!你!你怎么又咬!”

  这次青旸直接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让其再也说不出半句恼人话语。

  与之前温柔至极的吻不同,唇舌极具侵略性地撬开他的齿关,带有惩罚性质地又顶又咬,占领每一寸柔软,不容拒绝。

  直到怀中人快要喘不上气了,青旸才将其放开,他用指腹摩挲着快要被咬肿了的嘴唇,淡声道:“这种话,日后阿珝说一次,我就亲你一次。”

  洛珝又羞又怒地瞪他:“你无赖!”

  青旸唇角微勾:“嗯,我无赖,可是,阿珝已经做了我这个无赖的道侣,反悔也不行了。”

  洛珝气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有一种被骗上了贼船的感觉?

  只听青旸淡淡道:“至于那根羽毛,我自会去拿回来。”

  说罢,便将人形分神没入原身中。

  洛珝不可置否。哼,他才不信这条吹牛蛟能拿得回来。

  翌日清晨,洛珝照常去山洞找青旸。可平日里总是提前站在洞口等他的人,今天却不见踪影。

  “青旸?”他叫了几声,无人回应,又去湖边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想起青旸昨天的话,他猛然一惊。

  这笨蛟不会真去找重渊了吧!

  糟了,他那大哥是个暴脾气,要是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抢东西,不把那人打成一滩烂泥!

  洛珝忙飞往万石窟,还没落地就望见地面上爆发出的巨大红光,将大地映照得犹如修罗鬼蜮。

  只见一道青光如同利剑,从天而降,径直刺向地上体型庞然的苍狼。

  苍狼仰头嘶吼一声,尖利牙齿闪烁着森白寒光,四爪一蹬,张开血盆大口朝那渺小人影扑去。

  洛珝心胆俱裂,骤然化作火红凤凰俯冲而下。正欲抓起青旸,哪料他还未落地,一人一狼便敏锐地望向他,同时收了手。

  他一愣,来不及收敛势头,眼看就要撞到地上去,青旸面色一变,飞身而起,一把将他接入怀里,转了几圈减缓冲势,稳稳落地。

  洛珝心有余悸地靠着青旸,回头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羽毛,便听重渊一声厉喝:“放开他!”

  青旸冷飕飕地甩出一记眼刀:“不放。”

  重渊怒发冲冠,握着煞血刀的手剧烈抖动,像是想要冲上来,又投鼠忌器。

  洛珝忙要从青旸怀中飞出来,却被人紧紧抱着不放。

  洛珝拿爪子戳戳他:“快放我下来。”

  青旸不答,也不松手,眸光冷淡地低头望他,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洛珝无奈,只得就在他怀中变成人形。他掰了掰勒在腰上的手,发现那手如铁箍般,压根掰不动,便放弃了。

  “大哥,青旸是我道侣,你别伤他。”

  青旸冷冷道:“他伤不了我。”

  重渊臭着脸道:“你不也伤不了我?”

  洛珝望向四周,只见方圆十里草木倒伏,一片狼藉,无奈扶额:“你们这是打了多久?”

  二人异口同声:“不久,也就四百八十个回合。”

  洛珝:???

  敢情是天还没亮就开打了?!

  重渊道:“还未分出胜负,我们再来。”

  青旸道:“乐意之至。”

  洛珝眼前一黑,这两个人怎么能幼稚成这样?!

  他忙叫道:“大哥,你再打他,我可就要把尾羽收回来了!”

  重渊怒道:“二弟,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洛珝道:“青旸不是外人,他是我道侣。”

  重渊这才像终于抓住重点似的:“什么?他真是你道侣?”

  青旸插口道:“阿珝已答应嫁我为妻,给过你的羽毛自然要收回来。”

  洛珝一懵:“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青旸亲了亲他:“昨日,快睡着的时候,你忘了?”

  洛珝:?!

  昨天玩儿了一天,蛟背上又舒服平稳,后来他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青旸怕他睡觉不安分滚下去,便又化出分神,将他搂在怀中。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是听见青旸问了句什么,那时困得神志不清,便迷迷糊糊嗯了几声,没想到竟是答应的这事儿!

  他怎么觉得自己又被这条诡计多端的蛟坑蒙拐骗了?!

  事已至此,洛珝只能道:“大哥,我的确答应他了,青旸是我这辈子认定的道侣,他要是受伤,我会伤心的。”

  重渊叹口气:“好吧,既然是珝儿喜欢的人,大哥便不计较了。”

  他大步流星迈过来,一掌拍在青旸肩上,声如洪钟:“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着虽瘦了点,修为倒的确不低,你叫我声大哥,我便把珝儿交给你了。”

  青旸沉默良久,终还是开口:“大哥。”

  重渊拍拍他:“好好待他,你若敢负他,我便将你扒皮抽筋,丢到血池里喂魔虫。”

  青旸颔首应是。

  见二人握手言和,洛珝欢喜地道:“那大哥,那根羽毛我们就不拿回去了,你自己留着吧。”

  青旸立刻道:“不行。”

  重渊怒目:“那是珝儿送我的,怎么不行!”

  眼看二人剑拔弩张,又要打起来,洛珝连忙扑到青旸怀里,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青旸听罢,深情望着他:“真的?”

  洛珝羞赧地点点头:“真的。”

  重渊不明所以:“你们在说些什么?”

  青旸微笑道:“不告诉你。”

  重渊:“... ...”

  洛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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